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瀕死

第四十二章

露娜咬了咬牙:“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只是發現異狀出去巡視了一圈而已。”

“巡視了這麽久嗎?”

剛好收到了簡訊,布蘭迪将監控室傳來的畫面用全息屏投影了出來。

畫面上,路燈燈光照不到的某個角落,女人肩上扛着一個被毛毯裹住的人躲在暗處,看起來像是在檢查周圍的情況。人影處在畫面的右下角,不仔細看的話不一定能發現。

“看來你還是沒有躲過所有的攝像頭。”

露娜收緊了雙手,沉默地與銀發男人對峙片刻,承認了:“沒錯,是我把巴澤爾帶走的。”

“所以說,你到底把他帶到哪裏去了,為什麽要擅自行動?”

“你難道會猜不到我想帶他走的理由嗎?”露娜反問。

“我的确猜不到,我們幾人當中,你一直是最聽阿諾德命令的人,”布蘭迪蹙眉,“阿諾德想要巴澤爾活着。”

“但是他想要巴澤爾活着的理由從來沒有告訴過我們,不是嗎!”露娜一下子爆發了似的,向前一步激動地說道,“阿諾德的命令就一定是正确的嗎!如果他為了自己私欲毀了這一整個基地怎麽辦,你也想要無家可歸嗎,布蘭迪!”

布蘭迪的眼底劃過一絲訝異。

他扶了扶眼鏡,說道:“……雖然我也猜到阿諾德想要從巴澤爾身上得到的東西可能只和他個人有關,不過我以為我們三人都是同意以阿諾德的想法為優先的。沒有他,就沒有今天的我們,你忘了嗎?”

露娜低下了頭,緊緊咬着下唇,渾身微微顫抖着。

“我之前……的确是這樣想的……但是前提是,我以為阿諾德是以基地為優先的。沒有阿諾德就沒有今天的我……可是我不想失去這唯一的歸處了。”

布蘭迪注視着低着頭的女人,片刻後,他閉上了眼睛,輕嘆了一聲:“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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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娜猛地擡頭:“你呢?就算阿諾德想要毀掉這個基地,你還是不會改變想法嗎?”

“首先,我并不覺得阿諾德會有想要毀掉這個基地的想法,他對基地的感情可能沒有你來得強烈,但是,”布蘭迪頓了頓,似乎只是在思考,“但是他心裏并沒有太多複雜的計劃,我想他現在可能滿腦子只是想要得到那個他一直想要的東西罷了。但是即使他真的想要毀掉這個基地——沒錯,我還是會跟随在他身後的。”

“……”

“那麽,你到底把巴澤爾帶到哪裏去了?”布蘭迪換了個話題,“你把他扔出艙門去了?”

“……我只是把他帶到墓園去了而已。”露娜撇開了頭,低低道。

“原來如此,”布蘭迪想到方才阿諾德那一臉篤定的模樣,保留着心中的疑問,說道,“你就算是報複別人也是如此地按規矩來啊。”

***

該說時間漫長呢,還是流逝得太快。

陸宵靠着墳墓坐着,一邊恢複着精神和體力,一邊想着別的辦法。

右腕上代表氧氣存量的綠色部分越來越少,陸宵心中也越來越焦躁。明明知道除了等不太可能會有其他方法了,可是還是忍不住想試着去思考。可是一旦思考起來,就會想到很多事情,腦袋裏也會亂成一團。

或許他可以偷一臺飛行器來?

從實驗基地裏偷飛行器的可能性不大,因為即使他能控制力量體的末端凝聚成實體擡動飛行器,飛行器本身是不可能“穿”過重重艙門的。就算可以控制力量體去打開艙門,一旦被基地裏監控着的那些人發現了,也很可能會很快追上來将飛行器押住。

但是巴澤爾的秘密基地裏還留着一臺飛行器啊!那邊沒有任何人會阻礙他,應該是可行的。

“放棄吧,就算你現在是全盛狀态,想要從幾光年外偷一臺機器回來也是不可能的。理論上力量體可以做到很多事情,不過是事實是大多數人體是負荷不了的。就算你覺得可能會有奇跡想試試,給身體造成了負擔的話,氧氣消耗得也會更厲害的。”兔子給陸宵潑了盆冷水。

這就直接斷了他的後路了。

“但是要是阿諾德不來呢?”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陸宵的大腦停止思考了片刻。

他将頭靠在了膝蓋上,用手臂圍住了自己。

“我不想死……”

要在這裏幹等嗎?

這個賭注也太大了吧……他真的要把這個賭注下在阿諾德身上嗎?那個放任了塞西爾對他做了危險舉動的阿諾德?

陸宵閉上了眼睛。

他想起曾經和大學室友一起看《死神來了》時讨論過的話題。要是讓他們自己選一種死法,他們會選哪一種。

當時大家都是在瞎讨論,陸宵也沒明确地做出某一個選擇,不過他讨厭窒息而死。呼吸一點一點被剝奪的感覺很可怕,特別是在如此安靜的環境下。

一整顆星球,此時只有他一個活物。

沒有一丁點風吹草動,耳邊能聽到的只有自己刻意放緩的呼吸聲,仔細聽,說不定還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如果在這裏死去的話,那重生真的還有任何意義嗎?他什麽事情都沒有做過,目前為止都只是在茍延殘喘罷了,難道這一次重生只是為了讓他更加緩慢地去體驗死亡來臨的感覺嗎?

那真的還不如被車撞死來得幹脆啊。

之前被車撞的時候,他不是什麽都沒感覺到眼前就黑過去了嗎。

窒息而死,真的是好殘忍的一種死法啊。

力量體無聲地蔓延出去。

兔子轉頭看着坐在沙丘前一動不動的男人。

“我是不會再讓你看那些死人了,別白費力氣了。”兔子說道。

但是陸宵并沒有把力量體收回來。

他看不到畫面,可是他能夠感覺到。

一片的死寂。

那些人死前的感受,他也會一一體會到嗎?

“氧氣存量只剩百分之十,請盡快補充!”

機械女聲重複了兩遍。

陸宵的喉結滾動了下。

“靜下心來,”兔子仰望着星空,“等下去吧。”

“……”陸宵沉默了許久,問,“你是不是覺得我死了也是活該啊。”

“為什麽這麽說?”兔子的聲音很平靜,“我挺喜歡你的,我沒說過這句話嗎?”

被一個來歷不明的東西說喜歡,陸宵覺得自己應該覺得可笑的,可是他真的笑不出來。

“但是就是因為我扭扭捏捏沒出手,現在才會落到這種境地裏來的,不是嗎?”陸宵悶悶地說,“我剛才甚至還在說不想成為殺人兇手這種話。”

“這是你的性格,性格的形成和你二十多年來的生長環境有關,是很難一下子改變的。”

……但是真的好不甘心啊。

陸宵擡了擡頭,将下巴靠在了手臂上。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還是什麽的,他覺得呼吸也變得困難起來。

吸氣,吐氣變得特別綿長,同時腦袋也變得暈暈乎乎起來。

他垂下目光,盯着腳下白色的沙礫看。

看着看着,眼前似乎産生了幻覺,他看到了一條緊貼着他腳尖的光帶。

這條界線啊,難道他真的死到臨頭還要死守在後頭嗎?

就算是在地球上,為了保護自己而殺了人也是可以辯駁的吧?并不是錯誤的事情吧?

畢竟……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露娜恨他恨得很徹底,根本聽不進別人的話,也沒辦法好好地審視現在的他。

之前她還會聽從阿諾德的命令,保持着不對他動手。可是現在竟然直接一聲不吭把他電暈了扔到了這裏來。

阿諾德的話已經束縛不了那個女人了,就算他今天能夠逃過一劫回到基地裏,說不定那個女人下一次就直接用槍射殺他或者直接捏斷他的脖子了呢?

這些……都是有可能的吧……

人一旦被仇恨糊住了眼,什麽都可能做出來的……

但是如果他為了保護自己傷害了露娜,阿諾德會放過他嗎?基地裏其他的人也是絕對不可能放過他的吧?

要是讓他們選,巴澤爾和露娜只能留下一個的話,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氧氣存量只剩百分之五,請盡快補充!”

之前雖然一直想着要等到找到地球之後再想辦法離開基地,但是找到地球的那一天看起來還很遠。

離開基地的話,盡管有着諸多危險,還有很多不确定因素,不過力量體可以為他帶來很多的可能。他完全可以先找一顆适合生命生存的星球躲一躲,再想其他的辦法……

視野變得模糊起來。

陸宵瞥了眼右腕,紅色部分幾乎變成一條線了。

他微微張開嘴呼吸着,總覺得身上也冷了起來。

——不過如果馬上就要死了的話,想再多也都是白想啊……

呼吸都顫抖着。

仿佛是害怕呼吸完這一口氣,就沒有下一口氣了一般。

陸宵緩緩躺倒到了地面上去,偏過頭就看到了被他壓在手下的由什米亞文字書寫的人名。

因巴澤爾而生,因巴澤爾而死。他和這個異星的小皇子之間的關系好微妙啊。

此時此刻,他能夠清晰感覺到自己身體裏他和巴澤爾的那兩團小火苗。

巴澤爾因為一直在沉睡着,所以火苗一直很沉靜。而他的火苗則是在抖動着,仿佛是伫立在風中一樣。相比較之下,他更像是很快就要消失的那一個。

“陸宵!”兔子湊到了他的身旁,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陸宵扭過頭來,望着璀璨的星河,模糊了一片,像是在夢境中一樣。

“陸宵!”

飛行器貼近星球表面滑行着,見到某個躺在墳墓前頭的身影時,阿諾德的心中閃現過一絲訝異。

他有些驚訝于自己竟然一眼就确定那個人是陸宵了,明明這片墓園裏還有着好多個穿着白色防護服的屍體。

心中帶着那點微妙的感覺,阿諾德停下了飛行器,打開艙門走了出去。

被包裹在防護服中的金發男人閉着眼睛,嘴巴微張。他的右手指尖蓋在了墳墓前,沙地裏刻畫着的人名上,像是在撫摸着那個名字一般。

手腕上代表氧氣存量的圖标已經徹底變成黑色了。

盡管不太适應這顆星球上的重力,阿諾德還是盡快走了過去,将對方抱了起來。

沒有任何反應啊……

瞄了眼玻璃罩中面色蒼白的臉,阿諾德心中帶着點思緒,将人抱回到了飛行器裏,放在了副駕駛座上,而後自己從另一邊上了駕駛座,關上了艙門。

按下“空間氧氣填充”按鈕,他緊接着傾過身去将副駕駛座上那人的防護服從背後解開。成功地将金發男人身上的衣服扒下一半,讓對方的臉重新暴露在空氣中,阿諾德的動作頓了頓。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臉,笑着輕聲說道:“這次可以原諒我了嗎?”

聲音被擋在玻璃罩後頭,除了他自己沒人聽見。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我真的最怕窒息而死,其次《死神來了》裏面最怕看到戳眼睛的鏡頭_(:3ゝ∠)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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