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這是薄耀光高中時代常來的酒吧, 地點隐秘, 木質裝潢頗具風格, 偶爾會和沈臨風上臺玩玩貝斯,憑借那張臉吸引不少小姑娘。

但現在……

他望向頗具年代感的舞臺,只感到一股濃濃的殺馬特氣息迎面撲來,尤其在瞧見牆壁上他穿着皮褲馬丁靴的仿歐裝扮後, 額角青筋跳了跳,順手就給撕了下來。

什麽鬼東西!

他抓了把搭在眉眼處的額發, 這頭黃毛還是趕緊去染黑吧, 畢竟他早已過了中二病的年紀, 每天早晨起床的時候都能被雷得吓一跳。

吧臺的小姐姐眼尖地瞧見他, 熱情地打招呼:“嘿!阿耀!好久沒來了, 真想你~”

低v領的制服, 溝壑深陷,厚重齊劉海配上殺馬特濃妝, 真辣眼睛。

薄耀光早就忘了這人是誰, 他默默移開視線,在幽暗的燈光下搜尋沈臨風的身影。

小姐姐絲毫不在意他的冷淡, 見狀笑嘻嘻地指了指角落的位置, 告訴他:“找臨風的話,他在最裏邊哦~”

薄耀光順着她手指的方向走到偏角的卡座, 血紅色拱形沙發上窩了一個人,手裏抱着酒瓶,頹靡地抽着煙。見他來了, 也只是掀起眼皮瞅了一眼,把未開的啤酒推過去,又窩回坑裏。

薄耀光微微提起褲腳,在他對面坐下。

骷髅煙灰缸裏插滿煙蒂,還有一撮未燃盡的星火,這架勢,是打算一口氣抽死嗎?

開了一瓶酒,薄耀光倚在沙發上,問:“分手了?”

“嗯。”沈臨風不想提這件事,仰頭把瓶子裏剩下的酒一口悶掉,又去拿新的一瓶,伸出去的手搖搖晃晃,半晌沒撈準。

薄耀光傾身撥開他:“別喝了。”

“是哥們兒就別跟我來這套啊!你喝到胃出血我都說啥,直接把你送醫院,出來咱繼續嗨,多夠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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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也就他沈臨風說得出口,薄耀光被氣得笑一聲,沒再阻止。

土得掉渣的音樂聲中,兩人相顧無言地喝酒,倒也沒誰覺得不自在,從初中玩到工作,早已磨合出默契,自己在想什麽,有時候對方比自己還要清楚。

沈臨風從上周四開始情緒低落到極點,薄耀光不需要多想都知道跟陳雪有關。

最初得知不可能和陳雪在一起的那天,沈臨風拉着他繞沿海公路飙了一圈又一圈,最後扛不住地伏在方向盤上嚎啕大哭。

那夜天幕清寒,星光似雪。

薄耀光知他心裏難受,既然無法替他解決問題,那沉默便是最好的陪伴……

……

一連喝了幾瓶,眸光漸染醉色。

薄耀光仰頭望着頭頂閃爍變幻的燈光,太陽穴突突直跳,耳邊又響起那晚酒店裏戴婷所說的話——

“你也知道我高中畢業後就出來工作,幹的都是體力活,之後嫁人、帶孩子,社交圈也窄,算是班裏混得最差的一個吧……

我極力僞裝出自己過得不錯的樣子,怕被瞧出破綻不敢多說話,後來實在是待不下去,我就去了洗手間。

洗手間在走廊盡頭,我記得那兒挂了一副花鳥圖,我還站那兒看了會兒,結果就聽見左側的房間傳來動靜。

我不是好奇心重的人,随後進了右側的洗手間,可發現水龍頭被擰掉了沒法用,就想出來找人問問,發現對面的門半掩輕晃,門縫裏隐約看到個男人的背影,彎着腰也不知道在做什麽。

然後我就沖裏面喊了聲,你好。

那人忽然就停住了,沒有應聲也沒轉過來,就那麽僵在那兒,我當時就覺得有點奇怪,走過去推門,門推開一半我就聞到隐約的汽油味,低頭一看,那人腳邊全是塑料桶!

我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勁,想趕緊掉頭回會客廳,結果沒走兩步就被人從身後捂住嘴往後拖。

我害怕極了!拼命掙紮、咬那個人的手,他吃痛地松開我,我死命往前狂奔,有些後悔沒有去另一邊人多的洗手間,這頭都是收藏室和休息區,根本沒人救我。

那人很快追上來,扯着我的頭發往後拽,然後……”

薄耀光閉了閉眼,黑暗中,戴婷蒼白到極致的臉寫滿驚恐,她揪住耳側的頭發,痛苦啜泣,将不願想起的回憶吐露,“我被一路拖到洗手間的牆角,那個人……那個人……他…他……”

她抽噎着,話語支離破碎,“他掏出一把小刀,直接、直接劃開了……我的喉嚨……

我沒有立刻就死掉,像塊破布一樣被扔在地上,他還在我腦袋上踩了幾腳……

我想起來,想呼救,但我越是掙紮,血就流得越快。我不敢動,趴在地上,被血染濕半邊臉。

我好害怕,祈禱着有人能快點發現我,很快有腳步聲傳來,我欣喜若狂,卻不是救我的人……

是、是剛才的人,我餘光瞥見他帶了黑色口罩、鴨舌帽蓋得很低,根本看不到五官。

我想求饒,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他擰開油桶就往我身上澆……

太、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不要再問我了!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我沒看到他的臉,就算看到我也不一定認得出他是誰,畢業那麽多年,誰還可能保持18歲的模樣?”

是個男人嗎……?

薄耀光擡手捏了捏眉心,如果放火的人就在他們班,那最該懷疑的人便是陳雪,當時沈臨風剛和她說了分手,她正處于情緒激動的時候,很可能趁此機會報複。

但經過上星期的調查,他發現陳雪似乎不是重生者,否則面對傷害過自己的前男友不可能表現得那麽平靜。

再加上戴婷的說辭,最後那點懷疑也全部打消。

那到底,是誰……

……

到了周二,造謠一事依然是熱門話題。

名不見經傳的結夏徹底出名,來學校的路上有許多不認識的人跑過來跟她說:“學姐加油!不要被那種垃圾打倒!”

也有人跑來道歉:“學姐對不起,之前不了解情況,還跟着在網上罵你,心裏覺得愧疚,所以必須要來跟你道個歉才能安心。”

結夏心裏陰霾掃盡,這世上還是好人居多嘛!

不知道為何,想第一時間把這些事告訴薄耀光,便加快腳步來到教室,薄耀光的座位上卻空無一人。

應該還在路上吧……

還有八分鐘才打鈴,結夏把作業交上去後,按耐住情緒等他。

抽屜裏放着五顏六色的糖果,結夏拿了一顆出來,攤在掌心,凝視間露出微笑。

她剝開糖紙,西瓜軟糖輾轉齒間,好似嘗到了獨屬于夏天的味道,那樣的甜。

她翹着唇角,想到薄耀光昨天的臭屁樣,聳着肩膀偷笑,不經意地擡眸,發現斜上方的季遠正壓着眉看她,心裏一咯噔,險些噎住。

她慌忙收了笑,腦袋埋低到書頁上,心撲通直跳。

自從道謝被拒後,每次面對季遠她都慌亂得想要立刻逃開,也許是因為難堪,也許是因為還沒從失戀的陰影裏走出來。

畢竟是喜歡了一年多的人,明知道不可能,卻還是會被他左右情緒。

須臾,頭頂響起季遠溫潤的聲音,原來是和後桌的葉寧讨論難題,不是在看她。

結夏松口氣,定了定神,翻出草稿本開始默寫古詩詞。

隔了一個過道坐着的葉寧,對着那道題端詳半晌,心裏黑人臉的表情包已經循環播放了八百遍,但表面卻維持着鎮定。

他推了推架在鼻子上的眼鏡,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這道題呢,它雖然是高一的題,但你別看它只是高一的題就覺得它簡單,不然怎麽連身為學霸的你都需要跟人讨論呢?唔……我覺得吧,你這個解法雖然可能很标準,但不排除錯誤的可能。”

他左手抱着右胳膊,屈指放在唇瓣上,沉吟片刻後,鏡片暗光一閃,忽然扭頭朝向結夏,猝不及防的一句,“不如我們來問問結夏,看看她有沒有什麽新思路。”

“啊?”突然被點名結夏一臉錯愕地擡頭,西瓜軟糖咕咚一聲咽下去,結結巴巴問,“什、什麽?”

葉寧推了推眼鏡,飛快地把高一習題冊扯到結夏面前,指着季遠問他的那一道,不甚積極地說,“這道題,你有什麽見解?”

季遠不滿地瞪葉寧:“你問她做什麽?”

“這不,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葉寧搪塞一句,鏡片後面的眼眸閃着期待的光,“對吧結夏?”

有季遠在旁邊看着,結夏腦子亂作一團,她暗暗深呼吸,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習題上,草草掃了一眼,立刻指出問題所在。

“這道題我記得高一分班考試的時候出現過,套用公式變換一下即可,看!這一步出錯了,這裏應該先除以6再進行加減。”

“哦,這樣啊!”葉寧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心裏一萬個狗頭彈幕式滑過,mmp,都什麽跟什麽啊!

把習題冊還給季遠,他笑眯眯地說,“沒想到學霸也會犯這種粗心的小錯誤,那個……我要開始背古詩詞了,還有什麽題要讨論的話,可以問劉菁。”

他毫不猶豫地把同桌給推了出去。

語文課代表連連擺手,謙虛道:“不不不,還是你們倆讨論吧,我偏科嚴重,數學這種科目對我來說就是未解之謎。”

劉菁也是面上笑嘻嘻,心裏mmp,她已經八年沒碰什麽數學了,別說是高中數學,小學奧數題拿給她都不一定會。

這幾天上課跟受審似的,生怕老師一雙火眼金睛瞧出她是個連基礎題都不會的智障,現在突然被葉寧扔了個炸.彈過來,真的恨不得把他給掐死。

好在季遠什麽都沒說的回過身去,否則劉菁要偷偷往葉寧頭上抹粉筆灰以表憤怒了!

……

季遠把那道題足足看了三遍,撕下一張新的草稿紙又重新演算一次,這才罷休。

視線落在下一道題上,腦中又是一片空白。

他咬牙握緊筆,焦急迅速蔓開,在額角化出細細的汗。

——連高一的基礎題都不會,他要如何再次奪得全省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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