第30章 .身份“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

程瑜怔怔望着面前的男人,還有些反應不過來,“你怎麽回來了?”

黎揚随手拿下叼在嘴裏的煙,語氣輕描淡寫。

“事情辦完就提前回來了。”

視線落在她身後的書包上,好看的鳳眼微微眯起,“去哪兒玩了,怎麽這麽晚?”

醇厚的嗓音一如從前溫和。

程瑜卻莫名感覺到一種隐隐的壓迫感。

她忽然想起上次在KTV裏的經歷,一時有些窘迫,低下頭避開他迫人的眸光,“和同學去逛街了。”

黎揚斂了斂眸光,“手機呢?”

手機?程瑜一愣,連忙從書包內置口袋裏翻出手機,見上面屏幕一片黑暗,顯然早就沒電了。

她擡頭望他,“你給我打電話了?”

黎揚深吸了口氣。

“如果你再不回來,我只好再去調監控了。”

程瑜在他的話語裏聽出了些微暗沉的意味,她扯着衣服下擺,語氣讷讷的。

“我不知道你今天回來。”

“所以?”

黎揚挑了下眉,鳳眸愈發幽深。

程瑜終于發現他的語氣似乎和往常不太一樣。

剛見到他的驚喜煙消雲散,她遲疑地望着他,“你,怎麽了?”

黎揚沒說話,高大的身影往旁邊讓了讓。

程瑜才發現屋裏一片黑暗,連盞燈都沒開。

她有些疑惑,“你也剛回來嗎?怎麽不開燈?”

聞見屋裏若有似無的煙味,她蹙了下眉頭,不知道他在屋裏呆了多久,又抽了多少煙?

心下微動,忍不住輕聲念叨,“不是說不要抽太多煙嗎?”

黎揚沒回答,舉步朝客廳裏走去。

程瑜跟在他身後進門,換完拖鞋剛要去摁牆壁上的開關按鈕,就聽見他低沉的聲音自黑暗中傳來。

“先不急着開燈。”

程瑜的手停在半空中,愣了一下。

下一刻,眼前忽然微光乍現。

一簇微弱的光芒在黑暗的客廳裏幽幽燃起,雖不十分明亮,卻也大致照明了屋內的光景。

茶幾前的黎揚手裏夾着煙,正從蠟燭上方收回來。

他面前放着個六寸左右的小蛋糕,蛋糕中間立着根蠟燭,燈光暖黃,暈染出朦朦胧胧的光輝。

點完蠟燭,黎揚随手撚滅手裏的煙頭,丢進一旁的煙灰缸裏。

盈盈燭光淡淡籠罩在他臉上,襯得原本堅毅的臉部線條柔和了幾分,像是鍍了層釉色,褪去了銳氣,多了些溫暖儒雅的味道。

“生日快樂。”

他擡眸掃了眼牆壁上的鐘表,“十二點沒過,剛好來得及。”

程瑜還怔怔站在原地,整個人有些發懵。

一室黯淡,燭光搖曳,成了黑暗中唯一的光亮。

那一刻,她望着沙發旁剛為自己點上生日蠟燭的那個男人,恍然發現自己一顆心就好像那支在黑暗中燃放的蠟燭,一點點地融化了……

她感覺眼眶有些熱,想說話,嗓子眼卻堵住了似的,一個字都發不出來。

朦胧光線中,黎揚朝她走了過來,燭光襯得他身形越發偉岸,一大片陰影将她籠罩在其中。

程瑜的視線落在他手裏拿着的那個精美盒子上,“這是……給我的?”

黎揚挑了下下巴,眉目清隽,“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麽?就買了這個。”

程瑜愣愣看了半晌,才探出手,小心翼翼地從他手中接了過來。

打開盒子,一條做工精巧的女士手表頓時呈現在眼前。棕色細表帶,複古方形表盤。

“有了這個,以後就知道什麽時間點該回家了吧?”

面前響起戲谑的男性嗓音,程瑜低頭看着盒子裏造型小巧別致的手表,又擡頭望了望他的臉。

離得近了,才發現他下巴上還帶着些胡茬,眼中風塵仆仆未退,整個人顯得有些落拓。

“你趕回來,就是為了給我過生日嗎?”

程瑜咬着下唇問他,話剛出口,只覺得眼眶一熱,淚水忽然撲簌落下。

黎揚沒想到她會是這麽個反應,眉間掠過一瞬罕見的無措。

“怎,怎麽了?”

程瑜沒回答,大滴眼淚落得更加洶湧。

黎揚靜靜打量着她的樣子,忽然莞爾失笑。

探出大掌揉了揉她的腦袋,故意逗她,“再怎麽開心也不用哭成這樣吧?”

程瑜搖了搖頭,只是不住落淚。

她心裏清楚,從這一刻起,她再也無法逃避那些深藏于心的真情實感了。

喜歡上眼前這個男人,實在是太過容易的一件事。

他對她那麽好,一點一點地捂化了她那顆原本已經變得麻木不仁的心,她逃無可逃,只能墜入。

黎揚見她只是哭,一時也有些手忙腳亂,快步走過去撈起茶幾上的紙巾整包遞到她面前。

“怎麽了?別哭啊。誰欺負你了說說看?叔找他去。”

好半晌,程瑜才抽着肩膀,聲音有些迷惘。

“黎揚……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

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不是“叔叔”也不是“表叔”。

因為剛剛哭過,聲音糯糯的,還帶着濃重的鼻音。

黎揚心頭好似被一陣清風輕柔地拂過,帶着說不明道不清的悸動。

嗓音不自覺放輕,好氣又好笑,“小哭包,別是感動哭的吧?”

見她不接,他幹脆自己抽了紙巾,動作有些笨拙地替她擦去眼角淚水。

語氣無奈,又有些認命,“誰叫我把你帶回來了呢?”

原來……

只是責任而已。

程瑜咬着下唇,胸口有些悶悶的,不知道失望從何而來。

剛才問出那句話的時候其實心裏不是沒有期望的。

只是想起他平常對待自己的态度,又怎麽可能會有回應呢?在他心裏眼裏,自己只能算得上是一個需要照顧的小女孩吧,就像他那兩個表妹一樣,甚至,是差了一個輩分的小侄女。

她看着捧在手裏的禮品盒,燭光打在銀白色的表盤上,散發出淡淡的清輝,并不十分刺目,卻讓人記憶深刻。

她長舒了口氣,壓下心底沉悶。停頓了一下,然後小心翼翼地把手表從盒子裏抽出來。

無奈單用一只手,卻怎麽也無法扣上表帶。

“我來吧。”

說話間一雙大手已經朝這邊探過來,指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揪住表帶,很快幫她解決了這個問題。

溫暖幹燥的指腹不經意掠過她的手腕,薄繭輕輕一刮,程瑜感覺自己心跳漏了一拍,耳朵瞬間燙紅一片。

“喜歡嗎?”

黎揚松開手,精美小巧的手表搭配她瑩白細膩的手剛好。

程瑜壓下紊亂的心跳,擡起手腕看了看。平心而論,他眼光很好。

“喜歡。”

掩去那些複雜的情緒,她擡起頭彎着嘴唇沖他笑了下。

少女眼中泛着水光,清秀溫婉的臉在柔柔燭光中顯得楚楚動人。

黎揚看着她,眸光微怔,一時竟忘了收回視線。

“我是不是該吹蠟燭了?”

她的話拉回了他的思緒。

對上那雙澄澈幹淨的黑眸,黎揚幾乎是狼狽地移開了目光,心裏暗罵自己一聲禽,獸。

“嗯,吹吧。”

說着再不看她,率先朝茶幾邊走去。

程瑜解下身後書包放到沙發上,彎腰湊到蛋糕前,搖曳燭光襯得她面頰瑩潤,好似上好的璞玉。

她忽然擡頭看他,兩人的目光在微暗的光輝中無聲交織。

他漆黑瞳仁深不可測,仿佛裏面藏着廣闊天地。

程瑜臉上悄然爬上了紅暈,不敢再看。

她低下頭,視線落在面前的水果蛋糕上。

這一看,不由翹了下嘴角。

記得從前奶奶還在的時候,每年她過生日時,她都會給她煮長壽面外加兩個雞蛋。活到現在十八年,這還是她第一次在自己的生日時見到生日蛋糕。

她的目光被上面那個金黃色的巧克力牌子吸引,才發現上面有幾個很小的字。

“歲月風塵,不負韶華。”旁邊是阿拉伯數字“18”。

“歲月風塵,不負韶華。”

程瑜心裏默念着這八個字,然後她忽然意識到,這個生日和以往的每一個生日都不同。

因為,這不僅僅是她的十八歲生日,更意味着今天過後,她就成年了,再也不是被國家當成重點保護對象的未成年人了。

成,人了,很多事也都不再受限制了吧。

她又偷偷望了眼對面男人那張英氣逼人的臉,臉頰溫度不斷爬上去。

“怎麽了?”

黎揚見她久無動靜,不由問道,“蛋糕不喜歡?”

程瑜搖頭,語氣柔軟,“喜歡。”

她握緊雙手深吸了口氣,閉上眼睛默默許了願。

羽扇似的睫毛随着她的動作輕顫了顫,她深吸了口氣,爾後緩緩睜開眼睛。

“吹蠟燭吧。”黎揚含笑注視着她,鳳眸帶着鼓勵。

“好。”

程瑜垂下長睫,對着蠟燭輕輕一吹,本就微弱的燭光一下子就熄滅了。

屋裏瞬間一片黑暗,外面的月亮卻正是明媚,皎潔的月光如水般傾瀉而入,地上家具的影子清晰可見。

“生日快樂,小瑜。”

男人清醇渾厚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程瑜莫名感覺鼻頭一酸,嘴裏卻道,“你不唱生日快樂歌嗎?”

“唱歌?”

黎揚有些為難,他一向五音不全的。

程瑜笑了起來,聲音清脆悅耳。

黎揚愣了一下,才發現被這丫頭耍了。

他眯了下眼睛,探出手去揉她的頭發。

“行啊,都敢捉弄長輩了。”

誰知她也剛好擡手,結果黎揚沒碰到她的腦袋,倒是不小心抓住了她的手。

纖細的手,手背柔軟細膩,帶着些肉感。

兩人皆是一震,黎揚反應飛快,迅速松開了她的手。

程瑜整張臉紅透了,他大掌攏着自己的手那種感覺太過深刻,略顯粗糙的掌心溫暖有力,幾乎包住了自己整個手掌。

“咳咳,我去開燈。”

黎揚轉身朝玄關走去。

程瑜捂着自己幾乎要燒起來的臉,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啪”的一聲過後,屋內很快恢複了明亮,方才的旖旎氛圍瞬間褪得一幹二淨。

程瑜不敢看他,低頭切了兩塊蛋糕。

可惜她胃口小,他又不喜歡甜食,兩人加起來也只吃了三分之一。

“算了,吃不下就倒掉吧。”

黎揚錯估了自己和她的戰鬥力,擡手去拉蛋糕紙盒。

“不要倒。”

程瑜急忙阻止,見他擡眸看過來,她臉頰一紅,讷讷解釋,“我……留着明天再吃。”

黎揚笑了起來,“想吃下次再買,留到明天就不新鮮了。”

程瑜卻不說話,望着他的眼中明明白白寫着堅持。

黎揚無奈一笑,“行,你想留就留吧,放冰箱裏保鮮。”

口袋裏手機響了起來,他一邊掏出手機,一邊不忘叮囑她,“但是別留太久,明天沒吃完就扔了。”

“嗯。”

程瑜不住點頭,眼中帶着滿足的笑意。

這時他給她買的蛋糕呢。

黎揚微微一笑,擡手接起了電話。

“喂?”

“揚哥,你上次交代我查的事兒我終于查出來了。”

手機那頭夏于秒的聲音還帶着些微興奮。

“什麽情況?”

黎揚挑眉,偏過身子不自覺壓低了嗓音。

“你剛回來吧,我把資料整理一下,明天等你過來了再給你看。”

黎揚回頭掃了眼沙發前正将剩餘蛋糕裝起來的程瑜,眸光微微一暗。

“我一會兒就過去。”

“西餐廳老板娘叫江寧,丈夫陳文建是城西第二實驗小學的老師,兩人有一個獨生子叫陳麒,今年十二歲,在第二實驗小學上五年級。”

黎揚翻了翻那疊資料,“二婚?”

夏于秒點頭,一邊和他解釋,“是啊,之前我還納悶,江寧自身條件明明還可以,怎麽會嫁給一個二婚的小學老師?我查了江寧的個人履歷,她家裏雖然不是大富大貴,也算是小康家庭。而且她嫁給陳文建是初婚,之前并沒有其他婚姻記錄。”

黎揚微點了下頭,“說重點。”

夏于秒嘿嘿一笑,“後面我查到她在大三那年曾經休學過一年,只是我查過全市幾家醫院,都沒有關于她的生育記錄。”

“如果是私人診所,那就不意外了。”

黎揚的視線若有所思地停在其中的某一頁記錄上。

夏于秒笑道,“你說得對,這就是那家私人診所的記錄,原記錄本已被銷毀,這是複印件。”

看得出複印件的歷史也有些久遠了,上面的字跡幾乎難以辨認,只簡單記錄了嬰兒的出生信息,甚至沒有父母的任何訊息。

黎揚翻動紙張,眸光一頓,視線忽然停在後面一張泛黃的照片上。

照片上的女孩七八歲模樣,留着學生頭,身上穿着條粉紅色的公主裙,唇紅齒白,樣貌十分娟秀。

“這是江寧?”

夏于秒點頭,“之前我在你家裏無意間見過一張程瑜小時候和她奶奶的合照。平心而論,從五官上來看,兩人确實長得很像。”

黎揚手指摩挲着照片的頁面,示意他繼續說。

夏于秒便指着檔案上的另一份材料,“孤兒院裏幾乎沒有任何關于程瑜親生父母親的資料,我查過那幾年關于丢失兒童的報案記錄,也沒有任何一條能和程瑜的信息吻合上。”他停頓了一下,“可見,被遺棄比被拐賣的可能性更大。”

“未婚生子?遺棄?”

黎揚眸光幽暗,漆黑瞳仁中情緒難辨,“也不是不可能。”

“是的,所以我後面又着重查了江寧,發現她上學期間和一個叫溫以波的男人交往過一段時間,這個溫以波比她大十五歲,是廣城一家物流公司老總,之前和江寧的父親江海越有生意上的往來。重點是,那個時候的溫以波已經結婚了,家裏還有一男一女兩個孩子。”

夏于秒說。

“已婚?”黎揚蹙了下眉。

“是,已婚并且已經有兩個孩子了。”夏于秒補充道。

所以不意外江寧為什麽會那麽做了。

黎揚揉了揉眉心,突然想起他之前走的時候程瑜還問他怎麽這麽晚還要去局裏?他和她說有個案子需要查,後面她就沒再說什麽,只讓他路上注意安全早點兒休息,眉眼間寫着十足的信任。

幾天沒睡好,太陽穴脹脹的。

黎揚斂起眸光,忽然覺得手上那一疊頗有些分量的資料有些燙手。

“還有DNA……”

夏于秒的話未完,黎揚已經睜開了眼睛,“怎麽查的?”

夏于秒觑了眼他的神色,“那天在你家,衛生間裏有幾根頭發,我撿走了。”

他倒是調查了個徹底,見他還要解釋,黎揚擺了擺手,“查了就查了吧。”

那天他原本只是懷疑江寧可能認識程瑜,沒想到順藤摸瓜居然這麽快就把程瑜的身份查出來了。

夏于秒不知道他心裏所想,見他半晌凝眸不語,不由問了一聲,“這件事要不要讓……”

“誰都不要說。”

黎揚擡眸掃了他一眼,漆黑眸子已經恢複了清明。

既然江寧不想認,這事就暫時先瞞着吧。

黎揚眸光微動,又很快趨于平靜。

私生女這個身份實在太過沉重,何況母親不喜歡自己,父親更是壓根兒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換了誰,也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吧。

手指敲了敲桌面,黎揚擡頭看向對面的夏于秒,“後面的事我會處理,辛苦你了。”

夏于秒咧齒一笑,“怎麽會呢,你信得過我才叫我去查,我應該感到榮幸才是。”

摸了摸頭,“老大,我查這些的時候還用了一些你的權限……”

黎揚點頭,“沒事。”

“那就好。”

夏于秒嘿嘿一笑,“沒想到你這次這麽快就回來了,一切都還順利吧?”

黎揚“嗯”了一聲,“啤酒節活動的安保方案出來了吧?”

可怕的工作狂,一回來就開始抓他們幹活。

夏于秒腹诽,“我明天把方案給您?”

黎揚點了下頭,“你年休的單子呢?”

夏于秒眼睛頓時一亮,“老大你真同意讓我年休啊?”

“本來就是你的權利,現在不休到年底忙起來就更休不了了。”

黎揚站起身,順手将那些材料放回文件盒子裏,“手頭事情交接好,需要協調的報給我。”

“好嘞。”

夏于秒忙不疊笑道,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條縫。

黎揚頭也不擡,拿起一旁的文件夾,“值完班就早點回去吧。”

“明白。”

夏于秒走出辦公室的時候忽的又停下腳步來,“揚哥,你要是真擔心程瑜妹妹……”

黎揚簽名的手頓了一下,聽見夏于秒接着說道,“不如就留在身邊自己照顧得了?”

自己照顧?他本來不就在照顧她嗎?

黎揚疑惑地擡起頭,一眼看見了夏于秒臉上閃動的暧昧氣息,思緒微動,瞬間了然。

“滾!”

夏于秒閃身出門後,一支筆随之飛了過來。

他暗嘆了口氣,幸好躲得快。

辦公室裏很快恢複了安靜,黎揚從筆筒裏新拿了根筆接着簽文件。

秋風吹得院子裏的樹沙沙作響,黎揚停下筆,垂眸掃了眼桌上的文件盒,眼前不經意間浮現出程瑜那雙澄澈的眼睛。

黑白分明,望着自己的時候,帶着滿滿的依賴和信任感。

然後他又想起了晚上握住那只手時的感覺。

柔軟細膩的觸感,讓人忍不住想要緊緊握住,舍不得放開。

他忽然覺得有些煩躁,從口袋裏摸出煙盒,正要點上的時候耳邊又跳出少女那句溫溫軟軟的勸慰。

“不是說要少抽煙嗎?”

他收起煙盒,低低罵了聲,“畜,生。”

只是這一聲,卻不知道罵的又是誰?

黎揚回到家已近十二點了,剛推門進去就發現客廳裏燈還亮着。

“回來啦?”

程瑜的聲音從陽臺上傳來。

“嗯,怎麽還沒去睡?”

黎揚換上拖鞋進門,見她身上穿着圍裙,正站在陽臺上曬衣服,不由問道,“這麽晚了還洗衣服?”

“反正……明天放假,可以晚點再睡。”

程瑜應了一句,又問他,“你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吃夜宵?”

“不用,我不餓。”

黎揚将公文包放下,才發現自己原本堆在沙發上的那袋衣服不見了。

他擡頭望去,果然看見程瑜手裏拿着件眼熟的黑色T恤。

“我的衣服?”

聽見他的詢問,程瑜臉上掠過一絲不自然,借着曬衣服的動作轉過身。

“我看到你放在那裏,就拿過來順手一起洗了。”

雖然在洗他的貼身衣物時尴尬無措得整張臉都燒了似的燙。

黎揚眸光微動,他手握成拳掩唇“咳”了一聲,“下次不用這麽麻煩,我的衣服我自己洗就行。”

程瑜唔了一聲,用晾衣叉把衣服挂了上去。

剛曬完一件,身後忽然傳來低沉的男性嗓音,“你去睡,剩下的我來吧。”

其實離得不算近,但是他高大的身形擺在那兒,存在感十足,說話間灼熱的男性氣息撲灑在她脖頸後,那一處瞬間燒灼般的熱了起來。

程瑜感覺自己心跳得飛快,忽然有些不敢回頭。

下一刻,她感覺身後的人拿起了桶裏的衣服,她轉過頭,見他随手拿了個衣架,随随便便一套就想挂上去曬。

“你就這麽曬嗎?”程瑜忍不住出聲。

“不然呢?”黎揚動作一頓。

見他一雙黝黑眸子略帶了絲疑惑落在自己臉上,程瑜耳垂一陣燒紅,忍着臉紅心跳從他手裏拿過衣架。

解下衣服抖了幾抖,直把整件衣服都抖平整了,這才重新用衣架挂上去。

“這樣曬衣服才不會皺。”

“這樣啊。”

黎揚笑了笑,他一個人生活慣了,從來不注重這些細節,從前那些衣服都是直接往洗衣機裏一丢,甩幹後随便往衣架上一晾就算了事。

“小丫頭懂得挺多。”

戲谑的男性嗓音,帶着些微寵溺,好似大提琴般低醇,聽得人耳朵不覺都軟了。

程瑜咬了下唇,耳垂又是一燙。

黎揚并沒有注意她的神色,只看着她認認真真地将每一件衣服都抖齊整了才曬起來,索性配合她把衣服挂上去。

他個高手長再踮個腳就能把衣服挂到晾衣杆上,不像她還需要接住晾衣叉的輔助才能曬上去。

有了他幫忙,程瑜很快把那一大桶的衣服曬完了。

“下次別這麽折騰,髒衣服直接扔洗衣機就行了。”

黎揚睨了眼洗衣池裏那一大面盆的水,“這麽多衣服用手洗多累?”

程瑜動了動有些泛酸的肩膀,他說的是事實,他的衣服又大又重,洗起來确實累人。

只是,比起他一路奔波趕回來給自己過生日,自己做的這點兒事也不算什麽。

“手表呢?”黎揚注意到她的手腕。

“怕進水我收起來了。”

程瑜從睡衣口袋裏掏出來,扣上去的時候又遇到麻煩了,黎揚見狀,很自然地伸手幫她把帶子系上去了。

“防水的,以後不用摘。”

程瑜臉頰一燙,偷偷望了眼面前的男人。

誰知他系完手表也剛好看過來,黑曜石似的眸子沉沉落在自己身上,她愣了一下,感覺臉上的溫度又爬了上去。

秋夜微涼,面前女孩穿着粉色小碎花睡衣,烏順的黑發披在肩頭,被風一吹,帶起了一陣洗發水的淡淡清香。

黎揚看向那張瑩白秀氣的臉,思緒忽然有些恍惚。

短短幾個月,自己好像已經習慣了她的存在。原本空蕩的套房因為有了她,變得不再冷寂。總是亂糟糟一團的家裏總是被收拾地幹幹淨淨。忙碌了一天之後下班,也因為家裏多了個人而變得有所期待。更不用說,每天早上從廚房傳來的飯香……

在知道江寧是她的親生母親時,固然擔心會讓她受傷而不想告訴她,更深層的原因,卻是害怕她知道真相後會離開……

就像春雨一樣,不知不覺,面前的這個人已經融入他的生活中,悄無聲息的,卻又讓人無法抗拒。

而什麽時候,他竟然也變得這麽優柔寡斷了呢?明明執法之人更應該明辨是非才是。

黎揚唇角動了一下,聲音帶着些遲疑,“小瑜?”

聽見他叫自己,程瑜下意識擡頭,觸到他的目光,她咬了咬下唇,臉上又有升溫的趨勢。

“怎,怎麽了?”

她感覺自己心跳的好快,在面對這張英氣逼人的臉時。

這樣純粹柔和的目光,和彼時初見時那個眼裏帶着防備的女孩截然不同……

黎揚笑了一下,鳳眸輕輕挑起。

“沒什麽,早點兒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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