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藤原拓海剛回到家，就被如往常那樣雙手抱臂、懶散站在店門口抽煙的老爸藤原文太叫住：“喂，拓海。”
藤原拓海莫名其妙地看向他：“發生什麽了？”
藤原文太随手把煙滅了，眯縫眼裏看不出什麽情緒：“你跟高橋家的小鬼在搞什麽把戲？”
被這麽一問，藤原拓海更是一頭霧水：“涼介先生？只是昨晚在秋名山上跑了幾圈。”
藤原文太審視的犀利目光，落在懵懵懂懂的兒子身上。
幾秒後，他不得不選擇了相信這番說辭，不爽地說：“下午你去打工以後，我接到高橋醫院的電話了。”
藤原拓海吃了一驚：“啊？”
藤原文太不耐煩得一點不像是剛拿下了一筆不錯的生意：“他們提到從下個月開始，也準備為住院部從我們店裏采購豆腐，數量上跟秋名山溫泉旅館要的差不多。”
藤原拓海已經是兩眼蚊香：“啊？？？”
“我已經跟佑一說過了。”藤原文太睨了傻乎乎的兒子一眼：“高橋醫院要求的送貨時間，是下午五點。反正佑一那裏已經沒那麽缺人手了，從下個月1號起，你放學後就先回家，給醫院那邊送貨吧。”
啧。
藤原文太無聲地砸了砸嘴。
本來應該只是小孩子間的游戲，居然連大人的生意也帶動。
有錢人家的小孩就是愛多管閑事。
藤原拓海不知道想着什麽，張了張嘴、最後什麽也沒說，只愣愣地走進屋子裏。
藤原文太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心裏浮現出一陣陣微妙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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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然不是曾經的拓海所以為的窮人，甚至與這恰恰相反。
在當拉力賽車手的那些年，他攢下的財富雖然稱不上龐大，但也絕對不容小觑。
否則單靠經營一家生意普通的豆腐店，能供得起AE86的燃油和拓海那家夥練車時驚人的輪胎損耗，就已經不錯了。
怎麽可能夠兩人家用，甚至還要購置那種有價無市的新引擎和新車？
也不知道拓海這家夥到底是怎麽跟高橋家的人扯上關系的。
居然好到了對方主動讓家裏給豆腐店送生意的這種地步……已經不是一般車友的程度了吧？
拓海回到自己房間裏，快速洗了個澡，也終于把剛得知的消息消化完了。
他實在坐不住，于是決定放棄躺下睡覺、為三點多起床送貨修養精神的打算，竄下了一樓。
他拿起放在桌子上的車鑰匙，向好像完全沒注意到他的動靜、只一邊看報紙、一邊聽電視裏播放的什麽毛利小五郎推理秀的老爸說：“今晚我可以用86嗎？可能要到送貨的時間才回來。”
“随便你。”藤原文太眼都懶得擡：“86本來就是給你準備的訓練車，我已經給你了。”
拓海下意識地就要推拒，但想到從十年前起就一樣別扭、卻對他無比關心的老爸，就不由自主地改了口：“……謝謝老爸，那我不客氣了。”
這下輪到藤原文太意外了。
他飛快地掀起一點眼皮，瞟了腳步好像額外輕快些的笨兒子一眼。
接着意義不明地“嗤”了一聲，就繼續看手裏的報紙了。
被RedSuns隊內熱議的熊貓86突然現身，直接上山的消息，很快就經過山腳下蹲守的計時員的對講機，傳到了山頂上駐守的史浩等人那裏。
史浩詫異地看向剛連續跑了十個來回，正靠在FD邊上休息的高橋啓介：“86上山了！”
高橋啓介擡了擡眼：“幾點了？”
史浩看了看時間：“十一點十二分。”
高橋啓介卻一點沒有強力對手到來的高興，反倒是皺起了眉。
那家夥不是四點就要起來送貨嗎？
都做了一個下午的兼職了，難道是不打算睡了？
史浩用手機通知涼介後、就好奇地等待着86出現，完全沒注意到身邊高橋啓介的臉色越來越臭。
那臺側身上有着“藤原豆腐坊”字樣的AE86，沒過多久就上到了山頂，而且直接泊到了啓介的FD旁邊。
藤原拓海剛一下車，就跟迷路的小動物一樣東張西望，顯然在找什麽人。
高橋啓介莫名就知道，這小子多半是在找他大哥。
“喂！”他語氣稍微重一些，臉上神情就顯得兇惡：“你怎麽來了！”
這口吻不是一般的理直氣壯，倒像是這秋名山是RedSuns的主場，而不是藤原拓海的地盤一樣。
史浩哭笑不得地走上前去，趕緊幫着向一臉茫然的藤原拓海打圓場：“第二次見面了，藤原先生。”
“史浩先生。”讓史浩意外的是，藤原拓海居然一口就叫出了他的名字：“晚上好。”
他稍愣了愣，才繼續說：“剛才啓介的意思是，你之前跟涼介說要三點多才來，沒想到那麽早就上山了。”
“呃，我有點事，想問涼介先生。”藤原拓海絲毫沒有隐瞞來意，直接問：“請問涼介先生也來了嗎？”
“涼介他當然——”話剛開頭，面對拓海站着的史浩就看到了熟悉的FC從遠處駛了過來，不由笑了：“也來了。”
藤原拓海順着他的視線，轉身往後面看去。
正好就看到白色的FC在一個幹淨利落的窄路掉頭後，穩穩地停在了離他只有幾步的位置。
高橋涼介邁出駕駛室，墨藍色的眼眸帶着淡淡的訝異：“拓海？”
被那雙向夜晚的秋名湖一樣深邃的眼睛凝視着，藤原拓海不知道為什麽，胸腔裏的心砰砰狂跳。
除了那張帥氣的臉離得太近以外，他的緊張，還可能是涼介先生魄力太強了。
好歹這次沒有臉紅，藤原拓海認真地回望過去，又有些擔心自己接下來的話，會不會顯得太不識好歹：“那個，關于醫院訂豆腐的事……”
“原來只是為了那件事嗎？”
高橋涼介微微睜大了眼，好像這事有多微不足道一樣，輕輕地笑了笑。
不等拓海說完，他不答反問：“對了，你現在有空嗎？”
藤原拓海人都已經站在這裏了，當然不可能回答沒有。
得到肯定的答複後，高橋涼介又淡定地看向在場的史浩和弟弟啓介：“已經跑了兩個小時了，休息一下吧。”
史浩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高橋啓介已經将尾音拖得長長地應了：“喔——”
“你來得正好。”高橋涼介重新将目光投向呆呆的拓海，微笑着問：“我剛好有些餓了，想去吃點東西，你可以陪我們一趟嗎？”
又補充了句：“你關心的那件事，我們可以邊吃邊聊。”
盡管完全不明白，事情怎麽突然發展到一起吃飯聊天的地步的，拓海還是下意識地點頭同意了。
史浩全程搞不清楚狀況，只覺一切都有些古古怪怪的，于是破天荒地沒有上涼介的車，而是坐到的FD的副駕上。
高橋啓介始終是一副不高興的表情，見史浩打開副駕車門後，也只是随便投來一瞥，而沒有主動開口詢問的意思。
一行人一共開了三輛車，白色FC打頭，中間是熊貓86，後面緊跟着的是黃色的FD。
FD裏雖然坐了兩個人，但高橋啓介沉默地開着車，史浩也安安靜靜地消化剛才那一幕，半天沒有開口。
直到駛離秋名山，去往比較繁鬧的城市中心了，他才遲疑着開了口：“啓介，你覺不覺得涼介對藤原拓海，好像，表現得特別親近？”
如果其中一人，不是一向看似溫文爾雅、實則冷淡深沉的涼介的話……
史浩簡直想用“熱情”這個詞，來形容對方剛才的表現。
“這個麽？”
對于這個問題，高橋啓介卻表現得異常冷淡。
無情地辜負了史浩的期望，他沉默一陣後，敷衍至極地回答：“誰知道呢。”
由于時間已經很晚了，這時還在營業的餐飲業并不多。
作為長期在夜裏跑山路的山路車手，沒有人會對家庭餐廳感到陌生。
就像是高橋啓介心裏預測的那樣，大哥駕駛的FC帶着他們來到的，是平時最常去的名為Familys的家庭餐廳。
餐廳的各個小卡座裏，紮堆坐着一些人。
當高橋涼介等人進來時，很快就引起了其中一行人的注意。
“喂，毅。”座位朝向餐廳入口的Night Kids成員，果斷推了推身邊的隊長：“那不是高橋兄弟麽？他們居然也會來這種地方？”
不少人都知道，轉子的高橋兄弟裏的兄長高橋涼介，可是高崎市那個很有名的高橋醫院的長子兼繼承人。
像那種根本不缺錢的大醫院小開，應該去高級餐廳消費才對，怎麽也會來這種地方呢？
妙義山的NightKids車隊的隊長中裏毅，順着他說的方向瞟了眼，只覺得隊員大驚小怪。
他不怎麽感興趣地“嗯”了一聲，随口解釋說：“這個時間點了，營業的家庭餐廳本來就不多，他們來這裏也不奇怪。”
這個餐廳的位置對各個車隊來說都很方便，尤其離妙義、赤城和秋名山都不遠，剛好位于三者中間。
“他們應該是剛從秋名山上下來吧。”另外一個隊員忍不住一直回頭偷看那夥人：“我之前還聽說高橋涼介這次不打算親自上場，看來只是誤傳。”
“別管他們了，”中裏毅擰着眉：“都好了嗎？準備回去了。”
“唔，等等。”最早發現高橋涼介他們的那個隊員還趴在沙發座椅上，鬼鬼祟祟地看那邊的動靜：“他們裏面還有個小鬼，不知道是誰。”
“小鬼？”
中裏毅莫名其妙地重複了遍，下意識地看了過去。
幾乎是看清那邊卡座上情景的下一刻，他就知道為什麽隊員會這麽說了。
一個從來沒見過、但長相看起來年輕得過分，八成是個高中生的褐發小鬼，正被高橋兩兄弟和那個老奸巨猾的上有史浩圍着似的，坐在沙發椅最靠裏的位置。
中裏毅臉上露出個難以言喻的微妙表情。
看起來……簡直像是一只掉進狼窩裏的兔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