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比起季遠那張雨簾中的模糊偷拍, 結夏和薄耀光在酒店門口的親昵照片就顯得極為可疑。
尤其瞧着薄耀光微張手臂将結夏擋在身後的護短模樣, 好些念頭在腦中閃過,讓人不多想都難。
何興沉下臉:“你們知道這事兒影響有多大嗎?還好現在只是小範圍的流傳,要是鬧大了上報上新聞,且不說學校的名聲, 你們自己的臉往哪兒擱?”
見薄耀光想辯駁, 何興忙又道,“我知道你什麽都不愁,讀書不讀書對你沒所謂, 犯了事兒送出國就行了,但你能不能稍微替結夏考慮考慮?”
“你什麽意思?”
薄耀光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這禿子一來就不分青紅皂白咬定他和結夏有了什麽, 法官都要一審二審再下結論,他倒好,季遠一句話便洗脫冤屈,事情到了他和結夏這裏就空口定罪!
“我讓你不要影響她!結夏和你的情況不一樣,高三好好努力說不定有機會上a大, 這時候分心等于自毀前程!”
這話讓辦公室安靜了幾分, 進進出出的學生都豎着耳朵聽這邊的動靜。
結夏握緊手, 擡頭望向擋在身前的少年。
從這個方向看過去, 只能瞧見他緊繃的下颚和冷硬的腮幫子, 但他驟然急促的呼吸告訴她, 他是真的生氣了。
結夏趕緊站出來說話:“何老師, 照片真的是誤會!那天我回家, 偶然……”
話還沒說完,何興就擺手打斷她:“你不用包庇他,老師也是過來人,知道你們這些年輕小姑娘最容易犯傻,糊裏糊塗就被騙了。”他默了默,有些痛心疾首,“你現在還小,缺乏分辨是非的能力,出了這樣的事,是我這個做老師的失職,所以我有責任把你從偏道上拉回來。”
“被騙?”薄耀光是真被惹火了,無論是重生前還是重生後,他都不屑于做這種騙身騙心的事!
就算他和結夏真的做了什麽又如何?他碰了,那就是他薄耀光的人,他會負責到底,犯不着旁人指手畫腳!
“哐”一聲蹬上何興的座椅,薄耀光俯身,克制住把這禿子揪起來揍一頓的沖動,喉嚨裏擠出暴躁的低吼,“騙個球!老子沒那麽禽獸!”
何興和薄耀光一直處于井水不犯河水的狀态,前者沒有過度插手廢物學渣的生活,後者也不至于閑到找班主任的麻煩,因此這算是兩人第一次正面沖突,何興饒是人至中年,對上少年迫人的氣勢也不免心虛到眼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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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辦公室裏還有其他老師,就這樣示弱顏面何存?
他只能硬着頭皮斥責:“幹什麽幹什麽?反了你還!給我站好!”
薄耀光重生回來後為了查兇手收斂了很多,尤其站的位置越高,心就越發沉穩,不至于像當年的毛頭小子那樣一言不合就大發雷霆。
可這次他是真惱了,開學第一天這禿子就張口閉口地讓他滾,那時他剛重生還沒搞清楚狀況,自然嬉皮笑臉地和他打太極,今天僅憑一張照片就質疑他的人品,結夏解釋也不聽!
“是不是我最近脾氣太好,你忘了自己姓什麽?”
薄耀光一句話,将何興的記憶拉回了兩年前——
當時派給高一10班的老師入職不過一兩年,死腦經地想要好好管教這幫不良學渣,結果方式過激,惹惱了薄耀光,被揍進醫院躺了足足三個月,出來之後就被學校開除,再沒見過。
這學期薄耀光既沒有逃課,上課也沒有鬧事,何興險些忘了,面前是只亂咬人的瘋狗。他雖然資歷擺在那兒,但抵不過薄家的背景,如果真被薄耀光給揍了,也只能啞巴吞黃連,有苦難說。
便咽一口唾沫,繃着面子尾音發顫地說:“你先站好再說!”
這回,倒是終于肯聽人解釋前因後果。
在聽了結夏的說辭,又找顧凜、景銳,以及複課的戴婷了解情況後,何興才勉強接受事實,暫且相信薄耀光和結夏沒有開房,此事實屬污蔑。
只是,把學生們打發回去後,一個人靜靜地想了會兒,又琢磨出點不對勁兒來。
這學期剛開學,薄耀光就霸占了結夏同桌的位置,一個冥頑不化的混球突然轉性,說要坐前排好好學習?
——傻子才信!
思前想後,何興捶拳做了決定。
……
戴婷申請住校的事很快被批準,當天中午就給她分配了寝室,室友是隔壁班的女生,見她是理重班的學霸,立刻送來一堆小零食,想要抱大腿。
“以後不懂的題可以問你嗎?”
“可以的。”
戴婷跟着景銳離開的時候什麽都沒帶,就連身上的校服都是新買的,所以她沒有行李,簡單整理了一下床鋪就回了教室。
此時正值午休,班裏沒什麽人。
她帶上紙筆準備去圖書館自習,畢竟已經八年時間沒碰過書本,高中所學的知識早就還給了老師。
還沒起身,景銳就拉開她前桌的空位,坐了下來。
他的手裏捧着本高一數學書,露出點嬌憨的神态,扭捏地問:“那啥…反正都要從頭開始學,能不能帶帶我?”
戴婷愣怔,那晚他所說原來不是開玩笑?
“你…真的要找我給你補課?”
“廢話!我不說了嗎?也想考個好大學讓我父母高興高興。”景銳想到上輩子的事,表情變得凝重而苦澀,“重來一次,我不想活得那麽混蛋……”
戴婷記得同學會上見到他時,男人濃重的黑眼圈和消瘦的面容看上去萎靡不振,雖說衣着光鮮,可卻像是裹着華麗皮囊內裏空洞的游魂。
她壓着嗓子,悄聲問:“上輩子…你怎麽了嗎?”
景銳苦笑,不想多說,卻也沒有隐瞞,當一個人坦蕩承認了自己的錯誤,就證明他已做好改過自新的覺悟。
“xi-粉。”牛高馬大的少年捂住臉,深吸一口氣,語調沉重,“去國外染的壞毛病,耀哥知道後想把我拉出來,但……你也知道,沒用的。”
母親知道這事後終日以淚洗面,就連強悍的父親都被氣得住進醫院,家裏生意也出了問題,好好一個家如同狂風中的嬌花,搖搖欲墜。
戴婷只在新聞裏見過家破人亡還執迷不悟的瘾君子,沒想到她的身邊就是一位,聲音卡在喉嚨裏,半晌發不出來,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景銳将情緒平複,放下手,勉強地扯了扯唇角:“你家裏的事我很抱歉,但我的父母是真的為我操碎了心,所以既然上天給了我重來的機會,我想這輩子活得像個人樣兒,現在開始努力的确晚了點,我腦子也笨,名校是考不上的,但至少無愧于自己,哪怕是個三流學校,那也是我自己考上的,而不是父母花錢買來的文憑。”
深陷泥潭想掙脫卻掙脫不了的絕望,他真的已經受夠。
戴婷覆上他輕輕顫抖的手,眼裏的決心更加堅定,他帶自己脫離那個沒有親情存在的“家”,那麽她——
“放心,我帶你一起上a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