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河神第四(10)嗝——

第30章.河神第四(10)嗝——

正在阮潇怔愣之時,白襄飛快地越到了她身旁,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讓珍珠纏繞了上來。許是和寵物分開過久,白襄憐惜不已,撓了撓珍珠的腦袋。

阮潇用手肘碰了碰明覺,故意拖長了聲音:“白襄,明覺怎麽還沒醒啊?”

白襄答非所問,怒氣沖沖地對着阮潇:“你怎麽什麽都不說一聲,真以為你自己就能把一切都解決了嗎?要是你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麽……怎麽跟同塵君交代?”

這一嗓子把阮潇弄得一愣一愣的。明覺似乎也被喊醒了,緊閉的雙眼微睜,整個人如同被嗆着了一般猛烈地咳嗽起來。

“你沒事吧?”白襄的表情被陰影遮住了。

阮潇心裏盤算,這樣下意識的關心就對了。她立刻幫明覺說道:“他傷得太重了,方才一直昏迷着,得好生養一段時間才行。也不知玄天峰有沒有人照顧他。”

“你放心,總有人照顧他。”白襄說。

阮潇恍然大悟,白襄這是害羞,不肯直說。

……硬生生地将那一股子陰陽怪氣忽略掉了。

這時,一塊巨石從不遠處的岩壁上滾落了下來,向幾人砸來。

阮潇這才注意到了一直沒有動靜的九瘴蛇妖。

蛇妖緊緊地盯着他們三人的方向,自打白襄出現後便一動未動,神情警惕。連巨石砸到它身上時,都毫無察覺。

只聽轟然一聲,九瘴蛇妖被石頭壓在了地上,那雙血紅的瞳孔仍舊死死地盯着阮潇他們。更準确地說,它在看着白襄。

“……上星君?”蛇妖不甘心地開口。

“你這妖孽在說什麽胡話?”白襄将阮潇扶起,注意到了蛇妖跟随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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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毫不猶豫地抽出了逍遙劍,指着蛇妖。

九瘴蛇妖見了那流光溢彩的劍身,反而更是跟确認了一般,眸色一沉,陰笑了起來:“真的是你。我就知道,你沒死,該輪到我報仇雪恨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襄低聲朝阮潇道:“這逍遙劍是上星君的遺物,想必蛇妖是把我認成上星君了。”

阮潇抖了抖衣袖,颔首道:“多半如此。不如先借機套一套它的話。”

未等二人多言,九瘴蛇妖便厲聲道:“秦桢城,你當年将我鎮于碧雲湖下,還将鎖魂鏈九次穿于我身,可知這些年來我求生不得,求死亦不能。”

白襄上前半步,故作鎮定道:“你肆意傷害無辜百姓的性命,合該如此,沒有讓你魂飛魄散已是念你修行不易。”

“你倒是說說,我害了誰的性命?”九瘴蛇妖反問道。

阮潇記得盛雲起念過的蛇妖生平,于是道:“當年碧雲湖畔一個小村莊,百餘人都死于你的毒瘴之下。上星君念你年幼無知,遭人利用,希望你悔過自新,這才饒你一命。”

白襄握緊了劍:“還有,息然的娘親也是你害死的。”

蛇妖不屑道:“呵,為煉成妖丹,成我大業,都是不足挂齒的犧牲罷了。本尊初到這簋鎮,原想安生些,誰料碰上了你們大荒山不識眼色的東西。既然如此,當然要将這裏的一切都毀掉,好讓大荒山看看,這天地間究竟誰才是主人。”

阮潇聽明白了。它說的“不識眼色的東西”,大概是指的謝裘珍。

“只不過讓本尊的徒子徒孫吃幾個人而已,秦桢城,你還這是小題大做。”

“呸!你一個妖怪,所謂大業不過就是圖謀人世不屬于你的東西,何來的大業!”白襄忍不住跺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九瘴蛇妖放聲大笑,“秦桢城,你忘了嗎?我都出來了,那麽你當年害怕的事情,現在全都來了。本尊大業将成,并不會放在心上。我勸你們最好給本尊讓開,方可饒你們一命。”

阮潇的神情忽然輕松了下來:“你不會是殺不了我們吧?”

九瘴蛇妖狠戾的眼神一動:“你好大的膽子——”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現在虛弱得很,”阮潇毫無懼色,“你三年前到此地,當時你才從碧雲湖下逃脫,想必情況并不大好。因此你先吃了莫天鈞,又因為懼怕秦桢城,不敢将此事鬧大。故而按照簋鎮當地的習俗扮作了河神現世。”

山洞裏的水滴聲接連不絕。

“你或許通過威脅讓另外兩個祭司給你找到了寄生者,因為你每到産卵期都會很虛弱,急需進食。可就算如此,你仍會半年産卵一次。為什麽?難不成你是想通過卵生的方式給自己換一副軀體?”

阮潇盯着蛇妖,它眼中的怒意幾乎噴薄而出。

她知道自己猜對了。

“可你從來沒有成功過。所以這一次,你放棄了。你想直接吃掉簋鎮的所有人,讓自己快些恢複。你這麽孤注一擲,想必是很着急了?”阮潇不緊不慢。

蛇妖嗤笑一聲:“就算你知道又何妨?”

“我還是有一事不明白,”阮潇道,“拂恩鎮的祭司陳岩和謝裘珍為何死在了同一天?難不成,你也把陳岩吃了?”

九瘴蛇妖似乎想了半天,才終于記起了“陳岩”這個名字,冷笑道:“凡人無知。謝裘珍以為他中了邪,試圖喚醒他,但陳岩一看見謝裘珍試圖向大荒山求救,便起了殺心。”

結果陳岩不敵謝裘珍,被她一劍捅死了。

“陳岩倒是個忠誠的仆從。他相信本尊,遠超他自己的同類。”九瘴蛇妖的語氣充滿了嘲諷。

水聲漸散,忽然一聲微弱的哭泣傳入了阮潇的耳朵。

但其他人仿佛渾然不覺。

“呵,到時間了。你們都該死。”蛇妖仰起頭,猛地将身上的巨石掀開,正要翻身驟起時,一張巨網在它的頭頂展開。

網繩之上滿布了鈴铛。

白襄得意地拍着手:“你還真以為我是一個人來的呀?”

阮潇一愣,回頭時,只見三個人影從洞口的霧氣中走了出來。

“桫椤師姐。”阮潇喚道。

桫椤臉色蒼白虛弱,卻還是一副高傲的模樣:“誰讓你擅自行動的。”

齊約和袁青跟在她身後。齊約懶洋洋道:“我已禀明師門,霜華宮的人馬上就到了。妖孽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九瘴蛇妖通紅着眼睛,發出了一陣詭異的笑聲,綠色的涎水越淌越多。它那八條尚且完好的尾巴甩在了岩壁上,如同一把錘子鑽了進去。

只消片刻,便勾出了一抹白色。那東西融成了一團,正在發出泣音。

這就是方才阮潇聽見的聲音。

蛇妖沙啞着嗓音:“吃不了你們,還吃不了這個東西嗎。秦桢城,你不配對本尊指手畫腳。”

“救命——”那團白色在鎖緊的堅硬鱗片中逐漸顯露出了一張淚水漣漣的臉。

桫椤認出了她:“藻妖?!”

“仙君,是我,救救我!”柔弱的聲音道。

阮潇聽桫椤簡單說了幾句,這才知道藻妖與其他妖怪不一樣,早年沒什麽本事,性格膽小,經上星君提點後一心向善,便被安排在了乾溪上游修行。藻妖偶爾會幫助凡人,漸漸地,便傳成了“河神”。

佩月劍“咻”地飛出,牢牢地架在了藻妖和九瘴蛇妖的利齒之間。

阮潇和桫椤交換了一個眼神,随即畫了一枚清淨符拍向蛇妖。同時,白襄翻身躍起,逍遙劍毫不留情地砍向了蛇妖的尾巴。

蛇妖痛得悶聲一叫,尾巴驟然松開。

白襄順勢接住了藻妖。

與此同時,阮潇襲向了蛇妖的腹部,佩月劍劃開了一道口子。水囊立刻接下了蛇妖淌出的血。

這時,蛇妖頭頂的網在桫椤的操縱下漸漸開始收縮。

“快,取收妖繩!”桫椤朝阮潇喊道。

阮潇收緊了水囊,在乾坤袋裏一摸,忽覺不妙——

這裏頭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她又對收妖繩不熟,摸來摸去得摸個好半天。

只聽蛇妖嘶鳴一聲,身軀瞬間暴漲,周身黑霧缭繞,如同一條腥臭的蛟,幾乎要将洞內的空間吞沒。

洞內的幾人瞬間都被擠到了石壁上,迫切的壓力幾乎要将人擠成肉泥。

“快點!”桫椤催促道。

阮潇也很着急。

情急之下,她好像摸出了一個小袋子。那東西她沒見過,眼下也看不清楚,但似乎十分易碎,阮潇稍微用力一握,就聽見了玻璃碎掉的聲音。

一團滑溜溜的東西出現在了手心。

阮潇冷汗都冒出來了:“……胖頭魚?”

……這就是盛雲起說的那個,朋友?

“這什麽東西呀?!”桫椤的網被蛇妖撐大了,瀕臨裂開。

胖頭魚似乎十分不滿,用嘴嘬了阮潇的手心一口,随即擺了擺尾巴,漂浮在了空中。它慢慢地移動到了蛇妖頭部的位置,就跟在水中一般自然。

霎時間,暗河裏的水成了顆顆晶瑩的水珠,聚集在了胖頭魚的四周。

“喂,你行不行啊,快回來。等會兒被吃掉了!”阮潇急切道。

胖頭魚隐隐翻了個白眼。只見它張開了嘟嘟嘴,輕輕一吸。

洞內狂風大作,但只是一瞬,所有的霧氣都消失了幹淨。

連同九瘴蛇妖,都一并不見了。

胖頭魚變大了一倍,從半空中落了下來。阮潇險些接不住它,只聽懷裏傳來了一聲響亮的飽嗝。

“嗝——!”

胖頭魚滿意地吐了口氣。

阮潇屏住了呼吸。那股九瘴蛇妖獨有的腥臭味從它的嘴巴裏飄了出來,頓時讓周圍的人都嘔吐不已。

……真想不到,這胖頭魚還挺能吃的。

但就是吃了之後,整條魚都有點腫脹。該不會是撐壞了吧?

阮潇提着魚尾,抖了抖,只抖出了更多的飽嗝。

她只得讪讪地把胖頭魚收回了乾坤袋。

好不容易緩了下來,阮潇将盛有蛇妖腹中血的水囊拿出,忍着氣味倒出了幾滴在葉片上,讓桫椤先喝下。

桫椤皺着眉頭喝掉了。

“明覺,你體內可有蛇毒?”阮潇問道。

明覺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只是渾身乏力,仍舊有些暈眩。想必只是暈厥太久罷了。”

阮潇與他對了一下症狀,發現他并無大礙,這才作罷。

輪到袁青時,他卻搖頭道:“我自知時日無多,阮姑娘不必為我費心了。如今大仇已報,蛇妖已除,若能早一日去見亡妻,也算是了了我的夙願。”

“逝者已矣,你這又是何苦?”明覺嘆了口氣。

袁青站在原地,神情落寞。

這時,那團白色的藻妖湊到了他身旁,拽了拽他的衣袖。藻妖用手刨開自己的身體,從裏頭取出了一把已經生鏽的長劍。

“這是……裘珍的劍?!”袁青顫抖着接過,不可窒息。

“她叫裘珍?”藻妖語氣天真,“她是三年前掉下來的。”

袁青皺眉:“你見過她?”

藻妖先是點頭,繼而搖頭。她用手指了指方才自己被抓出來的石壁裂口。

“蛇妖将我關在此處,動彈不得,還拿吃剩下的骨頭羞辱我。我不吃人的。但她的屍骨,我有留着。她是修仙之人,要給上星君看的。”藻妖将自己身體的一部分蔓延了出去,勾出了一把白骨。

她先是看了看白襄,再看看阮潇,繼而好生生地将那些東西如數歸還給了袁青。

“現在你來了,就還給你吧。”

“那枚求救符,也是你畫的?”阮潇問道。

藻妖乖順地點頭:“我見到有一張沒畫完的符咒貼在了她的劍上,從石頭縫裏勾進去的。上星君教我畫過,所以我就把它畫完,讓魚群帶出去了。”

“幸好有她一直陪着我。”藻妖感激不已,泣淚漣漣。

袁青蹲下了身,抱着那群骸骨,捂住了臉,像是再也忍不住一般,低低地哭了起來。

上清殿後方,層層疊疊的燭光如同星海,在汪洋中飄忽不定。

不多時,便有幾盞熄滅了。

象征着有人放棄了此次任務。

“真是可惜,不過這一屆的弟子們倒是堅持得很久。”伏羲峰大宗師歐泉子忍不住嘆息了一聲。

“按目前的進度,還是黎原峰的弟子最快啊。瞧那火焰越燒越亮了,”乾南峰大宗師感慨道,“撄寧宗師教徒有方,何時也指點我等一二。”

“都是弟子們自己的悟性好。我不過随意點撥罷了。”撄寧謙虛地擺擺手。

“哎呀糟了,快看,暮朝峰和玄天峰那三盞怎麽都快滅了。這可是今年最有希望的三個弟子呢!”

參寥心虛地瞧了盛雲起一眼,解釋道:“這個任務的難度等級有所調整,已經按照實際情況調到了最高級別。面對九瘴蛇妖,也是正常的……”

“九瘴蛇妖”四個字一出,周圍登時一片驚呼。

“這……要是丢了性命,怎麽跟掌門交代?我們可否施以援手?”有宗師道。

撄寧沉吟片刻:“雖說不忍向傷及弟子性命,但按照大荒山規矩,我們無論如何也不得出手。同塵君,你怎麽看?”

站在陰影裏的盛雲起露出了半張清俊的面容,微微擡了擡下巴,沒有說話。

衆人随他的目光看去,只見原本将要熄滅的三盞燭光卻在下一刻驟然照亮了整間殿堂。

本次宗門大會之中,第一個完成任務的小組出現了。

在一片恭喜聲中,盛雲起看見撄寧黑了臉,于是語氣輕快,從容而謙虛:“悟性談不上,運氣好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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