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就他了,綁起來”
盧菀隐藏在薄薄的床帳後面,借着微弱的燭光,只能看見一個虛影。
這高大的男人走過來了。
她無聲地解開裹在身上的被子,左手五指展開向外,手肘微曲,按住頭頂的木簪,右手按在塌上,像一只狐貍伏在柔軟的草叢裏,金色的眼盯住外面。
男人站在床帳之前,他俊偉的身軀投下一片暧昧的黑暗,将她整個攏住;
布簾內外,仿佛連空氣都凝滞起來;男人立起手掌,纖長有力的指将簾子挑開一條縫——
就在這個瞬間,盧菀暴起,突然發動襲擊!
她猛然抓住男人手掌,借力一壓,将整個身體的力量都壓在那手掌之上,誰料男人竟然就這麽生生承住了!
他右手化掌劈将過來,盧菀身上無力,沒有選擇硬碰硬,而是借着男人要将她摔出去的力量猛然擡腿,左腳踩在他手掌上,右腳先曲再劈,在空中有力地畫了個半圈,向男人的頭顱橫掃而去!
一記幹淨利落的後旋踢!
只聽“嘶啦”一聲響,床簾随着盧菀的動作被撕裂,半遮半掩地裹在她身上,男人側頭避過這挾風而來的飛踢——
盧菀一擊不中,整個人已在空中,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瞬間,她擡手拔下了頭上木簪,如瀑黑發傾瀉而下,右腿跪在男人肩膀上;
男人反應飛速,右手将她一條腿按在自己胸前,左手則穩準狠地虛虛掐住了盧菀咽喉!而就在他制住盧菀命脈的一瞬間,木簪尖銳的末梢就以毫厘之距停在了他眼球之前!
他們同時拿住了對方的死穴!
一時間,兩人沉默地目光交鋒,屋子裏只剩下潺潺的水聲,還有盧菀微微急促的喘|息。
男人随手披上的外袍在活動間敞開了,露出了小麥色的胸膛,他手臂有力,山停岳峙般地将人穩穩架住,頭發像是剛剛洗過,濕漉漉地散在脖頸上,貼在喉結上——
臉頰線條利落流暢;鼻梁高挺,劍眉濃密。然而這張臉上最出彩的還要屬那雙眼,漆黑明亮,燦若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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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他看着她,不知是不是木簪的緣故,他瞳孔微微放大,仿佛裝載着億萬年的浩蕩宇宙。
充滿了她自己也說不清的熟悉,還有無法抗拒的誘惑力。
而他溫熱的大掌正在她頸側,看似是扼住她咽喉,實際上則精準地控制着距離,停在一個要碰不碰的地方。
在這生死一念間的重大時刻,他竟然還保持着刻在骨子裏的風度。
盧菀手一松,木簪掉落在地上。
“353,”她突然在腦海中說道:“那什麽什麽情人,我要兌換。”
【請觸碰綁定對象。】
盧菀甚至不知道這男人叫什麽,不知道他是什麽職業,有什麽過往,然而她從沒有這麽想要得到過一個人。
心髒跳得飛快,欲|望拉到最滿。
水汽氤氲,燭光暧昧。
“就是他了。”盧菀心說:“如果一定要有個伴侶,就是他了。”
她身體向前一傾,放下跪在他肩頭的那條腿,男人下意識将她接在懷中,盧菀雙手抱住他脖頸。
就在她觸碰到他的一瞬間。
【完美情人,綁定成功!】
【一切附帶消費技能,可在獲得足夠積分後兌換。】
盧菀笑了起來。
“你……”男人一開口,才發現自己聲音沙啞:“笑什麽?”
這位現在動也不敢動一下的天菜,便是裝了一整天小花護衛,剛剛洗完澡收拾幹淨的花修明花大将軍。
事實上,剛才一進來他就知道帳子裏有人了;只不過這裏原本是庸南的卧房,他以為又是什麽行刺的來了,因此直接将戒備拉了起來,打算制服了賊人扔出去好睡覺。
誰知帳子一拉開,蹿出了一只張開肉爪的小狐貍。
盧菀頭發散開的那一瞬間,自認見慣了大風大浪的花修明,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連呼吸都停了。
皮膚白皙,眼尾薄紅,凡塵床帳在她身上仿佛仙人衣角,一雙眼明亮溫潤,卻又帶着不容置疑的決絕和力量,她攥着木簪刺過來的時候,花修明不是躲不開。
而是那一刻的自己竟然不想躲。
她烏黑的發絲落在自己臉頰,和自己的頭發糾纏在一處;
濕潤熨帖,仿佛溫柔一刀。
他僵直良久,才近乎同手同腳地将她放在地上——盧菀的鞋子掉在了來時的轎子裏,她只好踩在花修明腳上。
溫潤的觸感,讓花大将軍更不敢動了。
“我說,”他終于反應過來,厲聲道:“你半夜跑到庸南房間來做什麽?”
“我還沒問你呢,”盧菀本想松手,但這個踩在他腳上的姿勢不是很好掌握平衡,只得順從心意将他脖頸圈得更緊了些:“你又是誰,洗得白白淨淨潛進太守卧房,意欲何為?”
花修明:“……”
是了,這一洗幹淨,狐貍崽可能沒認出我。
他擡手将床帳一抖,将她兜了個嚴嚴實實,又将外袍脫下來裹在自己手上,這才将人抱起來放回床榻上。
花修明只着一條長武褲,赤着上身,拖過一條凳子大刀金馬地坐在床前,抱臂道:“仔細看看頭發,還沒認出嗎?”
盧菀艱難地将自己的目光從他勻整漂亮的腹肌上扯下來,在他鬓發上一轉——
右邊有一縷焦得卷了起來,跟被火燎過似的。
盧菀:“……”
盧菀:“你是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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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庸南?!”
與此同時,盧家主院。
“他早上剛出的城,現在怎麽可能回來?!”冷靜自持了一輩子的盧良臣大怒而起,擡手掀翻了炕桌:“那蠢婦呢?!綁了過來!”
跪在地上的下人不敢動,跪着向後挪了一步,悔恨道:
“玉珠姑娘傳了主母娘子的令,小人不敢不從,便将他們放進去了,也不知帶的是誰……只是後來察覺出不對,便想着先回來通禀家主!”
盧良臣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我送你進太守府,埋伏了這麽多年,想了多少辦法,才讓你坐上了管家的位置。”
辛苦養兵千日,用兵的一時還沒到;這番經年布置,就全都被田氏毀了。
盧良臣睜開眼,雙眼通紅:“我再說一次,去将那蠢婦綁來。”
片刻之後。
田氏被捆住雙手,扔進了主院之中。
大門在他們身後合上,寂靜的院落裏,只有密集的雨聲。
田氏跪在廊下,盧良臣負手站在廳堂裏,通明的燭火搖曳,院外的驟雨侵急。
“老爺,關門做什麽。”田氏慘然一笑:“難道你還知道要給我留個體面?我還以為我和菲兒兩個,對你來說只是擺設而已。”
“關門,是因為你沒輕沒重,沒有分寸。”
盧良臣根本懶得理會她在矯情什麽:“我問你,你讓人給盧菀下了什麽藥?下了多少?”
“是化髓丹。她不是能打麽?”田氏被捆的時候掙紮了一下,頭發亂了,此時在臉頰邊掉下一縷,在她裝了一輩子端莊的臉上,平添了幾分風塵氣:“我給她的劑量,足夠她下半輩子和我菲兒一樣。”
盧良臣兩手按着椅子扶手,緩緩坐下:“還有呢?”
田氏大笑起來。
“家主,老爺,”她将這四個字念得很慢,仿佛飽含着許多諷刺:“嫌我沒規矩,難道你又是什麽正經人嗎?”
打從上次盧良臣當着全家的面讓人杖責田氏,他二人就再也沒有見過面。
本來就夾雜着的舊怨,混合着或許曾經存在過的依賴和憐惜,在這冰冷的雨夜裏糅雜成一片腌臜的泥濘。
有些事情既然心知肚明,也就不必給彼此留臉面了。
“不錯,我讓玉珠給她喂了春|藥。”田氏咯咯笑起來,語氣尖銳又痛快:“是青樓裏面,給最下賤的妓子吃的那種藥,不僅如此,我還讓你那潛伏在庸南府上的好狗下了最烈性的迷香。”
“只怕這會,你那牙尖嘴利的庶女,正在和庸南——被、翻、紅、浪。”
盧良臣抄起茶盞扔出去,茶盞碎裂在田氏面前,迸濺的瓷片劃破了她的臉,留下長長的血痕。
田氏帶着滿臉的血,就那麽笑了。
“你生什麽氣?”她挑起眉梢,下垂的眼睑因為疼痛而泛起細微的顫抖:“過了今晚,你還要謝我。”
盧良臣的胸膛劇烈起伏。
田氏:“我那大哥——對,就是你一向最看不上的景福樓掌櫃,他送來一個消息給我:花大将軍,只怕對那賤婦十分有意。家主,庸南之所以能在太守這個位置坐這麽長時間,背後靠的是什麽,你比我更清楚。”
“你什麽都不懂。”盧良臣:“庸南姓庸,鎮國都督庸宴也姓庸。”
“出了五服的遠親罷了,這些年你什麽時候見過他跟庸家聯系過?”
田氏嗤笑:“家主若是想用這些事騙我,那就不必了。你我心裏都門清,庸南背後是花修明——可若是他把自己兄弟的女人睡了,你說他們兩的同盟,還會像從前那麽堅固嗎?”
“我固然是為了自己和菲兒複仇,”
田氏将被捆縛的手在地上一支,就着這個姿勢站起來,一仰臉,試圖将那掉落的頭發甩到後面去:“但這出牡丹亭唱出來,你,乃至十三世家,你們都要感謝我。感謝我離間了花修明和庸南,給了你們徹底占據寧州的機會。”
盧良臣走到她面前,高高擡起手,狠狠地給了她一個巴掌。
田氏被扇得再次伏在地上,嘴角溢出了血,側頭去看,卻只看見盧良臣仿佛嫌她血髒一樣在擦拭手掌。
“蠢婦,盧菀受此奇恥大辱,你可曾想過——她今日若是不死,來日真進了庸南的後院,會給盧家添多少羅亂?上次你貿然出手,已經丢盡了盧家的臉面,難道你還嫌不夠?!”
“盧良臣!你厭惡我,難道我不惡心你麽?”
田氏咳出血沫,尖聲道:“不然你以為,今日我為何還願意同你多話?我告訴你,今天我不但要讓盧菀那賤人失身,我還要她死!”
“我知道你手裏,有一批養了好幾年的浪蕩兒,個頂個都是犯過人命官司的狠角色。”她艱難地站起身,帶着滿臉的血跡,張開血口,幾乎是貼着盧良臣嗤嗤笑道:
“除非你現在就把他們都派出去,将盧菀截殺在太守府門外;否則,只要明天太陽升起時盧菀還活着,你,我,盧家,上上下下,永無寧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