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chapter 15結婚之後的第十……

說完就轉身出了門,一眼也沒看過薛倦左右手的那兩套衣服是哪兩套。薛倦垂眸,看着手裏的衣服沉了沉臉,這兩套都是顧意當年自己做的。有一套是他十八歲的時候,顧意送的成人禮;另一套則是他們大學的時候顧意送的。

那時候他還不怎麽願意收,現在……

薛倦苦笑,最終挑選了左手的那套,十八歲成人禮的。

物品在重大的時刻被親手送出去的那一刻,就被時間和記憶賦予重大的意義,在此後的人生長河裏,成為一座裏程碑,或者說,一個站點。人生是一趟列車,有無數個站點。

十八歲對薛倦來說的意義,是長大、成熟,可以肩負家族重擔。

這是在二十四歲之前,他所賦予的十八歲生日的意義。

二十四歲之後,他所賦予的意義,還要添一條,把顧意劃進去。

他期待顧意有所反應,不論是震顫的眼神,或者是短暫的失神,那或許意味着陷入回憶裏。而回憶是很有價值的,他們倆的回憶,獨一無二。

薛倦下樓的時候,顧意已經坐進車後座,她左小腿微曲着,壓在右小腿上,拎的包包是上次王洛遠送她的那一個,香奶奶的最新款。薛倦從另一側坐進車後座,在顧意身側。

他理了理自己袖口,假裝袖子沒扣好,解開扣子重新扣了一遍,伸出修長的手指,在顧意面前晃蕩。

顧意終于轉過身來,直直地看着他,眼神上下逡巡一番,打量着他,最後定格在他的褲腿上。

真皮皮鞋一絲不茍地亮着,就像薛倦這個人一樣高高在上。

比她剛開始做出來的時候,褲腿還是網上走了幾分。

因為薛倦在十八歲之後的幾年裏,還長高了幾厘米。而這件衣服穿在他身上,其實看着也沒有太大的問題,只是隐約的,存在着,一些不合适的時刻。

旁人也許看不出來,可顧意作為衣服的創造者,和對薛倦的了解來說,那麽一點不合适的時刻,根本逃不過她的眼睛。

不夠完美了,不夠好了,最好的時候已經過去了。

她輕飄飄地開口:“二十六歲穿十八歲的衣服,再怎麽掩飾,也無法藏住所有的不合适。”

薛倦動作一頓,盡管失落,卻仍然露出了一點喜色。

他很輕地勾了勾唇,說:“并沒有不合适。”

顧意微哂,轉過頭看向車窗外。

自欺欺人是沒有任何意義的。這個道理她明白得太晚了,白白浪費了太多的時間。

有時候,不應該相信水滴石穿,或者念念不忘,必有回響;而更應該相信及時止損,明白掩耳盜鈴是一個可笑的寓言。

司機不再是從前的那個,楊叔他年紀大了之後不再開車,回老家陪老婆悠閑養老去了。薛倦換的新司機是個年輕人,似乎很沉穩,并不多說一句話。

車內播放着廣播,主持人講着拙劣的笑話段子,一點也沒讓人覺得高興。顧意耳邊的頭發掉下來,她擡手撩起頭發,聽見旁邊薛倦欲言又止的聲音。

兩秒之後,他開口,提及楊叔。

“楊叔他最近抱上了孫子,還養了一只很可愛的狗,不久之前還給我們寄了特産,在我爸媽那兒,應該還剩一些。你想吃嗎?可以讓助理去取。”

“什麽特産?”她給楊叔面子,那時候楊叔特別疼她,常常誇她,哪怕聽不懂她說什麽,也還是會誇她,雖然每一次都是那些詞彙:聰明、漂亮、優秀……

薛倦語氣松懈了些,說:“一些自己做的臘腸,和豆幹,還有一個黑乎乎的東西,我們都沒見過,但挺好吃的。”

“哦。”

話題再次戛然而止。

薛倦說:“二表哥送你這個包了,我也讓人給你訂了,到時候讓他們退掉吧。”

“嗯。”

……

好像兩級反轉,從前追着他說東說西的人,如今只對他偶爾嗯一句。到這時候,原來才明白自己當年做的事多麽令人難過。

她怎麽能在這樣的時間裏堅持十二年的?這樣的,沉悶的,令人幾乎窒息的時間,薛倦連十分鐘都難以忍受。

他把手邊的車窗降下來些,車裏的空調溫度一瞬間被打破,外頭流動的風灌進來,帶着些夏天的燥熱,讓他的心茍延殘喘。

他往後靠在椅背上,微仰着頭,視線一偏,看向顧意。顧意仍舊坐着,靠着車窗,并不說話,微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些什麽。

她好像跨入了一片沉穩的海域,在這裏,海浪總是起伏很小。可是從前的顧意,分明是顧盼生姿的,說起話來很靈動,眉飛色舞,卻不會讓人覺得讨厭。

一切都是因為他,他親手毀掉了這一切。

如果那天他沒有邀請葉靈來就好了,也許一切就會走向別的方向……

薛倦的假如,被引擎聲掐滅。車停穩後,顧意推開車門下了車,一點沒等他,自顧自走了。

譚記她也常來,并不需要他引路。服務員早得過囑托,畢竟是大客戶,要好好服務。服務員看着一前一後的兩個人,笑臉相迎:“薛先生,薛太太,這邊請跟我來。”

他們倆來得最早,薛中澤和何晴他們都還沒來,服務員領他們倆進門坐下後,各自倒了杯茶,詢問是否需要現在點單。薛倦說不用,等他們一起再點。

服務員退出去,包廂裏又只剩下他們倆的沉默。

譚記是棠城最有名的一家私房菜館,除了菜的味道好,當然環境也加分不少。譬如說他們倆今天來的這個包廂,就是建在水上的,底下就是人工的一個小湖。

湖水微微地蕩漾着,拍在柱子上發出聲響。薛倦忽然開口:“婚禮,你想在哪兒辦?”

聽着這水聲,他忽然想起了有一次顧意說要在海上辦婚禮。她說過的關于在哪兒舉辦婚禮的次數太多了,數都數不過來,有森林、沙漠、北極圈、海邊……可選擇的太多。

顧意皺眉,很理所當然的語氣:“還要辦婚禮嗎?”

好像從來沒想過辦。

薛倦一愣,“當然要辦,你以前不是說……”

顧意打斷他的話:“以前是以前,現在我覺得不必要了。也不是什麽高興的事,不是嗎?”她竟笑了笑,微垂下頭拿過旁邊的青瓷杯抿了口茶水,上好的碧螺春,入口微苦,回味甘甜。

正說到這兒,薛中澤和顧叢文他們都來了,說笑着一起進了門。他們在門口正好遇上,“真是有緣啊,老顧,你說是不是?”

“是啊,兩個孩子已經先到了啊,怎麽不點菜?”

顧意莞爾:“等着你們來呢,我們是罩小輩,怎麽好先點菜?”她在他們面前保持着必要的禮貌。

何晴笑着誇了一句好孩子,“小意還是這麽招人喜歡,不像我們家小倦,打小狗都嫌,又悶又不愛說話,有時候還拽拽的,沒什麽禮貌。”

顧意只是跟着應付地笑,聽着他們四個人接過話去。今天是為了兩個孩子結婚,他們好像心照不宣,都沒談公事,只是聊了聊家裏的事,以及一些雞毛蒜皮的事兒。

後來是何晴忽然問起婚禮的事兒,“咱們也都是有頭有臉的,婚禮可不能馬虎,得好好操辦。不知道兩個孩子有沒有什麽想法?”

薛倦看向顧意,本想攬過這個鍋,可顧意卻先開了口:“暫時還沒有,也不急的。”

她說得委婉,把這事兒帶過去。畢竟是他們顧家有求于人,總不好當衆打臉。

但是日後二字,總是可以有無數意外發生,并不算什麽承諾。

何晴點了點頭:“也是,這結婚确實得認真仔細一點,不能急,那就日後再說吧。”

一頓飯吃得還算其樂融融,臨走的時候,何晴和薛中澤給了顧意兩個大紅包,何晴擁抱了顧意一下,囑咐道:“小意啊,你也算是我們看着長大的。不管以前如何,既然結了婚,咱們可要好好過日子。你知道小倦的脾氣,還希望你多包容他。”

顧意仍舊以笑回應,未置可否。

然而在回了家之後,她并不能包容薛倦的脾氣。結婚之後的第十五個小時,他們就吵架。

吵到什麽程度呢,卧室的梳妝臺上有面鏡子,鏡子摔在地上,一條裂縫從頭至尾,人臉照在裏面,就像一條蜿蜒難看的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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