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四十棵芽 (1)

江啓打手勢, 夏滿月跟舒斐同時站定。

喪屍聚在一起,像淋雨的雞崽子擠成一堆避雨。

舒斐好奇,特意把手上的鼠王肉往前伸了伸, 抖得塑料袋跟裏面的冰塊嘩啦嘩啦響。

“怎麽就突然不怕了, 這是又變異了嗎?”

“不是不怕。”

江啓看到,當舒斐手臂伸出去那一刻,喪屍們集體抖了抖, 嗬嗬嗬叫得越來越急促。

他冷眼觀察這群喪屍, 也不像是被人為控制,或者是受到有核喪屍的驅使。

那目前的狀态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江啓扭頭跟舒斐說:“我去前面看看, 你們就在這裏等我。”

“注意安全哦, 我等你回來!”夏滿月甜聲囑咐。

沖小姑娘笑了下,挑了件趁手的武器,江啓大步過去,喪屍們也是渾身緊繃,集體挪動步伐, 一點點往後縮。

江啓皺眉觀察, 總覺得它們的姿态, 看起來更像是在保護。

能被喪屍保護的,又能是什麽?

江啓低頭時, 偶然間瞥到一雙雙小腳,像是……孩子?

突如其來的發現讓他更納悶了, 不由放緩了腳步, 繼續觀察。

注意到他手持武器,一步步靠近, 喪屍張皇失措, 一時間屍聲鼎沸, 威脅低吼,嗬嗬低鳴的都大有屍在。

夾裹在中間的幾雙小腳,慌亂之下絆倒一個,混亂中險些被踩中。

幸運的是,很快被屍撈起來。

雖然只有短短一瞬間,可憑借江啓的眼力,也差不多看分明了。

是小喪屍。

他擡頭,掃了一眼距離不遠的建築物,三層樓高,外牆畫着童趣滿滿的彩繪,各種小老虎,小斑馬,小長頸鹿,經年風打雨淋,褪色嚴重,其中三分之一應是經歷過重新粉刷,顏色鮮亮,另一半馬上要脫形起皮。

是幼兒園。

再去觀察那群喪屍,從穿着從外表特征看,江啓一下了然——應該是大清早送孩子去上幼兒園的家長。

也就是說,喪屍在進行每日必做的刻板行為,之所以在他們靠近之後沒有很快逃離,是因為本能地想保護好自己的孩子。

原來如此。

江啓放心了,不是突發危險就好。

另一邊,舒斐等得百無聊賴,打游戲打太久,晚上沒睡好,腰酸腿軟的,想找到地方坐一坐。

可惜周圍雜亂無章,一塌糊塗,不知名液體,淺的,深的,紅的,綠的,塗的到處都是。

舒斐很嫌棄,想了想,支起棒球棍,安安穩穩坐了上去。

對于他的騷操作,夏滿月驚詫過後,豎起大拇指,一臉欽佩,“厲害厲害,平衡能力一絕。”

舒斐傲嬌上了,撸了把短簇簇的頭發茬,“那是,滿月妹妹,舒哥很多真本事還沒亮出來呢,今天就讓你長長見識。”

長臂一展,本想擺個金雞獨立的姿勢,誇嚓一下,棍子一歪,舒斐青着臉,整個人滑蹭下去。

有一種疼,叫雞飛蛋打。

包括昨天,這兩天真是絕了。

舒斐蜷在地上,緊緊夾着腿,還知道丢臉,艱難轉了個身,确定夏滿月看不到,才龇牙咧嘴皺起臉。

太……太丢人了。

夏滿月哇哦一聲,“今天真長見識了。”

舒斐:。。。

劇痛緩解差不多,用一只撐住地面,試圖站起來時,意外瞥到對面是一家玩具商店,門口貼着很多質感十足的海報,一看就很有檔次。

要不說男人至死都是少年,舒斐也顧不上夾腿了,興致濃濃地指過去,“滿月妹妹,我們去玩具商店看一眼吧。小時候家裏窮,我都沒怎麽買過玩具。”

夏滿月順着舒斐手指看過去,吸引她的是櫥窗裏擺放的電器玩具,有一臺迷你洗衣機,或許可以用來洗襪子或者內衣?

重新抄起防身棍,舒斐一瘸一拐跑過去,“店裏面看着還挺幹淨,應該沒喪屍,我早就眼饞那個鋼鐵俠頭盔了,不知道有沒有?”

幻想自己戴着頭盔跟鋼鐵手臂,舒斐哪哪都不疼了,竄的比兔子還快。

夏滿月被落下一段距離,正想叫他,斜刺裏忽然竄來兩道人影!

夏滿月:!

沒等她大聲呼叫,一只臭烘烘的手掌用力堵住了她的嘴,另一個人默契配合,抱起她的腿就往肩上扛。

眼看舒斐的身影越來越遠,夏滿月眼淚都憋出來了。

被綁架了?

挾持自己的人是誰?

目的是什麽?

腦海裏很多念頭,可在想到江啓距離自己越來越遠,恐懼的實感才一舉紮進了心髒。

阿啓!

……

确定喪屍家長并不能構成威脅,它們只是在依照仍潛存的本能在保護小喪屍,江啓不想繼續浪費時間。

正想離開呢,意外瞥到一只穿着廣告馬甲的喪屍,想擠到喪屍群中,擠半天都沒擠進去,急得嗬嗬直叫喚。

江啓看了眼它手中厚厚的傳單,估計是什麽培訓機構出來發廣告的,末世了,變喪屍了還在發,好笑又可憐的。

腳步剛邁出去,踩到一張傳單。

要不是傳單過分簡陋,江啓都未必會留意。

他俯身撿起來看,一行紅色大字映入眼簾——“無良胞妹夏滿月,還我血汗退伍費!”

江啓:……

受到沖擊有點大,他抖掉傳單上的浮塵,看到下面一行小字,印的是個地址,注明必須要限期歸還,否則後果自負。

這是什麽操作?

江啓有點迷惑。

根據夏青陽近來經歷簡單推敲了下,可能他是被魏鋼那幫人搞怕了。誰能想到,只是托人找妹妹,很有可能就會像之前樓上關着的那群喪屍一樣,害妹妹萬劫不複。

于是,幹脆反向操作,對外表明自己是尋仇的,印上傳單四處發,一來是寄希望被妹妹看到。二來就算是心思不正的人撿到傳單,肯定不會趁機打歪主意了,湊上去又沒利益可圖。

總之,可算是找到夏青陽下落了。

這次出來收獲不小。

想到小姑娘得到地址後,喜笑顏開的模樣,江啓步伐也輕快了少許。

要趕快回去與她彙合。

仔細疊好傳單,揣進口袋,江啓擡眼朝喪屍群看過去。

自己退遠了些,喪屍們重新恢複慣性行為,那只身着廣告馬甲的喪屍在挨個發傳單。

家長喪屍接到,都會直接丢路邊。

江啓從夏青陽的行為當中,感受到了熟悉的靈活應變能力。

嗯,不愧是親兄妹來着。

轉頭往回走,到路口沒看到夏滿月跟舒斐。

他皺了皺眉,掃視一圈,舒斐忽然跌跌撞撞出現,神情相當崩潰。

“隊長,不好了,滿月妹妹不見了!”

他抖着手,将水鑽發卡跟一顆圓頭氣木倉子彈遞給江啓。

看到發卡那一刻,轟一聲,江啓似身處坍塌的山體之中,巨大的噪鳴掩蓋了萬物一切聲響。

唯獨能夠聽到慌亂躁急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有力捶打耳膜。

“不見了,她怎麽會不見的?”

自己明明才離開一會兒,臨走前小姑娘還不忘囑咐他注意安全。

舒斐聲音發顫,懊惱地講述經過,“我意識到她沒跟上,再轉頭時,人就不見了。地上只有這兩樣東西。我找了一大圈,什麽痕跡都沒留下,人也沒看到一個。”

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江啓紅着眼睛,看向那枚圓頭子彈。

對方身份很明了,是魏鋼!

他們劫持滿月,一來威脅夏青陽,二來可以對付他們。

報欺辱之仇,雪覆巢之恨。

江啓額頭上青筋急跳,他憤恨攥緊子彈,砰一聲,彈頭脆弱地裂開。

很後悔,當初就不該讓滿月離開自己的視線,如果随時随地将她帶在身邊,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

心底,崩塌的山體掀起蔽日揚塵,覆住江啓眼中一切輝光,冷戾與狂暴呼之而出,僅存的柔軟零落殆盡。

“去基地!”

魏鋼将人劫走,肯定有目的,要想達成,一定會給他們傳遞消息。

目前就是不知道,魏鋼等人是通過什麽方式把消息遞出來的。

一刻都不能等,浪費一點時間,都不知道小姑娘會遭遇到什麽不測。

舒斐點頭,抹了把頭上的汗,他都快急哭了,又急又懊惱,哪怕隊長什麽都沒說,現在一切以夏滿月的安危為重,可舒斐還是氣得想抽自己幾個嘴巴!

兩人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基地,今天負責在門口執勤的人還是姜凱。

他正打哈欠呢,就見舒斐大步來到眼前,橫眉怒目的,不知道以為兩人之間有世仇呢,搞得姜凱都緊張了。

“怎、怎麽了?”

“我問你,魏鋼那夥人,一般是怎麽跟主顧聯絡的?”

姜凱松口氣,掃了眼同樣兇神惡煞的江啓說道:“旁邊公園,有個相親角,一般都是在那裏貼告示。”

江啓跟舒斐轉身就要走,姜凱沖着他們喊話,“你們不會是想把魏鋼給拿下吧,昨天頭說了,魏鋼價格跟廖東不同,翻倍,還附贈土豆一筐。”

現在舒斐哪還有心情想什麽大米土豆,奔跑速度遠超訓練最高紀錄。

江啓全程一語未發,表情始終繃着。

兩人抄近路翻牆進入公園,在角落找到傳說中的相親角,告示欄上密密麻麻,貼了很多通知,蓋過了原本的征婚信息。

江啓跟舒斐一左一右,挨個看過去。

大部分都是魏鋼跟手下留下的,小部分是基地幸存者貼的。

江啓手裏緊緊攥着那只發卡,手背青筋突跳,耳邊至今還在嗡嗡嗡地響。

沒有,沒有魏鋼留下的消息。

全部看完,舒斐有點洩氣。

江啓從運動褲口袋裏掏出破碎的彈頭,想在上面找線索,不小心将傳單帶出來。

舒斐看到,順勢撿起來,也是因為簡陋的傳單設計引起了好奇,展開來看,目光落在那行地址上,胸口突突突地跳。

“隊長,我們或許可以先去跟滿月的哥哥彙合。他跟魏鋼等人打過無數次交道,對他們肯定了解。”

江啓緊攢的眉頭松泛少許,重新拿回傳單看了看,言簡意赅道:“走!”

傳單上标注的地址就在附近,是路口的一處警務亭。

舒斐第一感想就是膽子挺大,警務亭周圍沒有掩體建築,周圍又都是來往喪屍,其實挺危險的。

路口挺窄的,處于繁華路段,周圍囊括高層小區,寫字樓跟商場,奇怪的是,游蕩的喪屍卻并沒有想象的多。

沒心情探究,江啓跟舒斐開始尋找警務亭。

可是路口什麽都沒有,只有幾株矮樹,跟混亂停放的汽車,路邊不時還能看到急竄的老鼠,夾雜在矗立的高樓之間,稀薄雲光灑下來,有種濃濃的末世荒蕪感。

忽然,耳邊傳來呼啦呼啦的聲音。

江啓跟舒斐扭頭看過去,看到了……移動的警務亭。

警務亭是圓形的,規模目測只能夠容納一個人,周邊窗戶全部被封死,唯獨左右各挖了一個小洞,兩根杆子從洞裏伸出來,往地面上一撐,嘩啦一聲,帶輪子的警務亭能滾出去老遠。

江啓跟舒斐眼睜睜看着警務亭從眼前飚過去……

舒斐卡了一下,反應過來叫人:“喂,前面的亭子,你等一下!”

可能是聽到陌生聲音,裏面的人緊張了,杆子朝地面猛杵兩下,嘩啦嘩啦飚得飛快。

可不幸其中一個輪子被石頭卡住,轟隆一聲,倒了。

警務亭:。。。

哪怕沒見到人,通過倒地不起的亭子,都能看出裏面的人很尴尬。

江啓直接走過去,一把将門扯開。

亭子四面窗戶被封,驟然湧入陽光,蜷在裏面的男人緊張地抓緊了手上的方便面調料包。

睜眼時,看到一個身高腿長的男人,由于用力,胳膊上肌肉隆突聳動,優越的身材征服了他。

男人忍不住伸手,戳了戳江啓小臂。

“哇,好酷。”

江啓:……不用驗明正身了,是滿月的哥哥沒錯。

将男人拉出來,江啓跟舒斐上下打量他,一頭卷毛,長的幾乎要遮住眼睛,身上只有一件四角褲。

他渾身有點髒,哪怕費勁把警務亭扶起來,都緊握着方便面調料包不放,好像是什麽好東西一樣珍惜。

“你是夏青陽?”江啓先開口。

卷發男人扭頭看他,似乎明白了什麽,緊張兮兮将調料包往嘴裏塞,“你們是魏鋼的人?傳話給他,我會繼續尋找物資,叫他不許傷害我妹妹!”

江啓拉住夏青陽的手,阻止他生吞調料包,給舒斐使了個眼神。

等夏青陽回神時,眼前出現四包壓縮餅幹,還有一瓶飲料。

夏青陽不敢置信,肚子咕嚕一聲,應景地發出了悠長的腹鳴。

“先吃點東西。”

壓縮餅幹跟飲料是舒斐為幫忙分擔重量,随身帶着的,至于那個背包,被夏滿月背走了。也就是說,夏青陽只能暫時這樣裸着。

不過他應該也習慣了。

眼睛直勾勾盯着遞到眼前的壓縮餅幹,夏青陽還以為自己在做夢,看看江啓,又看看舒斐。

“給我吃?”

江啓有些急躁,可他盡量耐下性子,“吃飽了,我們有事情跟你說。”

總不能在夏青陽餓肚子的情況下,再跟他說妹妹被壞人劫持的事情,情緒一上頭,精說不定出點什麽毛病。

看他這副模樣,這幾天在外面必然吃了不少苦。

“你們可別後悔啊!”

左手搶餅幹,右手撈飲料,要不是舒斐幫忙把包裝袋撕開,餓急了的夏青陽說不定能連袋子一起生吞。

在舒斐看來,壓縮餅幹口感并不好,不到不得已,他一般不會吃,可夏青陽狼吞虎咽的,好像是吃到了什麽人間至尊美味一樣,餅幹渣子都要拈起來舔一舔。

轉眼吃完兩袋,噎得他直打嗝,“嗝!魏鋼什麽時候……嗝!這麽好心了,難……嗝!難道是覺得我還有點用處?”

“我們是夏滿月的、朋友。”江啓頓了一下,接着說:“滿月被魏鋼劫持走了,我們來跟你彙合,是想問問你,知不知道目前魏鋼這夥人在哪盤桓?”

舒斐見夏青陽一副納悶神情,估摸是消息滞後,以為自家傻妹妹早就落入虎口了。

于是,舒斐将三人那天在賊窩裏歷險的經歷,大概講了一下,強調這次情況格外危急。

“嗝!”夏青陽本就不小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我憑什麽相信你說的?”

江啓深吸一口氣,緊接着一鼓作氣道:“滿月胸口有顆紅痣。”

這次連舒斐都驚住了,瞠目結舌地看着自家隊長,腦子裏彈幕一條條刷過去。

——不會吧,他們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了?

——什麽時候的事,趁我不注意他們真的羞羞了?

——看不出來啊隊長,我們現在終究是不一樣了。

夏青陽咔吧一聲,把飲料瓶子捏爆了,飲料迸出來,激射出去好幾米。

“你個混蛋玩意!”

他揮拳就要打,舒斐想攔,江啓自己用大掌将夏青陽的拳頭截在半空。

兩人較勁,夏青陽額頭青筋都迸出來,下嘴唇眼看見血,卻再難前進一寸。

江啓好聲好氣跟他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現在不是解釋的時機,最要緊的還是盡快去救滿月。”

想着自家的傻妹妹,夏青陽閉了下眼睛,抑制住滿身怒氣,“我帶你們去,我知道魏鋼他們現在在哪。”

夏青陽不理江啓了,氣洶洶往前走。

江啓跟上,呆了半晌的舒斐緊随其後,一路無言。

夏青陽去路邊挑了一輛車,空間大,動力足,最重要的是油箱是滿的。

他一歪頭,示意江啓跟舒斐上車,“地方稍微有點遠,我們開車去。”

他一腳油門下去,江啓跟舒斐甚至都沒有坐穩,知道作為哥哥,心情肯定不會太美妙,舒斐尴尬地撓撓頭,看看江啓,什麽都沒說。

過了會,眼看越開越荒僻,周圍都能看到農田了,舒斐忍不住問:“我們這是要去哪,魏鋼他們怎麽會跑這麽遠?”

夏青陽透過後視鏡瞄他一眼,哼了一聲開口:“屠宰場,我前幾天發現的,裏面有幾千頭沒有來得及屠宰的生豬,原本是想将魏鋼引來這裏,跟他把妹妹交換過來,沒想到他使詐,讓小弟埋伏我。”差點最後一條褲衩都沒能保住。

不過他沒說,趁機又瞟了江啓一眼。

男人外形剛毅帥氣,濃郁荷爾蒙是男人見了都會嘆服的程度。

夏青陽奇怪,妹妹什麽時候喜歡這一款了?

她審美不是一直掉線,專注于賀雷那種白斬雞類型的?

哪怕不用正眼瞧,光是憑感知,江啓都知道夏青陽正在打量自己。

他将目光從車窗外收回來,看向後視鏡,恰恰與夏青陽的目光撞個正着。

“你覺醒異能了?”

江啓看看夏青陽的手,之前他輕輕松松捏爆了飲料瓶,如此強悍的力量,只有異能解釋的過去。

從眼睛就能看出來,夏青陽是有點驚訝的,“對,沒錯。”

說起這個,舒斐一下來了興致,身體往前坐了坐,問夏青陽:“什麽異能,戰鬥系?”

匆忙将目光收回,夏青陽盯着前面路況看,半天沒吱聲。

忽然感受到一股尴尬氣息,舒斐扭頭看了眼江啓,沒再說什麽。

心裏想的卻是:得,估計又是一種被定性為沒用的異能。

車子開到屠宰場附近,江啓建議下車,以免被魏鋼等人發現。

三人徒步過去,屠宰場大門緊閉,透過欄杆能夠看到裏面停放幾輛貨車,隐約還能聽到豬叫。

微風送來陣陣惡臭,地上泥水混着血水,不知名骨頭東橫西倒,偶爾能夠看到人類顱骨,挂着星星肉絲,蛆蟲在裏面鑽進鑽出,一只渾身髒得看不出原本顏色的小豬哼哼着經過,幾乎瘦成皮包骨頭,看到什麽吃什麽,蛆都不放過。

“嘔。”強忍着惡心,舒斐熱了熱身,“隊長,翻進去?”

江啓繞着牆壁觀察,他們翻進去,要先确定滿月所在的位置才行。

最好的結果是能夠在這裏找到他,如果找不到呢?

越想越心焦,江啓一個縱身借力,率先翻過牆壁。

滿月,等着我。

腦海裏都是小姑娘沖他揮手的畫面。

注意安全哦。

我等你回來!

“隊長,等等我!”

舒斐緊随其後,也要翻過去,借力的地方牆皮被他腳後跟卡掉一塊,險些沒栽下去。

還是夏青陽從後面托了一把。

舒斐尴尬地扭頭看他,“謝了兄弟,下次再有這種情況,拜托你換個地方托。”

話落,他青着臉從牆頭上跳下去。

都是男人,怪不好意思的。

三人貼着亂停亂放的汽車,往屠宰場內部深入。

江啓停下,留神觀察周圍情況。

後面跟着舒斐,再後面是夏青陽。

舒斐斜睨了眼夏青陽。

從剛剛開始,他時不時找地方蹭個掌心,用車墊蹭,卷鞋帶擦,手掌很快蹭紅一片,甚至還伸到泥溝裏涮了涮。

我是有多髒?

舒斐嘴角抽了抽,一忍再忍,把沖到喉嚨口那口氣硬生生吞下去,想着,看在滿月妹妹的面子上,然後什麽都沒有再說。

前方不遠響起腳步聲。

江啓朝兩人打手勢,三人各據一個角落,将身體壓到最低。

隐隐約約地哄笑聲傳來。

“幾千頭豬啊,那些傻僵屍每天淩晨還在不停往這送,我算了下,全部殺出來,就是幾萬斤肉啊!”

另一個叱他,“有腦子沒腦子,算數都不會?是幾萬斤肉嗎?一頭豬出欄大概能長到兩百斤左右,幾千頭豬,你算算到底多少?”

“唔……幾百萬斤?”語氣還不太确定。

“叫你好好學習,你卻偏偏去種地,這點數還算不明白!”

“算了,管他有多少斤,總之咱們晚上有肉吃了,小時候去遠房親戚家吃過殺豬菜,可惜不能灌血腸,用來炖酸菜那味道別提了。”

“出息,血腸哪有大肉好吃,晚上炖個大肘子解解饞,這段時間可把老子餓壞了。說起來,真要謝謝呆頭鵝,看起來呆頭呆腦地,還有點用處。”

另一個人吸溜了一聲,聲音不小,“她妹長得挺俊的,第一次見我可就看上了,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輪上我?”

聽到這個,夏青陽一個沖動,差點沒奔出去,幸好舒斐早有準備,将人給按住了,擠得眼睛都要抽筋了,示意他少安毋躁。

江啓将拳頭捏的咯吱咯吱響,眼底狂風肆虐。

“做夢吧你,頭說留着釣魚用。”

“你說那個姓江的還有姓舒的?”

“沒錯,釣來人永絕後患,陷阱可都給他們備好了,就看他們有沒有膽子找過來了。就是鍋爐房隔壁的屠宰車間,裏面喪屍可都是屠夫,關進去,把機器一開,等人出來的時候,怕是皮都給扒掉了。”

兩人笑得格外陰險,“反正就是個餌,我玩一玩沒問題吧,要不要趁着老大不在,咱倆先把便宜給占了?”

“萬一性子烈一點,找機會自盡了,下次還怎麽讓呆頭鵝上供物資,每天不拍張實時照片遞出去,他可不認。忍忍吧,咱們都有幾千頭豬了,如今末世這個環境,吃不飽穿不暖的,還能少了投懷送抱的女人?”

“也是,我也開個後宮,娶上至少七個老婆,周一到大禮拜天輪流睡過去……”

剩下內容格外不堪入耳,兩人蹲在牆邊抽完兩根煙,将煙頭踩滅,這才晃晃悠悠離開。

“小美人難伺候啊,還知道咱們拿她制他哥,時不時要個東西,吃個飯必須要熱乎的,老子跑前跑後給她熱兩次了。”

“嘿嘿,咱想個辦法吓唬吓唬她,一吓就老實了。”

“把那只拔了牙拔了指甲的喪屍拖進去一起關着,看她還敢不敢在我們頭上作威作福!”

兩人走遠,江啓跟上,舒斐與夏青陽綴在後面。

聽過兩人對話,舒斐格外緊張,轉頭觀察環境的頻率更高了,也不知道他們說的陷阱是什麽樣的?

擡眼看江啓,從背影都能看出暴戾跟焦躁,舒斐下定決心,跨過去幾步将人攔住。

“隊長,他們的話你也聽到了,有陷阱,專門等着我們來,我的意見是,再觀察觀察。”

江啓神色掙紮。

他不是沒聽見,聽得很清楚很清楚。

可比起兩個人所說的陷阱,江啓更擔心他們說回拿喪屍吓唬小姑娘,她一個人,害怕了怎麽辦?

舒斐再勸:“我們要是先把命給送了,滿月妹妹可就再也等不來救援了。”

最終還是夏青陽一錘定音,“等晚上吧,先把陷阱的問題搞清楚再說。”

他也很焦急,想立刻确認妹妹的安危。

可就像舒斐說的,他們要是折在這,妹妹可誰都等不來了。

江啓沉默了,痛苦了阖了阖眼睛,幾乎是咬着牙說道:“好,等晚上再說。”

夏青陽的視線在他臉上停留了好一會兒,等江啓再将眼睛睜開時,他已經若有所思地将頭低下去。

……

陰暗悶熱的鍋爐房,夏滿月縮在堆滿雜物的角落。

大眼睛明亮有神,在黑暗環境中滴溜溜亂轉。

魏鋼已經見過了。

被劫持的原因也猜到了。

無非是沖着她哥哥,還有江啓舒斐去的。

要想辦法自救,以魏鋼的狡猾跟兇性,不可能不做準備。

到時候江啓他們不管不顧摸進來,等着他們的可是要命的陷阱。

光是想想江啓跟哥哥可能會因為救自己而遭遇不測,夏滿月渾身都開始往外冒汗。當然,也有可能是鍋爐房實在太熱了,身上的衣服都濕幾輪了。

正觀察環境呢,門口忽然傳來男人的嬉笑,跟喪屍的嗬嗬聲。

夏滿月又忘雜物堆裏縮了縮,手往旁邊摸了摸,将她的粉頭盔撈進懷中抱着——頭盔質量不錯,能當個武器。

門打開,一只披着秀發的女性喪屍被推進來。

兩個喽啰什麽都沒交代,嘿嘿笑着走了。

黑暗中,聽到喪屍小聲嗬嗬低叫,夏滿月緊張地攥緊頭盔束帶。

什麽意思?

要把我直接解決了?

女性喪屍晃晃悠悠站起身,僵硬地晃動腦袋,看動作如同在打量環境。

她使勁嗅了嗅,似乎是聞到了人類氣味,本能地開始嗬嗬大叫,動作也大起來,一圈圈原地打轉,一副勢要把藏起來的人類給揪出來的架勢。

女性喪屍動作時偏移了幾步,恰好走進強光範圍,它還伸手擋了下。

等手放下來時,夏滿月看清楚了喪屍的模樣。

除了青黑外皮,長相上,能夠看出來活着時應該是挺年輕漂亮的。只是,從她嘴角汩汩往外滲出黑紅血液,張嘴嗬嗬時,能夠聽到有點漏氣。

她似乎被自己的指甲吸引,左左右右晃晃腦袋,看自己的兩只手。

手上也有血跡,她的指甲被拔了!

夏滿月忍不住吸了口氣。

聽到聲音,女性喪屍露出兇相,張嘴呲牙時,哪有什麽牙齒,只剩下兩排血淋淋黑乎乎的牙床。

牙也被拔了?

夏滿月猜測應該是不想讓喪屍傷人,造成病毒傳播。

相比于虐殺,手法倒是溫和了不少。

不過,他們目前都擁有這麽多頭生豬了,還扣押喪屍做什麽?

想到魏鋼喪心病狂的秉性,真實目的作為正常人類應該不太能接受。

不想髒了腦子,夏滿月決定不想了。

既然喪屍被拔了指甲跟牙齒,對自己的安全還造不成威脅。

小姑娘很冷靜,活動了下僵硬的腿腳。

運動鞋不小心碰了下旁邊的報紙堆,時間長了,紙張有點脆,嘩啦啦響。鞋帶跟綁報紙的尼龍繩纏在一起,夏滿月俯身去解。

重新綁好鞋帶,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突然感覺頭頂光影明顯晃動了一下。

心口微滞,驀地擡頭,正正與青黑面的喪屍臉對着臉,再進一點,都要親上去的程度。

“啊……”夏滿月被吓到了,驚叫本能脫口。

“嗬!”

沒想到下一秒,喪屍嗬嗬叫得特別大聲,仿佛被夏滿月吓住,扭頭逃開,姿态有點狼狽,變異後沒什麽智商就算了,身體還笨拙,夏滿月眼睜睜看着她左腳絆右腳,摔了。

摔了個狗啃泥。

夏滿月:……我很吓屍嗎?

這下,她更不害怕了。

喪屍半天沒能爬起來,一動不動,手指偶爾抽搐,表明它還沒死絕。

夏滿月從角落裏鑽出來,好奇走過去,拿腳踢了踢它。

“嗬嗬嗬”,喪屍似乎吓壞了,手忙腳亂爬起來,抱着它的卡通包包不撒手,青黑臉皮上少有的表現出恐懼這種情緒。

夏滿月突然起了壞心思,張牙舞爪沖它“嗷嗚”一聲。頭上的小草芽學她,也張着兩片葉子,“嗷嗷”的。

“嗬嗬嗬!”喪屍吓得連滾帶爬,卡通包包沒來得及拉上拉鏈,滾出不少小東西,玻璃彈珠滾到夏滿月腳下。

她順着痕跡看過去,什麽小紅花獎勵貼,卡通貼紙,還有可可愛愛的小手帕。

再看喪屍穿着,充滿了童趣,夏滿月一下猜到了她生前的身份,應該是個幼師來着。

可能是魏鋼這邊遭受到殘暴對待,加上生前職業關系,從它身上根本就感受不到喪屍的猙獰與狂暴。

“嗬。”

正當夏滿月出神的時候,幼師喪屍撿起小紅花獎勵貼,從上面撕下來一個,戰戰兢兢要往她手上遞。

“你是要送我嗎?”

夏滿月安然自若将手遞過去。

幼師喪屍快速将小紅花貼到她手背上,然後縮進角落,用一種可憐巴巴的眼神看着她。

仿佛在說“給你小紅花,求求你別欺負我”。

盯着手背上的小紅花,夏滿月心疼了一下,眼眶也有點熱。

她小心翼翼靠近幼師喪屍,在她面前蹲下去,“你很害怕對不對?等我逃出去,帶你一起走好不好?”

幼師喪屍神情茫然,它已經聽不懂她所說的話了。

夏滿月哀哀嘆口氣,将臉埋進膝蓋中間。

情況不樂觀啊,自己還不知道要怎麽脫身呢,現在卻誇下海口,萬一做不到,很丢面子的。

大腦高速運轉,太陽穴一抽一抽地疼,食指杵上去揉了又揉。

忽然感受到一股柔軟的力道,一下下輕拍她的頭發。

夏滿月擡起頭,眼前,幼師喪屍眼神溫柔,低聲“嗬嗬”的叫,聲音輕緩,與平時不同,還帶俏皮轉音。

聽起來像是在唱兒歌?

夏滿月沖它笑笑,“我沒事的。”

并沒有在她身上感受到任何惡意,幼師喪屍慢慢放松下來,她忽然瞪直了眼睛看夏滿月胸前。

注意到她的視線,小姑娘狐疑地低頭看自己。

原來是醒獅項鏈,金的,那天在金店她一眼看中,第一個把它拿下來戴脖子上。

“喜歡嗎?”

夏滿月揪着下面的紅色轉運珠,遞給幼師喪屍看。

“嗬。”幼師喪屍似乎很喜歡,眼神半天都沒從上面拔下來。

“送你吧。”夏滿月大方地将醒獅項鏈摘下來,戴到它脖子上。

心想:它生前一定跟自己一樣,貪財又愛美。

鍋爐房裏堆放有很多雜物,夏滿月一早就注意到有面破破爛爛的穿衣鏡。

心疼幼師喪屍的遭遇,想力所能及對它好一點點,也算是最後感受一下來自于人類的溫柔和善。

她過去想将鏡子搬出來,用力時擡頭,看到牆壁上方的通風口。

扇形排風罩将灑出來的燈光等分切割,映在對面牆壁上。

夏滿月納悶:隔壁有人?

被帶到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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