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 第十四場雨 路人
英語演講比賽的成績在兩周後公布,盛沂拿到了單人組和雙人組的一等獎,水星則在單人組比賽失利,只有雙人組的獎項,班上的同學大多都是祝賀水星的,也有替她遺憾單人組抽到了第一個上臺,替她感慨運氣不好,不然成績不止于此。
水星笑了笑,對此不知道作出怎樣的回應。
名單公布後,李致堃喊水星去了一趟辦公室,三班拿了四份獎,其中包含獎狀和獎品,李致堃先将東西拿出來,交給水星:“雙人組的獎杯學校留下了,換成榮譽證書給你們。”
水星低頭,先從李致堃手上接過榮譽證書,打開,裏邊的擡頭寫了兩個人的名字,水星的名字在前邊,緊跟着的是盛沂的名字。
“這個書包也是你的。其餘的證書,還有保溫杯和本子筆袋是他們參加單人組的二等獎和三等獎,你拿下去分給他們。”
水星側眸看了一眼桌面上的東西,先應了聲好,只是她不太明白李致堃為什麽喊她來做,明明這次比賽拿獎的還有席悅,讓她去分更合适些,又問了聲:“李老師,您找我還有什麽事嗎?”
“嗯,老師是想跟你說一下你這次演講比賽發揮很不錯。”李致堃沖她笑了笑,眼睛對上她的視線,神色溫和,“能拿到雙人組的一等獎已經很棒了,你是運氣不好而已,不要因為沒拿到單人組的獎項想太多,不要因為莫須有的東西而耿耿于懷,知道嗎?”
“謝謝老師,我知道。”水星抱起桌子上的東西,正準備轉身,又撞到剛跟隔壁英語老師聊完的李澤旭。
李澤旭因為賽前生病的事情沒少被一班的英語老師批,這次盛沂拿了雙項一等獎,英語老師讓李澤旭拿回去又提點了他好一陣兒,趕着一會兒上課才放了人。李澤旭跟水星撞了個正着,手裏同樣抱了一堆榮譽證書和獎品,還不忘沖她努努嘴:“轉校生,又見面了,你來拿獎品啊?”
水星停下來,嗯了一聲。
“我也是。”李澤旭晃了晃手裏的東西,靠近她一點兒,好奇,“那你參加了哪個項目?”
水星垂眸,順勢看向李澤旭手裏拿着的獎品:“兩個都參加了。”
李澤旭沒發現她的表情,光顧着驚訝:“你雙人組不會跟盛沂一組吧?”
水星點點頭。
“那可真夠辛苦的。”李澤旭跟盛沂多年的關系,自然知道跟盛沂合作的境遇,嘆了口氣,頗有種憐惜的感覺,說,“真可惜,你趕上了我生病,不然我們應該是同一組。”
水星嘴上說着是嗎,心裏卻偷偷高興,即使她知道這樣想有些不好,但還是忍不住慶幸李澤旭生了病,如果不是這場病,她怎麽可能和盛沂組隊呢。
一班和三班的方向是相反的,兩人出了辦公室只能分頭行動。
水星抱着獎品,進到班裏,她先将參賽同學的獎品發了下去,然後拿着自己的獎品下了講臺,回到座位上。
雙人組的一等獎是書包,整個西城附中只有她跟盛沂是拿到這個獎項的,剛才在辦公室,水星就注意到了李澤旭最底下一層墊着的藏藍色書包,不出意外,跟她懷裏這個正紅色應該是一套。
真好。
兩個一樣的書包,另類的情侶款。
她手裏捏着書包的邊角,在聲色嘈雜的話語裏,滿眼都是她的獎品。
接下來的幾天,水星都在等盛沂什麽時候換上新書包,席悅見水星還背了之前的,忍不住問水星:“星星,這次比賽不是給發了新書包嗎?”
水星放下書包,轉身:“怎麽了?”
水星現在背的書包是戚芸在她初一時候買的,純黑色的,很耐髒,也很耐用,她用了三年多都沒有壞的跡象,席悅一直覺得這個書包不錯,唯一的缺點可能是有點兒不像女孩兒用的:“比賽發的那個多好看,亮紅亮紅的,可可愛愛的,你怎麽不用?”
水星啊了一聲,不知道該解釋,随便找了個理由:“我這個還沒壞呢。”
“這有什麽?”席悅不理解,“書包不就是想換就換。”
水星抿了抿唇,心裏默默想,盛沂要什麽時候換呢?因為盛沂還沒有換,她怕到時候盛沂如果換了新的書包,她的書包已經舊了,跟盛沂的不像了。
她想他們可以一起背,兩個人緘口不言,但又全然知曉。
這樣的心緒太折磨人,明明手裏有一件無上珍寶,卻要在偶然中尋找炫耀的可能,因為一個人,往日裏的每一個細節都要放大又探索,在腦海裏反複,懷着萬一的小心,時而憂愁,時而愉悅。
英語演講比賽的獎杯在月考前一周放置在了教學樓一樓大廳,歷年來的榮譽獎杯和照片都放在這兒,水星和盛沂也不例外。獎杯放置的頭一天還是席悅發現的,拽着水星下樓看:“星星,你看這裏,看這裏。”
水星還不明所以,湊過去,臉也貼在玻璃邊上,跟席悅一塊兒去看:“什麽看這裏?”
“你英語演講比賽的獎杯。”
水星愣了下,之前李致堃跟她說過獎杯要留在學校,但她沒想過會放在這兒,更何況這些獎杯說是放得顯眼,就在大廳的兩側,實際上平常根本沒有什麽人會專程來看,水星看到紅色絲絨毯上放置的黃銅色獎杯,連眼睛都舍不得眨:“看到了。”
她終于找到理由可以浮想聯翩。
之前有參賽證書的時候,她和盛沂兩個人的名字也是并排在一起的,只不過遠遠沒有現在的沖擊力要大。
好像他們的關系在昭告天下,可是他們分明又沒什麽關系。
“是不是忽然很有榮譽感?這邊兒一般都是團體的多些,右側是單人的多些。我們初中的時候也有,不過都在原先的教學樓裏。”
水星強裝鎮定地立起身:“這樣嗎。”
席悅點點頭。
水星又跟着席悅去學校的小賣鋪買東西,只是在席悅沒注意到的時候,她還是沒忍住又回頭用餘光瞧了瞧大廳左側邊的獎杯。
真亮。
真好看。
自打那以後,從前不太被注意到的大廳左側,水星每天都會以不經意地樣子路過,成為水星最喜愛的地方。
一周以後,月考考場公布出來,由于英語演講比賽的緣故,水星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稿件上,上次的成績并不算太好,全年級排名只到一百七十八名,一個考場有三十名學生,水星算了算,這次她應該分到了第六考場,中下游的位置。
下了課,席悅又帶着她和郁晴去教學樓前邊的公告欄看考場,結果又在回班的時候碰上了向司原他們幾個。
一月底,天氣轉冷,每個人的校服下邊都是鼓鼓的,水星站在下一級的臺階,仰頭,去看中間的盛沂,他的身量很高,即使穿得多了些還是讓人覺得單薄。
水星想舉起手跟他打個招呼,又覺得人太多了,摁下将将擡起的胳膊,又插進口袋裏。
倒是李澤旭沒有避諱的,看見席悅他們,一舉跳下臺階,湊過來:“我就說看見席悅她們仨下樓看考場了吧。”
“要你管。”席悅正不爽,“我看不看考場關你什麽事?”
“你哪兒用看,與其求助一考場擴招,還不如讓我李真人掐指給你算一算。”李澤旭佯裝捏了捏指尖,長嗯一聲,轉而十分欠揍地笑了起來,問,“這次還是第二考場?”
席悅成績不錯,只是物理一門拉得太低,常年徘徊在第二考場,偶爾物理考得好一些了,也不過是第二考場的第一,平常其他人說第二考場的事情就算了,但李澤旭一說,席悅聽着就冒火,挽着水星和郁晴的手也松開了,說着就要去打李澤旭:“李澤旭,你要完了。”
李澤旭連忙躲在向司原後邊,又見郁晴控制住席悅才敢說話:“你看你家這位,兇不兇?”
席悅火更大了,向司原低眸,看他一眼,躲開,不再護着身後這位。
“李澤旭。”郁晴搖了下頭,手也松了些,“平常就算了,現在你還……就少說幾句吧。”
水星擡頭,又看了眼邊上的盛沂,他站在欄杆的邊緣,一直是副置身事外的模樣,看到席悅跟李澤旭追到身邊就躲開,視線時而落在席悅跟李澤旭身上,時而又似有似無地掠過她。
“轉校生。”李澤旭跑到了水星身後,在場唯一一個脾氣好的也只有水星了,席悅根本不嫌累的,一直追着他打,“幫我說句好話。”
席悅馬上跟過來:“你還想求助星星。”
李澤旭擡手讨饒也沒用,席悅照樣是惱的,好在水星擡手拉住席悅的手,席悅才沒辦法動。
“星星。”席悅喊她。
水星對上她的視線,餘光卻是瞥在臺階上的盛沂,他的視線明顯地聚了過來,微微垂下眼,眼睑蓋了層淺淺陰影,看不太清神色,心跳明顯地變快了,連開口的聲音都不太正常:“悅悅。”
盛沂的目光冷冷的,又挪開了。
水星低下頭,又輕輕地清了清嗓子,才把話說完整:“悅悅,算了。”
席悅跟李澤旭打鬧了一會兒早累了,單憑一口氣撐着,現在停下了只能支着郁晴喘氣,席悅說是看在水星的面子上,她也大人有大量,放過了李澤旭。
一行人這才要真的交替而過,只是水星在他們擦肩的一瞬沒忍住還是微微偏過頭,隔着李澤旭,看了眼向下而行的盛沂。
她活在他的光芒下,以光芒的餘晖啜飲而活。
而光芒不知道。
光芒什麽都不在意,她只是光芒之下,一個平凡的路人甲。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至始至終都是淡淡的,連笑意都不見一點兒,緊接着,她看見盛沂停下腳步,沖後擺了下手,音色有些涼,說:“你們去吧,我不去了。”
一樓樓梯很寬,盛沂轉身要上樓的時候,席悅從水星旁邊停下腳步,水星沒有理由跟席悅一樣,只能壓抑着想回過頭的沖動,只有在轉彎處才匆匆看了眼下邊。
席悅站在樓梯的正中央,在等跟過來的盛沂,兩人說着什麽話。
“對了。”記憶裏,席悅沒有印象盛沂有看考場的習慣,站到她旁邊,問,“你不是從來不下去看考場的嗎?怎麽下來了?”
“嗯。”盛沂擡起頭,看了眼前邊的人,漠然道,“沒什麽,忽然想下去看看。”
席悅納悶,又問:“那不對啊,你人都下來了,怎麽又不看了?”
“忽然又不想看了。”
“什麽東西?”席悅不理解,“怎麽又忽然不想看了?”
盛沂低頭,沉默了下,莫名地想到李澤旭躲在她後邊的場景,轉而又仰起頭,沒有人注意到他的視線朝哪裏偏了,頓了頓,才說:“忽然……沒興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