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紀初寧端坐在偌大的辦公室裏，兩手交疊放于桌上，一縷發絲垂在耳邊，黑色大框眼鏡為她平添一抹認真之色。
她的眸子是較淺的琥珀色，分明眼神嚴肅，神情莊重，卻偏偏有種精靈般的蠱惑不自知。
面前的秦昀只看了一眼，便眼神飄忽，完全不敢再和她對視。
這樣的紀學姐……也太好看了。
好想被學姐嚴格地質問啊。
“我看了你的簡歷，還不錯，編曲水平也達得到我們的要求。”紀初寧的口吻公事公辦，沒有因為他是學弟有絲毫松懈，“不過初游更注重實力，現場來幾段吧。”
“好、好的。”
秦昀結結巴巴地答應，極力鎮靜下來，接過據說是另一個調音師小姐姐遞來的小提琴。
小提琴琴身精致，木制琴面，秦昀那雙骨節分明的手握住指板，不經意間擡起頭。
和鏡框後的那雙琥珀色瞳孔對視。
他突然就想起一年前，十月寒冷的夜，他扛着相機，站在S星極島，呼着熱氣，妄圖窺探整個宇宙的景色。
那時四下無人，他獨自在黑夜裏等待了許久，縱使有許多流星劃過，卻也沒等到他真正心動的風景。
他有些失望，潦草地拍了幾張照片，準備乘上私人飛船，打道回府。
所有裝備都收拾完畢，他正在攀上私人飛船，忽然感到眼前像是劃過了什麽東西。
他擡起頭。
就這麽以攀着飛船的姿勢，看見了絢爛而永生難忘的極光。
握着提琴的指尖顫了顫，秦昀的呼吸有些亂了。
紀初寧挑了挑眉，眼中染上些疑惑。
秦昀知道自己現在的表現不太正常，他深吸一口氣，閉上雙眼，極力把自己拉回音樂的世界裏。
他腦海中想着那道神聖的極光，右臂輕輕揮動，流暢的音調從小提琴緩緩瀉出。
節奏不緩不滿，小提琴的聲音和調子完美結合，充滿魅惑，如情人在耳邊輕聲呢喃，溫柔環抱。
紀初寧聽着這段溫柔的、延綿婉轉的提琴聲，忍不住眯起雙眼，她沒想到這個看似玩世不恭的學弟，骨子裏還有這樣的浪漫基因。
一曲終了，仿佛餘音繞梁，紀初寧看了一眼惠子，對方眼中也滿是驚豔之色。
她微微笑着，從辦公桌前起身，走到另一側，對他伸出手：“歡迎加入初游。”
秦昀一愣，喉結微不可見地動了動，他凝視着那雙凝脂一般的手，然後毫不猶豫地握了上去。
皮膚與皮膚接觸的那一刻，他渾身突然像是觸電了一般。
只握了一瞬，兩人的雙手便分開。
真奇怪，秦昀想。
他和那麽多女孩兒深情對視過，牽過那麽多女孩子的手，怎麽就從來沒這種感覺呢？
他怎麽就跟個沒談過戀愛的毛頭小子一樣了？
“這麽說，我終于可以不用一個人待在音樂部了？”這時，一旁傳來興奮的聲音，“而且還是跟大帥哥當同事！”
秦昀看向說話的惠子，對方是那種乖巧的長相，留着一頭短發，身高也不高，小小一只，很容易激起人的保護欲。
他拿出禮貌的笑容：“以後就拜托前輩多多關照了。”
“都是一個部門的人！”惠子十分熱情，“我先帶你去找你的工位吧！”
秦昀有些眷戀地看了眼紀初寧，應道：“那學姐……不，應該叫紀總，我就先出去了。”
紀初寧整理着桌上的各種文件，點頭道：“這位叫惠子，你就和她一起去熟悉一下環境吧，麻煩惠子了。”
惠子哪裏怕麻煩，她巴不得能給帥哥帶路。
甚至還想再多來幾個。
現在她有了這麽個年下帥哥做搭檔，所以裴默大帥哥心有所屬這件事，她就可以完全忘卻了。
就把裴老師當做單純的觀賞品好了。
惠子是個話唠，不說話就難受，也是為了緩解氣氛，一路上，她都在不停跟秦昀介紹辦公室的各個角落。
“那兒是零食區，我們紀總超大方，每天會有零食供應，我每天上班最期待的事就是摸魚的時候來包零食，簡直不要太爽。”
“那裏就是我們的錄音室啦，以後可能會請聲優來配音，我們的設備也在裏面，挺齊的，等會兒帶你進去看看。”
……
秦昀一一乖巧應着。
方才進來面試的時候，他并沒有仔細打量過初游，現在好好逛一逛，他突然覺得初游的面積……
有點小。
還沒有他家的一個分公司大。
還只有一層。
人員還這麽少。
不過為了紀學姐，這些秦昀都可以忍耐。
人員少，這說明沒什麽人和他競争學姐啊！
以後在這裏，他可以和紀學姐朝夕相處，慢慢培養感情，踩着朝露一起上班，互相問好，在夕陽的映襯下一起回家，斜陽會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
說不定還可以發展刺激的辦公室地下戀情。
想到這些，秦昀有些心猿意馬起來，連嘴角都忍不住上揚幾分。
惠子又指着一處明亮寬敞的房間：
“那裏是我們的小食堂，我最喜歡C2智能廚師做的菜，清水牛肉簡直一絕，你必須得去嘗嘗！”
秦昀望着她指的方向，心念一動：“那紀總喜歡吃什麽？”
“紀總啊……”惠子眼珠轉了轉，聲音有些嫌棄，“她和裴老師一樣，都喜歡吃C1做的飯，又麻又辣又油，全是些不健康的東西，不過香倒是挺香的，有時候我也會去蹭一點兒。”
這倒是有些出乎秦昀的意料，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好奇道：“裴老師是誰啊？”
和紀學姐口味一樣？
惠子朝某個方向努了努嘴：“喏，就那個。”
秦昀看了過去。
現在天氣轉涼，裴默穿着黑色的高領毛衣，正在辦公位上敲着代碼。
秦昀沒太看清他的樣子，只注意到，他的工位離紀初寧的辦公室最近。
還注意到，別人的櫃子上都放着各種各樣的雜物，像是雜志、小盆栽、衣服，唯有他……
放了一枝孤零零的白玉蘭。
怎麽看，怎麽奇怪。
“跟你說個八卦。”惠子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
秦昀：“？”
惠子還沒來得及開口，裴默似乎察覺到有人在看他，一下子擡起頭，兩人的視線就這麽交彙在空中。
秦昀瞳孔縮緊，猛地愣了。
這張臉……為什麽會和公爵夫人有七分相似？
下一瞬，他耳畔傳來惠子的氣聲：“裴老師……百分之八十的可能喜歡紀總。”
秦昀不知怎麽，聽着惠子的話，看着裴默的那張臉，一時之間竟然忘了反應，就這麽繼續和他對視着。
裴默眼神沒什麽溫度，他目睹了惠子說話的全程，卻并不關心她說了什麽，只一瞬間，就繼續轉過去敲代碼了。
“裴老師！”這時，紀初寧正好從辦公室推門走了出來，手上還拿着光腦。
“有什麽事嗎？寧寧。”
裴默的聲音不大不小，卻正好能夠被秦昀聽見。
紀初寧俯身和他讨論：“這個人物模型……”
“你看你看，你不覺得裴老師整個人都溫柔下來了嗎？”惠子雀躍地說，她托着臉蛋，“不過紀總那麽優秀，喜歡她的人應該不少吧。”
秦昀一個晴天霹靂。
他意識到，他剛才做的“一起上班下班夢”，還有什麽辦公室地下戀情，全都是他美妙的單方面幻想！
目前，是他在想屁吃！
可……
“為什麽那個裴……他叫學姐叫寧寧啊？這不合理吧。”他語氣憤懑。
明明是上下級，喊那麽親密幹什麽？
“初游的幾個老員工都這麽叫，可能是關系好，叫習慣了吧。”惠子神經粗，沒意識到他語氣的反常，“以後初游規模總會擴大，要是整個公司都這麽叫，才不合理，所以我們這些新來的就沒有了，最多私下這麽叫叫。”
秦昀從喉嚨裏發出一道微不可聞的“哼”聲。
“行吧。”
他氣憤，然後又想，為什麽他沒有早點來初游。
秦昀看着不遠處讨論的兩個人，雖然知道他們正在讨論公事，可是！
那個姓裴的，為什麽要越靠越近！
偏偏學姐還一無所知，認真地盯着面前的一串代碼。
姓裴的絕對是故意的，他就是看學姐單純，所以想趁機占她便宜！
秦昀心裏氣得不行，但又毫無辦法。幸好這時，兩人商量完畢了，紀初寧也從裴默的位置上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裴默瞥了他一眼，分明是毫無波瀾的眼神，秦昀卻硬生生看出幾分挑釁來。
他：不知道為什麽，拳頭突然有點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