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沒有打磨切割過的鑽石原石看上去不起眼,确實有點像冰糖。
這麽一筆“財産”放哪兒都不放心,在家裏是放在魚缸裏,沒人會去看魚缸。現在也是放在魚缸裏。她還從礦場弄了點碎石榴石、碎橄榄石,放在魚缸裏當鋪缸石,鑽石原石被埋在鋪缸石裏,根本看不出來。
那塊30多克拉的白鑽外面裹上從池塘邊弄來的苔藓,扔在鋪缸石上面當成人造景觀,天衣無縫,毫無破綻。
身懷巨款而不能大手大腳花錢,真是遺憾呀。
她惋惜又嘆息。
考前一周,除了看看英文報紙,基本上就不怎麽做題了。該走的路已經走完,現在是靠岸的時候,功夫不看這幾天。
姜韶波賀群按照陳秘書的意思,請了假,也沒去親戚家躲着,而是去了姑蘇旅游。姜韶波是電力局的幹部,開個介紹信那不是分分鐘的事情嗎,說着是去鄰省辦事,但也沒啥公事好辦,算是時髦的“補蜜月”了。
賀群倒是很快樂的,樂不思女。
姜明珠這段時間也沒住家裏,到小舅舅賀小弟家裏暫住,用不着姜明光操心。
高考前兩天,姜韶波賀群才回了家。
一個去省委賓館接回大女兒,一個去弟弟家接回小女兒。
倆夫婦在家照顧兩個女兒,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宗齊光也跟了過來,住在電力局招待所。姜家對外只說是姜明光的未婚夫,等考過試就讓倆孩子結婚。那些試圖給姜明光介紹對象的人只能閉嘴了,畢竟再也找不出能從外表上勝過宗齊光的。
人小夥子有相貌有個頭有工作,再找個這麽合适的對象可不容易。
不死心的當然也有,轉而準備給姜家的二女兒介紹對象。
至于借錢的倒确實少多了,電力局專門開會說了,不許任何職工找姜副科長套近乎借錢,勞動最光榮,靠自己的勞動賺錢,別總想着投機取巧,欺負老實人。又明示姜明光是受到大領導接見的,回頭大領導要知道這事了,有一個算一個,都跑不掉。
群衆未必敬畏大領導,但都領會了精神,想打姜家的主意還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萬元戶是很稀罕,可10萬元好像……也不是那麽稀罕,至少電力局現任局長也是看不上的。
賀群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宗齊光論外型那是沒得挑的,又愛笑,還很容易臉紅,真是個稀罕孩子。
到了高考第一天,姜韶波以權謀私了一回,借了局長的公務配車,送三個孩子去考場。
三個孩子三個考場,司機很懂規劃路線,這年代也沒啥堵車問題,很順利的将三人都送到考場。中午不回來,下午司機再跑三個考場,接回三個孩子。
考場都在中學,教學樓外面的牆壁上粉刷着語錄:青年們要充分認識自己的所負的重任,祖國在期待你們,人民在期待你們,革命在期待你們。
六門課,連考三天,又是全國各地都很炎熱的七月,從體力上來說,也很考驗人。
中學教室都還沒有電風扇,只能靠窗外吹來的自然風。
窗外知了的鳴叫聲成了這個夏天最深刻的記憶。
三天考完,三個孩子都略瘦了一些。
宗齊光呼呼大睡了一整天,考完試第二天晚上才到姜家來。
賀群做了八菜一湯,給孩子們補補。
老母雞湯一定要有,加天麻炖得爛酥酥的。
一整只蹄髈,骨肉分離,肥而不膩。
姜明光愛吃的皮蛋拌豆腐,撒上蔥花香菜。
清蒸鲈魚,只放一點生抽,撒一些蔥絲姜絲,些許料酒,沒有魚的腥味,只有細嫩魚肉的清甜。
蝦仁漲蛋,撒少許蔥花。
拍黃瓜,脆生生,爽口下飯。
“明光,估分沒有?”
“估了語文數學。你呢?”
“我還沒時間估分。”宗齊光忙着幹飯。
賀群一看這孩子餓壞了,“睡了一天沒吃飯?”
“嗯。”他點點頭。
賀群怪心疼的,“好歹也要吃一點再睡啊,別餓壞了胃。”沒媽在身邊,飯都吃不上,哎呀呀。
“知道啦,阿姨。以後不會的,我還要照顧明光的。”他嘴甜甜。
賀群真是不能更滿意了,忙着往他碗裏夾菜,“多吃點,你看你,太瘦了。”
姜明珠不樂意了,“媽,我也要吃肉。”
“有你的。”賀群又給姜明珠夾了一塊蹄髈肉。
宗齊光看賀群沒有給姜明光夾菜,便放下筷子,用公筷給她夾了一條雞腿。
“你自己吃,別跟我客氣。”姜明光說。
賀群還不知道怎麽回事,姜韶波說:“她愛吃什麽自己夾,她不喜歡我們給她碗裏堆菜。賀群,孩子們自己會吃飯,你吃你的。都不是外人,太客氣了就不好了。”
賀群想着大概是女婿覺得她有點偏心小的,有點讪讪。
倒是宗齊光看出賀群不太自在,笑着說:“阿姨,你做的這個蹄髈很好吃,明光說讓我學做菜,阿姨哪天教教我,我以後做給明光吃。”
賀群先是責備女兒,“怎麽好讓小宗一個男孩子學做菜?我教你你都不想學。”轉臉又對宗齊光說:“好好,我一定教會你。等你回家了,也做給你父母嘗嘗。”
話題順利的轉到首都宗家。
姜韶波以前當兵的時候去過首都,還在□□前面照相咧。全國人民要是有機會去首都,肯定都要盡可能在□□拍個照片的,以表自己去過偉大首都的心髒地區了。
姜韶波樂呵呵的跟女婿說着當年在首都的見聞,他其實只是路過,待了短短不到48小時。又說到現在去首都還是要介紹信才能買火車票,去別的省市倒不用介紹信。
吃過晚飯,宗齊光先給姜明光估完了其他幾門的分數,又幫姜明珠估分。他自己估分計算的很快,幾乎記得所有答案。最後估分,宗齊光分數最高,有400分;姜明光其次,姜明珠成績普通,大概在280分左右。
六門課,除了外語專業之外,外語(包括英語、俄語)只按實際分數的10%作為錄取參考,所以考多少分問題都不大。其他五門總分500分,1978年的重點錄取分數線在300分上下,今年應該也不會高出太多。
報紙上已經刊登了今年參加高考的人數,有468萬人,前年570萬人,去年人數是這三年最高,有610萬人;前年錄取27萬人,去年錄取40多萬人,錄取比例都相當低。
姜明珠整天發愁,倒是姜明光抱着“考完解放了”的心情,已經把高考抛在腦後。
1979年7月14日,下午,首都火車站。
首都這時候看起來也破破舊舊的,不夠“新”,也不夠“時尚”,還不如滬城呢。
道路确實是筆直的,無論大街小巷都是正南正東。
出了火車站,姜韶波先在報亭買了一份首都地圖。
還沒有地鐵,宗齊光帶他們去坐公交車。
姜明光出了火車站就開始暈乎,覺得……怎麽好像在做夢一樣?頭一次見公婆,多少還是有點忐忑的。
婆媳關系向來難辦,身為女性的婆婆挑剔同樣是女性的兒媳婦,簡直天經地義。做丈夫的要是擺不正自己的态度,通常婆媳關系都會變糟。
就像奶奶和媽媽,奶奶是傳統思想,覺得必須有大孫子繼承皇位啊不是,傳宗接代,可賀群不願意不停的生孩子,直到生到兒子為止。這其中姜韶波的态度就很重要,他頂住了老母親的唠叨,尊重妻子的意願,從這一點來說,姜韶波已經算是相當不錯的丈夫了。
她憂心忡忡的想起前天晚上跟宗齊光的談話。
“小光,你媽媽要是不喜歡我怎麽辦?”
“怎麽會呢?”
“她說不定會嫌棄我是個農民的孩子。”
“你父親不是退伍軍人嗎?”
“他從農村出來,就是個泥腿子。”
宗齊光很快反應過來,“這麽說,你覺得我母親就是資本家的狗崽子,眼睛長在頭頂上?”
“哎呀,這可是你這個做兒子的說的,我可沒說過。”
他笑着撓她的腰,撓得她不住躲閃,倒在床上。
“我不知道哎。你害怕嗎?”
“有一點。我是擔心,我倆感情再好,你母親要是不喜歡我,總是說呀說的,你以後也會覺得我不好,不喜歡我了。”
“不會的。我喜歡的人,我媽肯定喜歡。”
哎呀呀,這個少爺還真是天真!
她不準備跟他詳細說說為什麽“不可能”。“反正不管怎麽樣,我和你才是夫妻,你記着這一點。我會尊重你的母親,也希望你的母親能尊重我、尊重你,而不是用母親的身份破壞我們倆的感情。你父親也是一樣。”
“那當然。”他就差拍着胸口保證了,“你就像現在這樣就很好了,我媽挺好說話的。”
這個笨蛋!
“她是你媽媽,她對你肯定好說話。哎,我要不要喊她‘媽媽’?你知道我們這兒還有‘改口費’嗎?”
“什麽‘改口費’?”
“我喊別人的母親叫‘媽媽’,我多了一個媽,當然要給我改口費的。”
“我不知道我們家什麽習俗。不過要是家裏沒有這個習俗,我自己給你。你辛苦了,媳婦兒。”他笑嘻嘻的在她臉上“啵”的響亮的親了一下。
這傻小子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不,不如說他從來沒有想過婆媳問題。
她是很擔心,不過要是不會跟公婆住在一起,矛盾可以降到最低,她也還是可以接受的。
至于賀群,她只有相當短暫的時間跟婆婆同住,對婆媳關系沒有什麽概念。陳氏奶奶對賀群不滿意的也就是沒給她生個大胖孫子,其他方面倒是沒有什麽意見,還一直很得意兒子娶了個城裏姑娘呢。
作者有話說:
要見婆婆了。
高考就略略略了,畢竟作者也沒參加過那個時代的高考啊。
80年代有門路的二代們弄錢真的不要太容易,“批條子”做個業務能立即暴富。整個80年代中國經濟開始“搞活”,一切向錢看的後果是,整個社會急功近利,目光短淺,吃相難看(其實現在也是)。
前幾天看有人寫的楊潔開拍《西游記》的經歷,81年開始選景,全國各地跑景點,很多景點極其不配合,或者獅子大開口要錢。到我們黃山選景,黃山當地旅游局居然連一輛車況好的車都不派,楊潔和其他同事差點摔下山,那還選什麽景呢,只能放棄,西游記裏也就沒有黃山的鏡頭。
中國有4次嚴打,第一次嚴打1983年,真正“從嚴從重”。為什麽有嚴打,當然是當時社會上太亂了。為什麽70年代中期開始治安越來越差了?當時全國有2000萬待業青年,你們懂的。
今天的作話應該不會被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