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就說我仰慕将軍已久,這份是送他的

【南疆,地處大荊邊界,花将軍守衛的通州雖然與我們所在的寧州相接,但以現在的交通方式發展情況,最快也需要一日半才能送達。】

353有些不滿地說道:【是不是那個叫思寧的小孩告訴他的?】

盧菀沒有回答。

事實上,花大将軍突然來這麽一手,于她而言簡直是神來之筆。

當年商君要推行新法,一開始不也沒人願意相信嗎?還是來了一出城門立木,才真正有人相信他變法的決心。

現在,這位花修明将軍不問自來,扛起了她立在自家門前的“大木頭”,這任務越是艱巨,反而越能體現她這份看似天方夜譚的事業并不是在開玩笑。

想到這裏,盧菀便展顏道:“昨日太守公子嘗了我家的金鑲玉,轉頭便寫信給大将軍,告知了這黑板點單的方法——既然将軍賞臉,阿菀外賣定會滿足他的需求。”

她揚聲道:“游媽媽,送一份加工好的金鑲玉來!不要蒸熟!擺好就是!”

裏面雖然一頭霧水,但好在盧菀吩咐得夠細致——

打從花修明這一單出現開始,所有人都在等盧菀的反應,這一來,目光便齊刷刷地盯在了康宅的大門上。

但見一個婦人雙手托着小竹食盒出來,盧菀接過,當着衆人的面拆開,托着向人群展示了一圈。

雖說仍然是生肉,但黃米和洋芋都已經牢牢地附着在了五花肉上面;前排的人可以看見,那五花肉色澤飽滿,顯然是已經被香料腌制透了。

盧菀:“路遠,還是需要些冰才好——麻喜,你去一趟景福酒樓。”

少女含着一點笑意,好似十分天真地說道:“今日景福酒樓的崔老板來關照了生意,想來這一點冰,他定然是願意借的。”

麻喜擦擦手,立刻就要擠出去;圍觀的人群見這盧小娘子竟然是認真将景福酒樓當成了盟友,啧啧有聲地提醒道:

“小娘子,人家那是來害你呢!可別不知道輕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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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不成還真要往南疆送?花大将軍說不定也是鬧着玩呢!”

盧菀在心裏無聲地唾棄了自己兩秒鐘,而後學着從前在電視劇裏看過的綠茶小白花,滿臉天真無辜地說道:“應該不會吧?花将軍是保家衛國的英雄,怎麽可能言而無信?”

這寧州城的百姓有一小半都集中在附近等着看熱鬧;

所謂熱鬧,主角越鬧笑話,越出烏龍便越好看,是以很多人雖然十分積極地來排隊買金鑲玉,卻幾乎都等着看這初出茅廬的小姑娘的笑話——

看她是如何被生活,被景福酒樓等大佬,甚至是被自己這樣的平頭百姓給欺負得翻身不能。

然而此時此刻,盧小娘子不過輕飄飄地一句話,便将他們的質疑轉到了花大将軍身上。

他點了我的單;那麽你們質疑我,就是在質疑花将軍。

你們若信不着我盧菀,那自然也就是不信任花修明喽?

等着看熱鬧的人便不敢再言語了——前些年南境戰亂頻繁,寧州能保得這一方平安,與擋在前面的通州守将花修明有絕對的關系。

他固然是個十分可親的大将,寧州百姓卻十分敬重他,甚至是畏懼他。

誰敢說,又有誰會說花修明言而無信?

一時間,連黑板上浮現出的“彈幕”都變得老實起來了,那些一句連一句的吐槽慢慢減少,逐漸顯露出其下善意的評論來。

“冰塊珍貴,那崔老板不會真心出借吧?若是沒有冰鎮着,這金鑲玉送到還不壞了?”

“就算做成這一單,以後天熱了又該怎麽辦?總不能每個遠單子都這樣送吧?那十個錢能擋住成本嗎?”

盧菀不時看看評論,心中半點不亂,趁着等麻喜回來的功夫,她讓王氏将另外五十份米粉肉端出來,向領到號碼牌的人群發放。

人多肉少,情況同上午并沒有什麽改變;甚至還有人學着早間李豆腐那樣,領了號牌之後就直接叫價向外賣。

游媽媽站在她身邊,搓着手有些猶豫地說道:“姑娘,那邊都叫出二兩銀了,這也太誇張了些,咱們要不要攔一攔?”

“要的就是這種膨脹。”盧菀微微側過頭,低聲道:“就像那板子上說的,日後我們的外賣生意開銷不算小,金鑲玉遲早是要漲價的;現在用這種方式提高心理預期就是一種鋪墊,以後自然會有人希望我們能提高價位,來讓真正有需求也有錢的人獲得更好的體驗。”

“游媽媽,您看——”盧菀向着排隊的人群一指:“排在三十多號的那個,明顯跟後面幾個都是一夥的。他們穿着一樣顏色的短打……”

她話還沒說完,游媽媽已經反應過來,拍手道:“定是什麽大戶人家的下人!那些貴人們不肯自己來排隊,卻又想嘗鮮!”

“正是如此。”盧菀回答過後,目光在排隊的人群身上仔細看了看,發現這樣的情況竟然不少,少說也有五六家“貴人”派人來排隊了。

這些,才是寧州城背後真正的利益集團,什麽餐飲業的大佬,在他們面前都不夠看——

而在這些世家貴戶的頂層,又是寧州首富盧家。

路漫漫無盡修遠,吾将血路拼殺之。

康小娘上半輩子在那腌臜宅院裏受盡了苦楚,原主又死在盧家手上;盧菀說要讓盧良臣和盧菲跪着求自己回去,那并不是一句玩笑話。

哪怕現在,似乎一個景福樓老板就能壓住她,但盧菀心中不但不懼,反而湧起了一種之前她從未體會過的,陌生的豪情。

畢竟凡人弑神,正是其封神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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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等待的過程并不漫長,甚至可以說是十分迅速——五十份米粉肉只用了不到一刻鐘便被領取幹淨。

有些人喜愛展示,便當着衆人的面品嘗起來,口沫橫飛地同旁人描述這金鑲玉味道是如何神奇,是如何入口即化,最誇張的形容,竟然還說:

“吃了有飛升的感覺,當真比五石|散還令人快活!”

盧菀:“……”

所以彩虹屁什麽的,真的是古今通用嗎?

就在此時,遠處一群壯仆簇擁着一個中年男人和女子走來了——那女子正是麻喜,此刻雖然極力顯示自己的平靜,然而眉梢眼角的興奮卻壓也壓不住!

而走在正中的中年人身材清瘦,頭上帶着頂小帽,因為走得太快了還用手微微按着免得掉了——

有眼尖的認出來,大聲道:“這不是景福樓的田大掌櫃嗎?平時都不怎麽見人的,崔老板怎麽派他出來了?”

這一行人來勢洶洶,乍一看簡直像是來鬧事的;人群不明就裏,紛紛避讓,那顆看熱鬧的心卻恨不得自己手裏沒多帶一把瓜子,平白浪費了這場好戲。

只見那田大掌櫃三步并做兩步走到盧菀身前,隔着收賬的桌子,帶着十足端正的态度對盧菀點頭見禮,朗聲說道:

“我家崔老板說了,盧小娘子是咱們寧州飲食的後起之秀,連花大将軍都肯親自點單,他自然也十分看好;既然小娘子要借冰給将軍送吃食,我們景福樓出一份力也是應該的!”

他站着沒動,左手一擡,壯仆們便流水般地将提着的木桶放到桌前;那木桶各個帶蓋,田掌櫃彎腰親自打開一個,對盧菀恭敬地笑說道:

“還請小娘子查驗查驗,若嫌不好,我們立刻回去給您換。”

盧菀從桌後走出來,當真仔細瞧了瞧,景福樓還真用了心,冰已經被分成小碎塊,還配了木勺用以舀冰。

“那這份金鑲玉,便算我們阿菀外賣與景福樓共同為将軍配送的了。”盧菀看着田掌櫃,福了福身:“日後免不了還要麻煩景福樓呢。”

“不妨事。”出門前崔老板特意吩咐過,因此他并不敢受盧菀的禮,側身避讓開來。

田掌櫃一邊說,一邊從袖子裏摸出一張紙,恭敬地雙手遞給盧菀:“這是我們崔老板親自書寫的‘贈冰單’,上面已經寫清了,無論日後小娘子需要多少冰,我們景福樓都願意為您提供。”

【原來宿主上午那番“原諒戲”當真有用!】353仿佛十分開眼地說道:【這崔老板是在對您示好嗎?】

“示好?”盧菀在心中輕輕一笑:“若我不說這份外賣算兩家共同送的,你猜這田掌櫃會不會拿出‘贈冰單’?”

示好談不上,尋求合作機會倒是有可能。

再者說,大家都是創始人,你派個手下過來對接,本來就是不對等的;說不定這崔老板還打着收購金鑲玉的主意呢!

盧菀看也不看,便在圍觀衆人驚奇的目光中,将那“贈冰單”推回去了。

“阿菀不過一個讨生活的弱女,不敢白白收崔老板這樣大的好處。”盧菀話說得可憐,面上也一副受寵若驚的神色——

只是田掌櫃覺得那只推着自己手腕的纖白小手,力氣大的就像一塊銅牆鐵壁,半分也撼動不得。

田掌櫃汗都快下來了。

為免突然松手,田掌櫃摔個狗吃那啥,盧菀緩緩地卸去了力道,滿臉感激地說:“等崔老板什麽時候有空,阿菀再當面致謝吧。”

田掌櫃揉着發酸的手腕,笑得臉都僵了。

在談笑場子打了快三十年的轉,田掌櫃自然聽得出這是什麽意思——

“你不夠格,讓姓崔的親自過來和我談。”

經過這麽一下,田掌櫃已經明白此女絕非尋常人物,那種表面恭敬的态度立刻變得真誠不少;他甚至有些“胳膊肘朝外拐”地想:這盧小娘子,将來的成就只怕不在崔老板之下!

于是他不再言語,帶着人安靜地站在一邊,也十分好奇地想要知道,盧菀到底要怎麽把這第一單送出去。

只見這少女輕輕松松地将一整桶冰拎到桌面上,伸手進去,将舀冰的勺子拿了出來。

田掌櫃咳了一聲,仔細又委婉地解釋道:“小娘子,小心涼着手,這勺子是用來……”

“我知道,”盧菀對他笑了笑:“南境遙遠,大将軍又不比別人,尋常容器冰可能會化,您景福樓的包裝,卻肯定沒有問題。”

她向人群解釋道:“這金鑲玉是半成品,等大将軍拿到手裏,只需要上鍋一蒸便可食用,十分方便。”

盧菀将那小竹食盒仔細地放進去,這邊麻喜已經送來紙筆,盧菀接過,然後動作一停——

她,不是很會寫繁體字呢。

這便動作一停,黑板上的“彈幕”馬上又熱鬧起來——看熱鬧的圍觀群衆已經無師自通地學會了黑板的“評論展示”功能,開始自如地發表想法。

“盧小娘子怎麽還寫上信了?該不會是情書吧!”

“太有可能了!別說咱們寧州,大荊朝的貴姐兒們誰不相中咱們花将軍?盧小娘子好不容易獲得一個能聯絡上大将軍的機會,肯定是要剖白心意的!”

“他遠在邊防,卻心疼她被家族流放;她日思夜想,卻只能将愛慕寄托在一張信箋。”

“信箋?是寄托在金鑲玉裏吧哈哈!”

……

盧菀:“……”

是她小瞧大荊朝人民的創作能力了。

不過這樣正好,不怕他們嘴賤,就怕他們不張嘴——

她半點不覺得被調侃緋聞有什麽不好意思;她甚至還從黑板上的只言片語裏揣摩出來,這位花修明花大将軍只怕還隐隐約約有點全民男神的意思;

男神自己下場幫忙炒CP,她蹭蹭熱度又怎麽了?

只不過……

盧菀想了想花修明那副“絡腮胡大漢光着膀子舉鼎”的畫面,不禁對大荊朝人民跨時代的肌肉壯漢型審美無言片刻。

這畫面一出,她腦海中如有神助般靈光一閃,幹脆放棄寫字。

盧菀提筆,在紙面上畫了一個圓圓的腦袋,添上笑眯眯的五官,還加了一個圓圓的小鬏鬏,下面用卡通字體寫着——

“阿菀外賣”

而後,她将紙張利落地折疊,齊邊一撕,手動裁成一張“小卡片”;放進食盒中,蓋上蓋子,喚來麻喜男人讓他提着。

“成了!”盧菀一拍手:“走吧,我們去城門!”

麻喜男人原本是他們那個村子的鐵匠,也姓麻,平日裏衆人都叫他麻大哥;剛才花修明的訂單一下,他媳婦就已經趴在耳朵邊上給他交待清楚了,讓他給姑娘跑這一趟。

若是從前,他必定是不肯放下妻兒出遠門的;然而認識這盧姑娘不過幾日,麻鐵匠卻覺得她比自己認識的大多數男人都要更可靠。

媳婦還說,眼下姑娘手中可用的人不多,自己若能将這差事辦利索,以後跟着姑娘,定有更大前途!

盧菀要親自送第一位外賣配送員出城,人群自然都在後面跟着,甚至還隐隐有種“見證歷史”的自豪感;

于是寧州街頭便出現了這樣一幅奇異的景象——

身穿淺綠衣衫的少女施施然走在最前,沒人敢同她并排;在她身後随行的人越來越多,竟然在這西大街上彙成了一條人為的“河流”;

逐漸還有不知道發生何事的百姓加入到隊伍當中,跟着聽一耳朵的“滑脂金鑲玉”“智鬥醜地痞”“景福樓大佬相助”以及“邊境大将與盧家棄女不得不說的二三事”;

等走到城門的時候,盧菀和花修明這兩個從未見過面的人,已經在寧州百姓的口中私定終身好幾年了。

然而此時此刻,被議論的中心人物卻渾然不覺;

趕在城門關閉之前,聽到風聲的小思寧已經派人送來了最快的馬;盧菀站在門內,看着麻鐵匠拽着馬鞍翻上去,親手将冰桶遞給了他。

城門甬道很長,從裏面透出天光,盧菀清甜的聲音便在其中回響:

“送到之後,讓花将軍沸水蒸兩刻鐘起鍋吃——”

她清了清嗓,朗聲道:“另外,我放了咱們‘阿菀外賣’的優惠劵進去,只要将軍在收到貨之後給出食用評價,并讓其浮現在黑板上;等他來寧州時,便可憑優惠劵免費兌換一份甜豆花~”

麻鐵匠已經麻了,雖然隐隐約約能聽懂優惠券是個什麽意思,但是并不知道甜豆花是個啥。

好在他有個機靈媳婦。

始終跟在盧菀身邊的麻喜立刻大聲問道:“姑娘姑娘,優惠劵就是你放入食盒中的紙片嗎?是不是只要是收到咱們阿菀外賣的人做評價,就可以得到優惠劵?”

“沒錯!對外賣員說出‘好想點外賣’并評價食物,便可從外賣員手中獲得一張優惠券!”

盧菀對麻喜眨眨眼,繼續定聲說道:“甜豆花是我們阿菀外賣即将推出的新品,優惠劵一共三百份,送完即止,越早訂購外賣就越早獲得哦!”

麻鐵匠見她似乎說完了,試探地問:“姑娘,那我就出發了?”

“好!”盧菀對他一揮手,念出了早就準備好的口號:“阿菀外賣,為您配送人間滋味!務必告知花将軍,就說我對他仰慕已久,從今而後,花将軍便是我們阿菀外賣的代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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