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訴苦

死後為鬼，若非恨意難消，如何會滞留人間？

張氏眼中含淚，哀婉凄楚地訴說着自己的經歷，她本是商戶之女，父母為尋求庇護，把她送給當時還是個侍郎的羅尚書。她生得姿色不俗，也算是識文斷字，輕易便獲得了尚書大人的寵愛。

而羅夫人也是個不錯的主母，對她們這些妾室關愛有加，時不時地送給她們湯品飯菜，尚且年少的張氏不知多少次感激上蒼，遇上了羅夫人這樣仁慈的主母，直到死，也沒想過這位溫和慈愛的主母竟是個心狠手辣的人物。

等到死後，她才發現羅夫人對妾室一向大方，卻見不得受到丈夫偏愛的妾。比如她，再比如在她死後入府的陶氏，她是“誤食”毒藥身亡，陶氏是莫名多了一個奸夫，為了維護羅府的名聲，被活生生打死，而那時，陶氏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孕。

張氏，陶氏訴說完自己的遭遇，四個年級尚輕的丫鬟也一臉怨恨地說出自己的事，她們四個分別是羅祁和少夫人月娘的使女。不同于羅夫人面慈心狠，月娘則是個脾氣爆的主兒。

月娘生得花容月貌，性格卻極為跋扈，背後有一個得勢的母家，更為她添了助。妻子強勢，羅祁不敢納妾，可他偏性又是個生性風流的人，也不敢明目張膽去上花樓，于是暗地裏調戲婢女就成了他的消遣。

作為羅府的奴婢，賣身契在主子手裏，她們又怎麽敢反抗呢？被羅祁動手動腳還只是小事，讓月娘發現才是慘劇一樁。

月娘不讓羅祁納妾，又怎麽會容許丈夫在自己的眼皮下勾搭婢女？

最可怕的是，為了殺雞儆猴，平白無故被羅祁占了便宜的雪梅等人，又被月娘當做震懾衆仆的工具，活生生打死。

事後，更是為了掩人耳目把他們的遺體掩埋在花園之中，生前不是自由人，死後被草草埋藏。

“這位大人，我們所說皆為事實，沒有半點隐瞞！”張氏如泣如訴，哭得可憐。

聽完女鬼小姐姐們的經歷，九雅咋舌，這都是宅鬥的受害者啊，果然那個羅夫人和月娘都不是什麽善茬兒。九雅同情道：“小姐姐，你們也太慘了吧！我就說嘛，那個羅夫人和月娘看着就不像好人！”

容姜沉默了一會兒，才道：“那死于爾等之手的人？”

她看得出來張氏她們沒有撒謊，可她也看得出來她們手上已經沾了人命。然而死了的那些人卻不見了魂魄。

張氏和陶氏死得應該比較早，那時冥界正處于四分五裂的狀态，各方勢力忙着争權奪利，對于人間之事十分不上心，有許多鬼魂沒有被帶回冥界，而雪梅、秋菊四個死亡大概也是兩三年前，容姜正着手統一冥界的事，衆鬼差也沒有那個功夫。這幾個女鬼滞留人間情有可原，可死于她們之手的其他人呢？

若是被鬼差帶走，那麽張氏她們也是要被鬼差帶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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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張氏有些遲疑，看到容姜面色冷淡，她心裏直打鼓，這真相能說出口嗎？說出來，這位大人會不會覺得她們真是厲鬼，不可救藥了？

看到幾個女鬼面面相觑，容姜已經懂了，“是殺還是吞？”

冤魂報複，這個無可厚非，可是吞鬼，這就觸犯了冥界的律法，人殺人的人間的法，人間有審判，死後冥府會再次審判。鬼殺鬼，人間管不着，可這屬于冥界的管轄範圍啊！這就相當于，你殺了人還被皇帝撞見了，就這麽悲慘。

“什麽意思？”九雅瞪大了眼睛，“不是吧？不是我想的那個樣子吧？”

是殺還是吞？殺人倒是可以理解，吞人是什麽鬼？

生活在一個繁榮強大的新時代，九雅從來沒見過什麽血腥的陰暗面，當了魔尊之後，雖然自己也親手處置過不少魔，但她從來沒見過同類相食的畫面，反正就是難以想象，鬼不是沒有實體的嗎？怎麽吞人呢？

容姜沒有理會九雅的疑問，只盯着張氏，“不打算解釋一下嗎？”

張氏并不是動手的那個，但她分明是這群女鬼的主導，找她問話是最正确的選擇。

喚做雪梅的女鬼站了出來，“這位大人，您也不必為難張姨！我們的确害了人，可我們沒有殺無辜之人，我們殺的都是害我們的仇人！”

張氏看着年輕，實際的年紀足夠做這幾個小丫鬟的母親了，在她們死後，是張氏和陶氏一直在幫她們如何隐藏身形，如何以鬼的身份在人間生存下去，對她們來說都是長輩的存在，十分敬重。

雪梅以為容姜對她們的這種做法十分不贊同，會像所謂的道士收鬼一樣對她們不利，立刻警惕起來，小姑娘們一個個都眼神兇狠起來，不愧是沾了人命的厲鬼，周身竟生出了一股子戾氣來。

見到這副架勢，九雅不禁皺眉，厲聲道：“你們想幹什麽？”

九雅雖然可憐女鬼們的遭遇，但她和容姜來不就是為了幫她們的麽？她們這個樣子又是要做什麽？在沒見到鬼的時候，九雅會有一丢丢的害怕，可她到底是個名副其實的魔尊，還能怕幾個不成氣候的厲鬼麽？

在女鬼們，指甲陡然暴漲時，九雅就抽出了一直藏在腰間的昆吾刀，幾個女鬼張牙舞爪地朝容姜和九雅攻來，卻被昆吾刀閃出的光芒給彈回了原處。昆吾刀作為九雅的武器，不知斬殺了幾位高階魔者，其中蘊藏的魔氣，就夠女鬼們受得了。

赤色的昆吾刀在九雅白皙的手掌的映襯下，越發熾烈如火。九雅把玩着昆吾刀，淡淡一笑，“做鬼做了這麽久，自知之明還是要有的吧？不要随意出手，這個道理懂嗎？”

随便向別人亮出武器，那就是挑釁，在自己實力比別人差的情況下，不是妥妥地找死麽？

“你——”雪梅怒視着九雅，“你們哪裏是什麽大人？是不是羅祁他們找來的道士？要來抓我們？既然要抓我們，又何必假惺惺地套我們的話？”

“怎麽樣？是想找到我們的弱點把我們一網打盡嗎？休想！”

本來容姜給她們的感覺，像是要給她們主持公道，可是容姜開始問她們是如何處置被她們殺了的那些人，就忍不住做賊心虛，殺人是報仇，吞噬鬼，那是同類相食，她們以為容姜要來她們麻煩，只能先下手為強。況且，九雅和容姜都隐藏了自己的氣息，在女鬼們眼中，這兩位都是人，人對鬼有什麽好印象呢？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只要一點點不對勁，就會聯想到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