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巴澤爾這番話無疑是給薩米判了死刑。

陸宵無法接受。

雖然才和薩米認識了沒兩天,可畢竟是條生命,薩米還是一個孩子啊。陸宵又不是經常會接觸到死亡的人,怎麽可能如此輕易地就接受一個孩子即将死去的事實?

“不能……想想看其他辦法嗎?”陸宵慢慢說道,“那些藥劑就算是失敗品,也是你研發出來的,你是最熟悉那些實驗的人,不是嗎?”

巴澤爾情緒寡淡:“研究是經常會碰到死胡同的,死胡同也就是代表着無法再前進了,不是按照這條路研究不下去,就是這條路的盡頭是個無盡的坑洞,是徹底的失敗。如果在研究上搞突破這麽容易,我就不是人,而是神了。”

“……”陸宵收緊了雙手。

“我唯一可以告訴你的,是當初申請轉移這批失敗品的研究員的名字——狄克諾爾。”

陸宵卻仿佛沒聽到似的杵在那兒,緊鎖着眉頭,仿佛是在兀自思索着。

巴澤爾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這個地球人是有多死腦筋?

陸宵擡眼,忽然道:“永久性行為素……是可以徹底改造人體的吧?”

巴澤爾神色微變,變得略微有些認真了。

他飽含着興味的目光在陸宵身上轉了圈:“你是想改造那個孩子的身體?”

“沒錯,這樣的話,能中斷那個催生長素的作用嗎?”

“理論上是可以的。永久性行為素會徹底打亂人體的構造,再重新拼組起來,不過過程可是很痛苦的哦,”巴澤爾輕笑着,“和催生長素同時作用于人體的一瞬間,那個孩子很可能會‘痛死’的。”

“但是算是一種可行的方法吧?”陸宵握了握拳頭,“那我先走了。”

當陸宵的背影消失在緩緩關上門後,巴澤爾交疊着雙腿,輕晃着腳尖。

永久性行為素的實驗當中,有将近一半的實驗品是不堪痛苦而死去的。那是非常強力的藥劑,是充滿了破壞性的液體。即使陸宵本身沒有體會過那種藥劑的滋味,心底應該也是清楚那東西有多危險的。

用這種危險物去拯救別人……還真是一個既大膽,又天真的想法。

陸宵一睜開眼就掙紮着想要坐起來。

“亂動可是會撕裂傷口的。”

聽到這句話的同時,陸宵“嘶”地倒吸了一口氣,重新倒回到病床上。

關門聲響起,熟悉的身影走了過來,停在病床邊。阿諾德一臉戲谑。

“看,我已經提醒過你了。”

“……”陸宵有點淩亂,瞪了這個男人一眼。

阿諾德伸手拿掉了罩在陸宵口鼻上的氧氣罩:“我不過才離開沒多久,你變得還真慘啊,陸宵——”

“薩米怎麽樣了?”陸宵打斷了他的話,抓住了他的手。他的嗓音還有點嘶啞。

阿諾德一愣,而後眉眼間染上一抹笑意:“還在急救當中,羅蘭和布蘭迪正在想辦法。”

“……那裏維呢?”

“昏迷着,你是第一個醒來的。”

“是嗎……”陸宵頓了頓,問道,“薩米那邊……羅蘭他們也沒有辦法嗎?”

“嗯,因為不是很常見的狀況啊。”

既然如此,陸宵也只能盡快傳遞給對方他的想法了。

他松開了手,道:“那個,我仔細想了想——這個不是巴澤爾記憶裏的東西,純粹是我自己想到的辦法……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說不定還會害了薩米……”

“我聽着。”阿諾德說。

阿諾德的回答倒是讓陸宵怔住了。

這個男人……打從最開始就是為了薩米的事情才來他的病房的吧?

陸宵抿了抿唇,道:“用永久性行為素改造薩米的話……說不定會有用,但是薩米也很有可能會死。”

這個方法真的好嗎?

說完後,陸宵又質疑起自己來。

畢竟他完全是這些實驗的門外漢,幾乎什麽都不懂,說不定羅蘭能想到更好的辦法?

“哦?聽起來還真是一個冒險的辦法。”阿諾德挑眉。

“你來這裏原本是想等我找到巴澤爾記憶中的解決辦法的吧,”陸宵低聲嘟哝,“我仔細檢查過了……沒什麽發現,只知道薩米給自己注射的應該是巴澤爾實驗過程當中的失敗品。”

看着陸宵蒼白的臉色,阿諾德頓了頓,道:“既然想不起來那也沒辦法了,反正将人體打碎重組聽起來也是一個不錯的建議。”

……陸宵怎麽越想越覺得自己出了一個很可怕的主意呢?

“其他呢?”阿諾德垂眸注視着陸宵,“和治療方案無關的事情,你還記得多少?”

陸宵被他注視着,晃了下神,這才想起巴澤爾告訴他的消息,趕緊補充道:“對了,當初申請轉移這批失敗品去做後續研究的是一個叫……叫狄克諾爾的研究員,這個……不知道能不能幫到你們?”

“狄克諾爾?”阿諾德得到了想要的信息,咀嚼着這個名字。

“你對這個名字有印象嗎?”

“沒有,不過小皇子的研究員檔案還在我們手上,只要查閱一下應該就能得到點線索了。”

陸宵看着男人,猶豫了下,道:“我聽裏維說你們當初是把這裏的實驗藥劑全部銷毀掉了的,為什麽薩米還能拿到手?”

他頓了頓,飛快地說:“絕對不是我給他的!我不會制造也不知道哪裏藏着這些東西。”

“嗯?”阿諾德笑了,“我知道啊。”

“……”

“至于藥劑的來源嘛……”阿諾德放緩了聲音,笑意未達眼底,“有人将那種液體看作毒藥,也有人将它們當做寶貝。私自藏着我無所謂,但是事情發展成這樣,實在沒辦法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啊。”

說着,他伸手拿過氧氣罩,給陸宵重新罩上:“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你告訴了我一個非常重要的消息,陸宵。接下來就好好休息吧。”

陸宵用手穩了穩氧氣罩,嘴角抽搐了下。

黑發男人轉身走出病房,關上了門。

陸宵看着他離開的方向,眉頭微微舒展開來。

……聽阿諾德這麽一說,莫名地覺得還挺可靠的。

……不知道薩米能不能脫離危險呢?

陸宵嘆了口氣。

他怎麽可能還睡得着。

阿諾德出門後便徑直向着薩米的手術室走去,邊走邊擡起手,對着通訊器道:“露娜,你現在在哪裏?”

“四樓總控室,怎麽了?”

“狄克諾爾,查一下現在住在這個研究員研究室裏的是誰。”

“……你從哪裏知道這個名字的?巴澤爾?他恢複記憶了?!”露娜的聲音一下子冷了下來。

“是我從我腦袋裏的資料庫中找到的,露娜。”阿諾德語氣輕緩。

“……抱歉,”露娜的聲音弱了下去,聽起來有一絲狼狽,“我明白了。這次的事情……你确定和巴澤爾無關嗎?”

“你應該也清楚吧,”阿諾德說着,推開了手術室的門,“這次的事情,不可能是小皇子做的。”

露娜沉默了一秒,道:“我知道了,那我現在就去查那個研究員的檔案。”

“嗯,麻煩你了。”

切斷了通訊,阿諾德放下手,向手術室內看去。

羅蘭正在地上開一個金屬箱子,布蘭迪則是戴上了手術手套。

布蘭迪向阿諾德投去了目光,問道:“怎麽樣,從巴澤爾那兒得到點什麽消息了嗎?”

“很遺憾,沒有,不過他建議我用永久性行為素。”

布蘭迪和羅蘭交換了下眼神。

羅蘭蹲在地上,對阿諾德道:“我們也想到了這個辦法。”

她打開了箱子,兩邊夾置了許多支不同顏色的藥劑,全都盛載在一支支的玻璃管中。

羅蘭從中拿出一支玻璃管,放在燈光下看着,嘴上語氣平淡地喃喃:“當初那些實驗藥劑可是‘全部轉移銷毀’了……”

“那又如何?”阿諾德走到了手術臺邊,垂眸望着躺在上面喘着氣,時不時掙紮幾下,卻始終無法脫離手術臺的少年,緩緩說道,“這不過是同一支藥劑留下的影響罷了。”

“那你的意思是?”

阿諾爾微微傾下身體,對上了薩米血紅的眼睛。

薩米一時停止了掙紮,對着他的目光,瞳孔緊縮了起來。他身上的衣服在方才打鬥過程中已經弄破了,而身體的不斷成長也使得破口變得更大,原本好好的一件孩童穿的T恤已經變成了破布,褲子更不用說,因而羅蘭之前已經幫他把身上的衣服給脫光了,讓少年□□地躺在了手術臺上。

“阿諾德……先生……”他的嘴唇已經幹裂出血了,聲音低啞。

“他恢複意識了?”羅蘭聽到了微弱的聲音,趕緊站起身來。

“只是一時清醒罷了。”阿諾德将蓋在薩米額頭上的劉海撫開。随着孩子身體的疾速生長,就連他的頭發也長了許多。金色的頭發沾滿了汗水。阿諾德的手緩緩下移,擡起了少年的下巴:“薩米,接下來可能會更加痛苦,還能堅持嗎?”

薩米的嘴巴張張合合,卻聽不清在說什麽,只是緩慢地點了下頭。

“那就好。”

阿諾德遞出了一只手,對羅蘭道:“用我的血吧。”

羅蘭遲疑了。

“阿諾德是人類體,因此在把薩米成功改造過後,薩米即使‘變化形态’了也依舊是人類體,不同的只在于兩個狀态□□能的不同罷了,”布蘭迪冷靜地分析,“這是個正确的選擇,羅蘭。”

“好吧,我明白了,”羅蘭妥協,走了過去,擡起阿諾德的手打算用針管抽取血液,“不過你何必親自來?”

阿諾德笑着沒說話。

羅蘭抽取完血液,排掉裏面的空氣時,才忽然想起手術臺上那個少年經常挂在嘴邊的話。

……想要變得更厲害啊。

羅蘭嘆了口氣,轉身将血液注入進永久性行為素當中。

猩紅色闖入一片深藍色的液體中,微一震蕩,二者便混合在了一起。

***

米盧和班被一大群人圍在中間。

因為是半夜将他們叫起來的,所以大多數人都還穿着睡衣。

“喂,你們仔細想想!有誰可能會做出這種事情來的!”米盧扯着嗓子吼着。

班扯了他一下,在他耳邊咬牙切齒道:“這樣怎麽可能查得到啊!”

“那不然要怎麽樣?”米盧不明不白,“一戶戶查過去和現在這樣有什麽區別?”還能更節約時間。

班皺着眉頭沒說話,只是打量了一圈周圍的人。

地下城統共也就住了沒多少人,大部分都已經被他們叫出來,集中在這條主幹道上了。

有誰會幹出這樣的事情來?

想當初阿諾德分配好各個基地的居住人員,又接來一批流放運輸艙中的奴隸之後,各個基地的确有一段不太安穩的時間。

他們當中本身就有生性不良的人,這也是最開始會在生産房那邊安排守夜人的原因——有人會去偷盜,也會去下毒,這都是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對于那些作惡的人,他們決定了一個處理辦法——他們不會直接殺死對方,也不會讓對方自由地回歸宇宙。

抓了一個又一個不安分的人後,這個基地好不容易寧靜了這麽段時間,沒想到又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他們到底是漏過了誰?

誰還想要加害這個基地裏的人?

亦或者是特別針對薩米這麽一個孩子?

誠然薩米自己也想要改變自己,可是任何有自主思考能力的人都知道巴澤爾的藥劑不能亂用,更何況這次還是這麽一支古古怪怪的藥劑。那絕不可能是好心。

“為什麽要來問我們?”

“就是啊,這肯定是巴澤爾幹的好事!”

“你在懷疑我們嗎,米盧?!”

“開什麽玩笑!”

就在這時,班收到了通訊。

因為實在太吵了,他擠出了人群,到了街角,對着通訊器道:“露娜小姐?”

“阿諾德給了點線索,我查到了一個人。”

“誰?”

“……埃爾林。”

班回過頭去。

只見褐發女人站在人群外圍,臉上充滿了不安,唇色都泛白了。

而她的女兒,塔尼亞,則是抱着她的手,冷冷地打量着站在人群中央的米盧。

仿佛是感受到了班的目光,女孩轉過了頭來。

作者有話要說: 出門前來一發更新~

上一章留言好少,大家果然都去過七夕了嗎=_=

☆、變化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