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藤原拓海回到家時,藤原文太早将店鋪關了,正舒服地叼着根煙,坐在客廳裏邊聽電視聲音邊看報紙。

自家兒子拉門進來後,他頭也沒擡,叼煙的嘴含混不清地說了句“面在廚房,自己熱”後,就繼續一心二用地看報了。

“哦,好。”

藤原拓海來到廚房,不出意外地看到一份半糊的素面,上面好像還沾了一點煙的浮灰。

不難想象他老爸在做飯時,還優哉游哉地抽着煙,才讓煙灰不小心掉了點進去。

他習以為常地将面放在平底鍋裏,随便加了點水後打了小火讓它自己熱着,接着火急火燎地沖上了二樓。

藤原文太被他這大動靜惹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由用眼角餘光瞥了瞥,卻只捕捉到他竄上樓的殘影。

不到五分鐘,眼看着那點臨時加進去的面湯都要沸騰了,快讓面從半糊變成全糊時,拓海恰好就下來了。

藤原文太的餘光瞥到行為古怪的兒子這時的樣子,當場讓他詫異得嗆了幾口煙。

“咳咳咳——”

他狼狽地把煙拿開,用力咳嗽幾聲,才把那下嗆鼻的煙氣給沖掉一些:“你這是什麽鬼打扮!”

原來剛才拓海沖上樓去,只用了那短短的五分鐘,就完成了脫衣服沖戰鬥澡、外加換了身新衣服的行動。

藤原拓海平時并不在意着裝,大概是覺得家裏貧窮,打工賺的錢又很少,所以穿得都是商場打折時一打一打買來的T恤和長褲短褲。

要真勉強說款式的話,最多稱得上是休閑了。

但這時拓海身上穿的,卻是按照學校要求、提前為畢業典禮準備的一身正裝……

被老爹用白天見鬼的眼神盯着,哪怕是拓海也有些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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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之所以特意洗了個澡來換上這唯一的正裝,是因為想到每次涼介先生見自己時,都是衣冠楚楚、西裝革履的樣子。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應該是他與高橋兄弟的初次見面。

出于一點微妙心理,他不想像以前那樣邋遢随意,至少想稍微鄭重一些。

他一邊努力忽視文太那詭異的目光,一邊将平底鍋的面倒進碗裏,顧左右而言其他:“你煮面時難道就不能注意點嗎,煙灰又抖進去了。”

藤原文太抖開報紙,不爽地頂回去:“挑三揀四,不想吃就自己做。”

拓海果斷反擊:“一直是輪流做的,分明就是這次你沒做好。”

雖然父子二人的廚藝都是半斤八兩的糟糕,但至少他的很少做糊,也不會出現煙灰。

藤原文太更加果斷,直接不說話了,假裝專心看報紙。

拓海本身也不是真要譴責老爸什麽,見話題被成功轉移後,他暗自松了口氣。

“我開動了。”

一通狼吞虎咽後,從來不挑食的他,就在藤原文太不忍卒睹的目光中将那碗面給吃得幹幹淨淨。

“我吃完了。”

他平靜地宣布,去浴室裏漱了漱口後,就向已經不再看他的文太說:“老爸,我想借車去一趟赤城。”

“赤城?”

藤原文太意外地回問一聲,擡眼瞟了神色認真的拓海一下,并沒有多問。

他直接就将鑰匙抛了過去:“只要記得準時回來送貨的話,去哪我都沒意見。”

“嗯,”拓海一把接住:“謝謝。”

在往外走前,他忽然想到什麽,于是停了下來,回頭向老爸說:“對了老爸,以後我用車的時間會增加很多,油和輪胎也會用得比較厲害。所以那筆錢真的不用給我了,就拿來支付這些吧。”

“臭小子少啰嗦。”藤原文太不耐煩地以鼻音哼了哼:“你真當我很窮嗎?那點汽油和輪胎還不至于供不起你用。”

他還是惡聲惡氣的,但藤原拓海卻忍不住微微笑了。

趕在老爸發現這點、從而惱羞成怒之前,他加快腳步,踩在九點四十分就發車出了門。

就像是他預料的那樣,群馬縣的車流從九點半後就已經銳減。

一路上別說塞車,就連紅燈都沒遇到幾個,簡直出奇的順利。

十點過五分,他就已經來到赤城山腳了。

作為這附近最佳飙車點,赤城山海拔有1828米,斜度上比他的主場秋名山還來得更加厲害。秋名山的前半段比較平緩,直路比較多,後半段才是急斜區域,以頻繁急險的發夾彎為主。

赤城山在彎道的分布上,則跟秋名山截然相反。

除此之外,赤城的中間路段還有S形的連續轉彎道,位于彎道之間的銜接路段非常之短。這也就意味着,車手必須集中十分精力來應付連綿不斷的轟臉彎道,稍不小心就會跌落谷底。

這樣的山路,無疑十分具有挑戰性,以至于來這裏飙車的本地山路車手稱得上是絡繹不絕。

赤城山路的小有名氣,也代表了各大能盤踞在這上頭的車隊也普遍水平不錯,不是其他小山頭上的山路車手能比的。

其中又以曾經的赤城白色彗星——高橋涼介親手建立的Redsuns赤日隊為首。

藤原拓海來到赤城山腳下後,馬上就意識到自己之前的擔心是無謂的了。

作為周五晚上十點左右的赤城山路,雖然還比不上周六晚上的熱鬧非凡,但也是車來車往,滿山都是此起彼伏的高速引擎聲。

藤原拓海開着輛平平無奇的AE86,中規中矩地上山時,就目睹了幾輛從他身邊呼嘯而過的大馬力車子正在競速。

他現在開的86,還只是由文太親手調校過的原廠1.6升無渦輪4A-G引擎,并沒有經過真正意義上的大改。

在吃定馬力的上坡路段,就算是車神再世,也不可能靠乏力的86,越過馬力的大力限制——除非對方水平太過差勁。

藤原拓海對這點自然是一清二楚。

他這次是為涼介先生和啓介先生而來,本身也不可能胡亂插入別人的比賽之中,于是還會特意避讓一下。

他一手撐在車窗下托着腮,另一手虛虛捏着方向盤,心态平靜地朝山頂駛去。

在別人看來,這臺車身上印着“藤原豆腐坊”的貨車,悠閑得根本不可能是來飙車的車手,更像是個單純的路人。

這部送貨老車并沒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兀自慢悠悠地來到了山頂。

黃色的FD-3S在路燈的照耀下額外醒目,就像主人一樣鮮明張揚。

顯眼得讓才上到山頂的藤原拓海,一眼就看到了。

他眼睛微亮,迅速車停到路邊,開門下車,開始朝周邊環顧。

他運氣實在不錯:赤日隊每天雖然都會在山頂聚會,但大多時候都是各自在路上練習或者切磋,真正會将車子停在邊上閑聊的時間并不多。

一頭嚣張黃短發的高橋啓介正懶洋洋地靠着自己的愛車FD,兩手松松抱着臂,聽旁邊的中村賢太在興奮地叽叽喳喳。

中村賢太在進隊之前,就已經很崇拜高橋啓介了,之後更是厚着臉皮自稱他的徒弟,整天粘在他後頭。

高橋啓介大概對他感官也不錯,雖然從不承認,但也不會刻意去否認“徒弟”這個說法。

就算被別人調侃說什麽“與其說是徒弟,不如說是小弟”,中村賢太也滿不在乎。

他激動地跟高橋啓介說着的,是赤日隊即将在明天就開始對縣內各大車隊進行遠征的事:“啓介先生作為我們隊的第二把交椅,明天一定會去秋名的吧!”

“嗯。”高橋啓介随意回着:“大哥也會去。”

他對将跟什麽對手比較既不了解,也不關心。

反正有萬能的大哥操心,他只要心無旁骛地朝前開,完成大哥的心願就行了。

“哇,好耶!”雖然早就從史浩口中得到過答案,但高橋啓介親口确認過,中村賢太還是亢奮得握緊了拳:“有涼介先生和啓介先生出動,明天——”

“抱歉,打攪一下。”

中村賢太的話,忽然被一道陌生的聲音打斷了。

本來有一搭沒一搭地在兩人身邊聊着天的其他赤日隊隊員,這才愕然地發現有個臉嫩得根本就是個高中生、聲音也很年輕的人無聲無息地走了過來。

他穿着一身在這五月的天氣裏怎麽看都顯得不合季的正裝,一臉正經認真,直沖着高橋啓介去了。

“請問是高橋啓介先生嗎?”

藤原拓海直視着曾經并肩作戰一年多的好友,咽下一口緊張的唾沫,開門見山地問。

高橋啓介眯起了眼,毫不掩飾地上下打量着他。

非常年輕,恐怕是剛拿到駕照吧?

又瞥了瞥不遠處那臺陌生的AE86。

不是本地的,起碼在赤城一代沒見過。

在中村賢太快按捺不住,出口質問之前,高橋啓介居然平靜地回答了他的問題:“嗯,是我。你的名字是?”

高橋啓介肯出聲搭理對方,已經讓赤日隊的其他成員面露詫異,面面相觑了。

他們或多或少都知道啓介曾經是暴走族老大的經歷,哪怕他對哥哥涼介言聽計從,脾氣也改了很多,但脾氣裏的那點戾氣還是抹不掉的。

而且啓介是出了名的愛憎分明,對于不愛搭理的人,那是一個字都不會多說,直接讓周邊人打發走。

現在居然肯主動問一個陌生小鬼的名字?

“我是藤原拓海。”

兩人顯然都沒有握手的習慣。

拓海站得筆直,但由于他與高橋啓介間的身高差了整整九厘米,以至于啓介雖然微微曲着腿靠在FD上,也比他稍稍高上一些。

在自我介紹過後,拓海微微擡眼,繼續着他眼裏的打招呼程序,絲毫沒意識到這幾乎等同于正面宣戰:“可以跟你比一場嗎?”

作者有話要說:

啓介和涼介都是183,拓海174,官方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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