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位一般路過的新手玩家
桃紅色的眼眸因為驚訝而瞪圓，同那雙一樣圓溜溜的琥珀色貓貓瞳四目相對。
眨巴了幾下眼睛，巫九靈試探性地伸手戳了下自己剛剛埋過的毛絨絨：“阿焰？”
“喵！”
意料之外的，堪稱激烈無比的反抗。
變成小黑貓的賀蘭焰突然炸成毛球，很大嗓門地咪嗚一聲，又一爪子揮來，惡狠狠地拍掉那根企圖在他肚皮上繼續作亂的纖白手指。
“咦？害羞了？”
那只小毛爪子揮來時将尖利指甲好好收着，只用軟軟的肉墊毫無威懾力地在她手指尖上拍來拍去，巫九靈于是更沒有半點自覺，還得寸進尺地按住他，将自己整張臉完全埋了進去，左右拱了拱，猛吸幾大口。
“真是貓貓。阿焰你怎麽變成了這樣？是副本的詛咒嗎？”
如果說剛才的“吸貓”是因為剛傳送進來而立足不穩，那現在的就純粹是有意為之。
被瘋狂蹭肚皮的賀蘭焰：貓貓瞳地震！
四只爪子一齊上陣，賀蘭焰艱難蹬開巫九靈的臉，整只貓連滾帶爬地逃開到幾米外的樹後，仿佛遭到惡霸調戲似的緊緊縮成一團，将自己柔軟溫熱的肚皮牢牢保護好，喵嗚喵嗚委屈地小聲叫着。
“好吧，對不起，我、我盡量控制一下自己。”
懷裏的小毛團沒了，巫九靈敲了下自己的頭，感覺意識好像也稍微清醒了些。
她認為自己原先似乎并不是狂熱的貓貓黨，阿焰也沒說可以像明野哥哥一樣随便任rua，但不知道為什麽，看到變成小黑貓的賀蘭焰，她總會控制不住地産生一種将他吸禿的沖動。
……這麽一想自己真的好像個變态。
死神小姐還記得自己的代號，于是用力咳嗽一聲，走過去朝折出飛機耳的賀蘭焰伸出手。
“和好。”
尾巴在地面上來回拍打了幾下，賀蘭焰擡頭瞥了巫九靈好幾眼，半天才猶猶豫豫地将自己的小爪子遞到她的手心。
“首先，我們要解決物種間的溝通問題。”
一把握住賀蘭焰的貓爪，巫九靈不等他反應過來，單手将他拎起，另一只手準确迅速地扒開他的嘴巴探進去。
聯動角色和養成玩家之間其實可以觸發一些微妙的特殊能力，這也是很多玩家願意和他們的角色一起組隊做任務的原因之一。
冰冷的黑霧纏繞上指尖，巫九靈在貓貓粉嫩的舌頭上點了一下後又飛速退出。
“你！”
熟悉的清朗少年音傳來，巫九靈滿意點頭，将震驚到身體都僵了的賀蘭焰放回到地上。
“不知道什麽原因，我的能力還是沒法解除你的貓咪形态，有點遺憾。”巫九靈揮手散去黑霧，邊四下環顧邊詢問，“阿焰能調出面板查看具體情況嗎？”
“……”
為什麽是這種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的正經口氣。
舌尖被柔軟指尖輕點的觸感好似還隐隐留存在感知中，賀蘭焰張了張嘴，半天想說點什麽，卻又因為巫九靈的态度而只能保持沉默。唯一能做的，只有慶幸有毛皮遮掩，巫九靈根本看不出他在臉紅。
“玩家狀态欄裏有特殊标記，我也無法使用能力。”
沒有注意到賀蘭焰有些磕絆的聲音，巫九靈略一蹙眉，沉神閉目，将自己的感知擴散開來。
陰冷的氣息無聲地蔓溢，片刻後回歸平常，巫九靈睜開眼，沒有捕捉到屬于遲明野的氣息，眼神微沉。
“這個副本裏，我的能力可使用阈值為50%，雖說保護你們是綽綽有餘，但……”
巫九靈望了眼毫無異能的小黑貓。
“前提是你們都要在我的視線之內。”
不憚做出最壞的猜想，遲明野極有可能也變成了一只不會說話的普通小動物，巫九靈當下決定，要先以最快速度找到他。
“……栽在這種副本裏？他倒在金幣堆裏的可能性還比較大一點。”
看出巫九靈面上毫不掩飾對遲明野的擔憂和關切，賀蘭焰的尾巴不悅地在地面上又來回拍打了幾下。
喵喵嗚嗚地嘀咕了幾句，賀蘭焰撇開頭，看着第一次進入副本，空有一身武力卻不知道一些“副本潛規則”的巫九靈茫然四顧着，到底還是嘆了口氣，伸出前爪指了指不遠處的村落。
“如果沒有給出明确任務指引，玩家們可以将傳送地點作為優先突破口。周遭的一切人煙、建築，都可以當做媒介去搜集信息。在這方面，副本不會吝啬的。”
巫九靈仰頭打量暗沉下來的天色，肯定道：“看樣子，不久後應該會有暴雨出現，為了避免咱倆成為落湯雞，起碼也要先找個落腳的地方。”
副本的時間與血色地獄內的同步，巫九靈立刻準備動身朝那幾座小平房趕去。
結果沒走幾步，巫九靈敏銳的聽力使她捕捉到身後傳來異樣的輕微“啪叽”聲。
她極快回頭，于是順利撞見了一只因四肢不協調而自己絆倒自己的小黑貓。
黑色的小團子并沒發現自己的窘樣已經被巫九靈一點不落地觀看了全程，還正努力地穩住身體，試圖做出平常再輕易不過的“行走”的動作。
“早知道那次的什麽‘獸人’副本，我就該去看看的。”不能很好适應黑貓軀體的賀蘭焰抖了抖身上的草屑，嘀嘀咕咕*2。
随後，他的視線中出現了兩只白皙柔嫩的手。
“要下大雨了，等到了躲雨的地方，我再陪你練習走路好了。”
巫九靈看出賀蘭焰面臨的難題，于是作為貼心的聯動角色，她走上前，不由分說将正要拒絕的小黑貓整個抱起。
“不！等下，我自己可以……！”
話音未落，整只貓已經被少女摟在了懷裏，貓腦袋還被向着胸口按了一把。
一瞬間僵硬成木頭的賀蘭焰：貓貓瞳瘋狂地震
兩人的距離剛一拉近，巫九靈心頭再次泛起之前那種“脫離控制”的情感。不過這次她努力克制住了自己，唇瓣微動，但到底沒向賀蘭焰的貓耳朵下嘴。
“我會保護好你的。”
遵照《NPC名言名句100條》，說出這句被評為“最能讓玩家安心”的話語後，巫九靈揉捏了幾下賀蘭焰的後頸，随後朝目标快速跑去。
通常來說，就像玩家們的道具和異能時不時會被禁掉一樣，部分副本為了維持當前位面的能量穩定，會對NPC們設定一個“能力阈值”。超過警戒線程度的能力，将不被允許輕易使用。
能力越強的NPC，阈值一般也就越高，但也并非絕對——又或者換句話說，當一些堪稱頂級恐怖的角色覺醒出來後，哪怕是被削弱大半後的能力，也足以成為當前副本的戰力天花板。
踩着有些泥濘的土路，巫九靈一步步走到有些老舊的房門前。
擡指輕叩，門後很快探出一張蒼老的臉。
“打擾了。”巫九靈回憶着曾經向他們學習過的與副本裏普通人類打交道的方式，随便挑了一個，不算熟練地道，“我是一名雲游四方的旅者，偶然路過這裏，不知可否暫住一晚，歇歇腳？”
窩在巫九靈懷裏的賀蘭焰好不容易緩過來，耳朵微動。
他可不記得自己教過巫九靈這種話術。
難道是遲明野？他什麽時候變得像個小老頭兒一樣。
“我會……”巫九靈本來想按照當初聽來的那樣，摸點什麽東西作為叨擾的禮物，結果尴尬地發現自己來得着急，各樣物品都扔在了純白天堂，全部身家只有虛拟的1000積分的“啓動資金”。
于是她臨時改口：“我力氣很大，可以幫忙打掃衛生，砍柴燒火之類的。”
做飯就算了，她怕把人家廚房搞炸掉。
“小姑娘太客氣了，不過就是多個碗筷，有什麽要緊。”
渾濁的視線落在巫九靈纖細的胳膊和雙腿上，老人顯然并不相信她的這番說辭。
微涼的晚風拂過巫九靈裙裝的花邊，秀氣纖細的小高跟，還有看起來并不便于行動的柔順長發，老人最後又看了看她精致的面容，默默嘆了口氣，卻并沒有對巫九靈漏洞百出的理由發表什麽意見，只側身讓開了路。
“進來吧。”老人蹒跚着慢慢走向廚房，“只是我的小孫女有點害怕貓啊狗啊一類的小動物，可能要麻煩小姑娘多多留意下。”
“我保證不會讓他離開我的身上。”
做出如此承諾，巫九靈将賀蘭貓貓又抱緊了些。
正如老人所言，一位五六歲大的，紮着羊角辮的小丫頭聽到陌生人進屋的聲響，很快從裏屋探出一個小腦袋。
小家夥先是好奇又驚嘆地認真打量了巫九靈一會兒，随後瞥見她懷裏的小黑貓，當即露出有些瑟縮的目光。
目前處于“赤貧狀态”的巫九靈也掏不出糖果來，她于是轉到後院，說幹就幹，一手抱貓，一手拎斧劈柴，不一會兒周圍就摞起小山高的成果。
“我沒有感受到異樣的氣息，回來和他們再打聽下其他信息。”
巫九靈輕點下巴，将自己的感知無聲地再度投放出去。
這一帶人煙稀少，一到晚上家家戶戶閉門不出，有的甚至早早就熄了燈，連一聲犬吠也不曾聽聞。
——看樣子，很像是遭受過什麽厲鬼傳說的洗禮。
視線微移，巫九靈最後看向還在盡職盡責充當挂件的貓貓。
——以及最重要的，得盡快搞清楚這是什麽“變貓詛咒”。
陷入沉思的少女沒注意到左手再度蠢蠢欲動，不自覺地順着掌心下柔軟的肚皮又狠狠.撸了一把，占盡了便宜。
原本正艱難維持乖巧姿勢的賀蘭焰：“！”
說好的盡量控制一下自己呢！
完成了自我附加的小小“支線任務”，巫九靈刷高了些許好感，于是順理成章卻又比較生澀地搬出另一套自己學來的副本常用話術：“老人家，我想請問這裏有沒有什麽比較有趣的異聞傳說之類的，我想将它們記錄到風物志裏。”
小黑貓耳朵又是一動，琥珀色的眼瞳略微眯起。
奇怪……可以絕對肯定的是，無論是自己還是遲明野，都不會教給巫九靈這樣口氣的話術……
她從哪兒學來的？
賀蘭焰瞥了眼少女，不動聲色地将兩爪搭上她的肩頭，毛茸茸的小腦袋朝巫九靈的頸邊又湊近了些。
因為巫九靈忙前忙後的一番與外表極不相符的“神勇”表現，老人似乎逐漸相信了這位不一般的旅者真的有點特別技能在身上。
“看小姑娘的樣子，應該也是沖着那所謂的【黃金蠶】，才不惜千裏迢迢旅行來到此地的吧？”
有苗頭！
巫九靈稍有些興奮地坐直身體，很好地露出一知半解的神情：“老人家可以仔細說說嗎？”
不料，老人表情卻變得奇怪了起來。
“那不是什麽好東西。”他蒼老的面容上竟似是有怒意一閃而過，“小姑娘吃完飯後早點休息吧，別去想這種不切實際的虛幻東西了。”
巫九靈愣了一下。
态度那麽排斥？
對此，巫九靈反倒是被勾起副本任務以外的興致，不過觀察了下老人的态度，她先選擇默默吃飯，順便給懷裏的小黑貓喂幾口肉。
如果遲明野在，以他高超的談話技巧，想必能問出更多有用信息。
再不然，換做他來，也能更加游刃有餘地敲打出一二情報。
可惜沒有如果。
不顧賀蘭焰抗議的眼神，巫九靈又朝他嘴裏塞了一口青菜，心底打着小算盤。
現在看來，只有死神小姐在的場合，那只能采用死神小姐最擅長的處理方式了。
“小姑娘，你睡這間屋。”
巫九靈抱着賀蘭貓貓，聽話點頭。
“還有，晚上要是聽到什麽奇怪動靜，不要随便好奇開門開窗的。”
巫九靈乖巧點頭*2。
老人滿意地阖門而去。
屋外還在下着大雨，而無論是投放感知還是打聽詢問都沒有遲明野的線索，巫九靈只能短暫地憑借鏈接二人之間的契約來确認他沒有任何生命危險。
巫九靈将小黑貓放到柔軟的床榻上，暗下決心。
她不可能在暴雨天拖着貓貓一起東奔西走，可又放心不下不知身在何處的另一只。
最好的辦法，該是等賀蘭焰睡着後，她獨自出去尋找。
“你在想遲明野？”
屋內沒有別人，少年的聲音便清晰可聞地傳來。
被準确拆穿內心所想的巫九靈心頭一跳，感覺自己這明明是擔心玩家的盡職行為，被賀蘭焰點出後就莫名變得有些奇怪了起來。
她心虛地看向床榻上正襟危坐的貓貓，在否認和坦白之間糾結了一瞬。
“如果明野哥哥和你一樣變成了沒有自保能力的小動物，那他獨自在副本中的每一秒都将會很危險。”巫九靈捧起賀蘭焰的臉，努力讓自己的話語不顯得太“渣”，“50%的能力庫足夠我分出一具分.身留在你身邊，我也會保護好你的。”
“你第一次下副本，就用着一具只有四分之一能力的身體在高危時間段亂跑，怎麽讓我放得下心？”
琥珀色的眼瞳倒映着少女的身影，賀蘭焰尾巴抽打了下枕頭，發出一聲微響。
“帶我一起去。”短暫的沉默過後，賀蘭焰放棄理會巫九靈變相承認的在擔心遲明野的事實，“別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做冒險的事。”
“……”
沒有異能的貓貓卻依舊倔的要命呢。
卷翹的睫毛顫了顫，巫九靈忽然莞爾勾唇，抱起貓貓，翻身躺上了床。
沒有料到巫九靈行動的賀蘭焰，只是片刻間便被少女身上淡淡的冷香包裹。
他不出所料地愣住了，下意識想要抵在巫九靈下巴上的前爪也僵在了半空。
纖長的手指順着他的背脊朝下一點點地捋着，她清淺的呼吸落在他的耳畔，低語聲仿佛有着異樣的魔力。
“好呀。那簡單地休息下，等他們睡着了，我們就一起去找明野哥哥。”
巫九靈微微笑着，看不出一點反駁的意思。
有些慌亂地別開視線，賀蘭焰沒有料到她會這麽輕易地妥協。
半晌，久到巫九靈都以為他該睡着的時候，賀蘭焰像是想起什麽，忽然沒頭腦地來了一句，“……說起來，他當初，是這麽讓你稱呼他的？”
“嗯？”
正用能力保持頭腦清醒的巫九靈下意識應答，然而稍一分心，那股“詭異的情感”便再度操控上她的肢體，于是她的右手便不算溫柔地捋了一把賀蘭焰的尾巴根。
“唔！”
仿佛有一股隐秘的電流倏地自脊椎掠過，賀蘭焰身子狠狠一抖，沒忍住悶哼一聲。
“……抱歉。”
巫九靈用力咳嗽下，趕緊将脫缰的理智拉回，“是的，在聯動角色覺醒初期，也就是大約0到1萬好感值期間，玩家無法進入清輝之庭去到角色身邊，只能采用類似單機游戲一樣的簡單互動——這你應該是知道的呀。”
所謂“單機游戲”一樣的互動就是指：玩家為角色提供用以稱呼自己的專屬昵稱，在得到角色同意後，養成游戲的第一階段正式開始，純白天堂的游戲意志會編輯出旁白、選項、劇情等提供給玩家，有時也能觸發小彩蛋。
賀蘭焰當然知道。
他閉了閉眼，忽然湊近身子。
“那如果……”他默了片刻，望進巫九靈的眸子，“我是說如果。”
“當初我提出的是另一種稱呼，你會不會應下。”
游移到賀蘭焰後頸的手指停頓了片刻。
正準備将他捏暈好方便自己單獨行動的巫九靈想了想，決定聽完這句話。
“說說看？”
仿佛能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賀蘭焰深吸口氣，剛要開口。
驀地，燈光驟滅，一片漆黑之中，隔壁的房間內陡然爆發出一聲凄厲驚恐的尖叫。
作者有話說：
巫九靈：變成貓貓什麽的一定是副本的詛咒！
純白天堂意志：诶嘿！qwq
這章是周四（1.5）的更新奧，提前一點點放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