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坐标
不多時, 房門被有規律地扣響。
側耳确認是約定好的暗號，巫九靈起身，将B隊的四人放了進來。
“啊啊啊！”
一進門, 最咋咋乎乎的舒奈和樊臨就齊齊爆發出一串誇張的嚎叫, 連滾帶爬地擠進來。
“好吓人！這邊NPC的記憶力好好！”
接過巫九靈遞來的橙汁, 舒奈三兩口幹掉，心有餘悸地喘氣：“我們已經超——級小心了，可居然還被這游輪的餐廳侍者逮着問，怎麽看起來那麽面生！還強制要求我們出示游輪船票！”
“還好哲哥亂七八糟的小道具很多，我們緊趕慢趕用上幾個帶障眼法的, 這才蒙混了過去！”
樊臨不要橙汁，他又變成雪狼的樣子，嗚嗚唧唧地朝巫九靈懷裏鑽：“剛才跑得着急，船又颠得難受, 前輩，我不舒服。”
巫九靈從善如流地按上他的尾椎骨, 順手狠揉了一把耳朵尾巴當做利息。
埋在巫九靈懷裏的樊臨高興地哼哼, 假裝無視旁邊某道仿佛能把他毛點着的核善目光。
“雖然過程驚險, 但也并非全無收獲。”
雖然是年齡最小的商會成員, 但窦茗棋行事作風卻很成熟可靠。
他調出多功能的好用面板, 把他拍下來的圖像遞給二人。
“在克塔斯號上, 我們從地毯、挂畫、窗棂、杯盤裝飾、甚至宣傳手冊的插圖頁上, 都看到了這樣的景象。”
幾十張位置不同的相片上，拍攝的都是模樣極其相似的游魚紋路，只是樣式并不能稱為精美。
仔細分辨這些或正或斜的圖案, 即便被稱作游魚, 但魚身下的兩條奇怪的豎線很難不讓人産生些奇怪的聯想。
“好像腿。”巫九靈直接脫口而出, “魚頭人身？什麽怪物。”
“比香薰爐上精致可愛的小魚要猙獰得多。”簡成哲皺眉，說出所有人內心所想，“這個‘魚人’模樣，與其說是繪制的裝飾，不如說是某種代表未知危險和狂熱崇拜的圖騰更合适。”
“魚人，人魚，小小的順序之差，最後生成的物種可謂是天差地別。”
說到這，向來喜歡大開腦洞毫不控制發散性思維的舒奈，忽然猛地就近一拍。
——不知道是否帶上了點個人恩怨，反正這一巴掌無比準确地落到了窩在巫九靈臂彎間的樊臨身上。
樊臨：“嗷！”
舒奈還保持着驚喜的表情：“我記得純白天堂的角色池裏有一只代號【人魚公主】的絕美SSR！祓除之祭結束後，我的積分正好又夠十次十連了！我一定要去試試！畢竟，說不準這個污染源正是我得償所願的某種預示呢！”
樊臨立馬打擊報複：“舒奈姐，那叫癡心妄想。”
舒奈：“？”
舒奈：“呵呵。”
她用鼻孔發出冷嗤，強行把樊臨從巫九靈懷裏拖出來就是一頓暴錘。
不着痕跡地勾唇微微一笑，宮缡攬住正頻頻朝混戰二人投去視線的巫九靈，把還剩下的正經人圍成一圈，将他們二人獲得的情報共享出去。
交流完畢，幾人最後又認真地把B隊原本的任務要求仔細研讀了好幾遍。
【尋找危險源頭，清除異常】
巫九靈稍蹙起眉，“太簡短了，有些反常，畢竟祓除之祭的最終目的都是要解決污染源，這種介紹跟沒有一樣。”
“這次的任務似乎着急也沒用。”簡成哲拍拍她的腦瓜，“有一些副本的類型，就是要順着時間線按部就班地進行，并不能人為快進。今夜到了零點，鬼怪自然會有大動作。”
宮缡略一颔首表示贊同，随後把B隊互換的任務進度條遞給巫九靈看：“經歷過剛才的幻象之後，進度已經33%。此外，現在線索大致梳理出來了一個輪廓，根據我的推測，本次的BOSS戰，很有可能會發生在海上。”
巫九靈猛地看過去，警惕問：“你會游泳嗎？”
宮缡有些無奈地笑了：“小姑娘對B區的榜一這麽沒信心嗎？”
“這不以防萬一，多問幾句。”
巫九靈放松了點，“倒不是擔心你在水下無法作戰，只是害怕會有意外情況。不過，我會争取BOSS一露頭就把它殺掉，迅速結束任務。”
站起身，巫九靈跨過地上滾來滾去的舒奈和樊臨，對幾人說：“到晚上指不定還有一場惡戰，幾位不介意的話先稍作休息。不用管我，我可以不睡覺。”
她打算親自去那幾個魚人畫像那兒看看。
“啊？！”
聽到動靜，舒奈立馬松開揪着樊臨後頸皮的手，果斷撲過去抱緊巫九靈：“不！靈寶不在床上的休息就失去了它的意義！”
巫九靈：“？”
舒奈：“開個玩笑，正經講，我們一起去，別分開行動嘛。”
巫九靈剛想拒絕：“你們不才差點被揪住……”
忽然，她話音一頓。
“等一下，你們把剛才怎麽被NPC攔住的情景再轉述給我一遍，前因後果要詳細點。”
默然聽完，她捏住下巴，眸子有些冷。
“這個副本……好像有些不太對勁。按理說，這種屬于副本自身內置問題的固有情況，不該由你們承擔後果。換句話說，我認為你們有些被本土原住民NPC過于針對了。”
巫九靈低下頭，沒有忽視心口紋路上傳來的一閃即逝的細微信號。
“總而言之，大家小心些，有情況統一交給我處理。”
不過，預想中的任何糟糕情況都沒有發生。
或者說，一切都順利得太過不可思議了。
直到指針齊齊指向12的一刻，克塔斯號游輪上都沒有出現任何異常。
再翻不出任何線索的六人，只能原地等待，一邊用度假游玩來催眠自己，一邊平靜又暴躁地等待午夜的到來。
因此，當代表十二點的時鐘敲響，一群無限流職業病的玩家和NPC齊齊松了口氣。
為了便于集合行動，又不至于被NPC們逮着問話，六人統一留在了人較少的休閑室中。
靠近後半夜，想休息的直接回房，還想玩的都跑頂層娛樂場所花天酒地，這裏的原住民NPC本就不多；同時，因為這一層位于整艘游輪的中部位置，也方便上下打探情況。
“零點了，那個船員說的巅峰性奇觀究竟是什麽？”
從按摩椅上一個鯉魚打挺起身，舒奈查看時間，又伸手去戳旁邊的巫九靈的臉蛋：“難道是能将全部乘客卷入其中的巨大幻象？可這靈寶不還是真的嗎？”
“鬼怪的手段總要有所改變，不然也太沒新意。”
簡成哲剛說一句話，忽然望見宮缡和巫九靈齊齊比了個手勢。
“你們聽到什麽了嗎？”
樊臨毛絨的耳朵來回動了動，确定除了這句話外沒收到任何聲響：“沒。”
“問題就在這。”巫九靈眯起眼，“不覺得有點太安靜了嗎？”
小雪狼愣住了。
他旁邊的窦茗棋咂咂嘴，“樊臨定義的沒有動靜，那問題可就有點大了。”
沒有香氣，沒有歌聲，雀斑青年給出的所有關鍵詞都沒有觸發。
作為副本中設定的游玩享樂性質居多的游輪，按理說，即便大半夜的，也應該有不少活躍分子在四處嗨。
起碼不該是現在這種萬籁俱寂的情況。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整艘龐大的游輪仿佛徹底陷入了沉睡，無形的死寂籠罩而下，抹除了全部的活人聲響。
“休息室裏也沒其他人。”
巫九靈立刻起身，壓低聲音：“出去看看，你們跟在我身後。”
迅速沖上甲板，呼嘯的海風便直直地拍了所有人一臉。
“好家夥！浪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大！”
舒奈幾乎扯着嗓子才能把聲音傳遞出去，巫九靈站在劇烈搖晃的甲板上，布散出去的感知忽然捕捉到一陣詭異的節奏。
踏。踏。踏。
不急不緩，齊聲有序，像是成百上千人以同樣的步伐速率緩慢行進過來。
微小但詭異的腳步聲混雜在海風中，巫九靈迅速發出提醒。
剛說完，一個更大的浪頭狠狠拍向船身一側。
本來就暈得難受，樊臨立足不穩，巨大的沖力猛地把他甩到一邊，眼看着就要被丢出船。
濃郁的黑霧迅速纏上他的身體，巫九靈擡手一招，眼疾手快地又扯了回來。
然而，電光火石之間，所有人看到了極其離譜的一幕：
被樊臨好好存放在玩家物品欄中的香薰爐，忽然“咚”地一聲，直直跨越次元掉出來，咕嚕嚕滾到了甲板一角。
樊臨：“？”
樊臨：“故意的吧！能把我們物品欄裏的東西直接甩到副本裏？！玩不起想耍賴直說！”
幾乎可以确定副本裏出現了某些不可控的問題，但來不及深究，巫九靈接住暈得七葷八素的小雪狼，按着他的尾椎冷聲喝道：
“變狼，趴好。”
樊臨立馬乖乖照做。
随着香薰爐被強制扔出，完全開闊的甲板上，卻沒有足以致幻或是迷暈的氣味傳出。
但原本只有巫九靈捕捉到的腳步聲忽然整齊劃一地調轉方向，并且加速地朝六人所在的位置沖來。
前後幾乎不出幾秒，甲板前後、上下船艙的欄杆邊、任何目力所及能對視上的位置，忽然湧出數不清的人。
完全失去了自己的理智，克塔斯號上的所有游客，手捧香薰爐，空洞呆滞地睜着雙眼，像是提線木偶般僵硬地朝向被他們圍在中間的六人。
大半夜的，月光也不算明朗，但這群僵屍一樣的人眼睛倒是像燈泡一樣，幽幽地亮起。
瞅瞅這群終于冒出來的游客，舒奈略一思考，從口袋裏摸出之前悄摸順走的銀叉，用上點力氣，xiu地砸上樊臨的香薰爐。
結果，了不得，這一下簡直像是觸碰了龍傲天男主的逆鱗一般！
原本還只是陰森盯着他們的游客，關節忽然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脆響。一群人嘴裏模糊咕哝着什麽“膽敢對聖物不敬”，在劇烈晃動的船上如履平地，步調一致地緩慢朝中心的六人逼近。
臉上猙獰的表情，仿佛祖墳被刨了一樣。
“有沒有覺得，這個設定很像信息素，香薰爐就是那個被萬A争搶的O，而我們就是那個動了他們心上小O的惡霸。”
被烏泱泱的一船人兩面包夾，窦茗棋的這段發言便顯得尤為突兀：“現在惡霸們要被暴揍了。”
宮缡：“……私以為，你與我們公會的廖婷婷小姐應有不少共同語言。”
巫九靈重點在別處：“不對吧，我覺得接下來的劇情該是惡霸繼續亂殺，來一個揍一個，來一群抽一窩。”
按理說這種危急時刻還大開腦洞的脫線擔當該屬于舒奈，怎可惜這個女人壓根不看這些東西。
手上紅芒一閃，緊握一柄一人多高的赤金色長槍的舒奈表情有些垮：“棋棋，能不能不要這樣拟物？怪怪的。你不是一直想推我安利嗎，你這樣我以後全都幻視這個香薰爐腦袋，怎麽看文？”
窦茗棋連忙捂嘴：“我錯哩，安利你一定要看啊！可香了！”
簡成哲：“……你們清醒點。”
旁聽對話的巫九靈笑得快要站不住。
她将懷裏的樊臨小心遞給簡成哲，把他倆朝窦茗棋的方向推了一把：“你們三人，不擅戰鬥的另有任務——抓緊找到游輪的全部船員，尤其是克塔斯號的船長，我懷疑任務還有個坑埋在這裏。”
此前等待的時間裏，巫九靈已經問清楚了四人的全部能力。
簡成哲可以用異能侵入精神力允許範圍內的所有電子設備系統，船只駕駛室當然也不例外。
意外得知這人居然全能到還點亮了開船技，巫九靈當然果斷地把這項任務交給了他。
“如果可以，控制駕駛艙。”宮缡也掏出槍，眸色淡淡地望向逼近的人群，“順帶一問，你們的任務并未說明不許傷害游輪的乘客吧？”
“沒有。”
作弊一樣地給鎖住異能的宮缡留了點小道具，三人從巫九靈一拳轟開的通道間迅速撤退。
短短幾句對話間，船身又是一陣劇烈搖晃。
随手将槍杆朝地上一杵，舒奈穩住身形，轉頭朝巫九靈揚起唇角，勾出一個明媚飒爽的笑容。
“說起來，靈寶只知道我用槍，但不清楚具體戰鬥技來着？”
視線落向舒奈的武器，巫九靈嗯嗯點頭。
大型商會中，雜糅各種異能者的情況并不罕見，只是遲明野和宮缡向來不對付，連戰鬥方式都是天差地別的迥異。
因此，巫九靈原本以為是充滿科幻感的槍支大炮，沒想到舒奈反手掏出的是一杆冷兵器——當然，也很酷炫就是。
一人多高的長槍通體呈黑金色，槍篡和紅纓的位置刻畫有淺金色的祥雲紋路；槍尖卻通體赤紅，仿佛有烈焰燃燒，焰心的位置有一顆岩漿般深色的小珠子，同紋路一起上下貫通成彙聚能量的樞紐。
“【落日熔金】，我滴大寶貝！”
面向巫九靈拍拍武器介紹完，舒奈又轉頭，煞有介事地給寶貝武器叮囑道：“靈寶面前的首次亮相，可不要拉胯！”
周身黑霧湧動，向來最喜歡暴力通關的副本類型的巫九靈彎起眼睛：“既然幕後BOSS還舍不得露面，那我們就把它看重的東西全部毀了，看它還坐不坐得住。”
從舒奈試探性的攻擊就已經可以看出，乘客不是必須，但香薰爐是。
她們這回要當一個徹徹底底的惡霸，看看究竟破壞到第幾個紀念品時，那個掩藏在深海下的家夥會忍無可忍地冒出頭。
屆時，必将讓它感受到被全部火力集中的厚愛。
說實話，兩邊對于這場避無可避的戰鬥都是等不及的狀态。
那邊被控制的乘客們呆張着嘴，瞪圓眼睛，誓死捍衛他們滾在地上的寶物一樣吼叫着撲來；
這邊從早呆到晚，眼見着BOSS戰拉開序幕，兩位強攻型選手也毫不遲疑地迎面沖上前。
不過在閃身離開的前一秒，巫九靈忽然回頭，拉住宮缡的手。
掌心相貼，宮缡還沒反應過來，就感到肌膚沁入一絲微涼的寒意。
等巫九靈抽回胳膊，他看到一枚造型精美典雅的淡墨色指示标，正綻放着淺色光暈，靜靜懸浮在他的手心上空。
“這……”
迎向那雙略有詫異的綠色眼眸，巫九靈露出一貫的甜笑。
“這是我的【坐标】。”
從來都是定位獵殺目标。
從來沒有獵物能從這個技能下存活下來。
但這一次，面對屬于她的養成玩家，死神少女第一次将殺戮的能力應用到了嶄新的方向。
“一旦你遇到危險，無論多遠，我都會立刻出現在你的身邊。”
“我保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