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明明擁有馬力優勢，卻故意落在藤原拓海的86後面的莊司慎吾，确實是懷着高橋啓介剛猜出的心态。
自從86大意地答應了死亡膠布賽的條件後，他就認為自己贏定了。
現在跑在直線上加速乏力的86後頭，他卻感到了“随時都能超車”的自信滿滿。
為了讓這場事後必定會遭人诟病的比賽，變得“精彩”和“有說服力”一些，他甚至還動了歪腦筋。
準備對過彎中極不穩定的86故技重施——通過突然撞擊車尾，導致漂移中的86失速。
至于坐在失控的86裏的車手到時是死是活，完全就不在莊司慎吾的考慮之中。
唯一一個算得上出乎他意料的，就是身後跟幽靈一樣跟着的白色FC了。
“啧。”
莊司慎吾厭惡地咂了下嘴，瞟了後視鏡一眼。
算了。
高橋涼介愛跟就跟吧，讓一向心高氣傲的赤城白彗星、親眼看着擊敗過自己的對手慘敗在他的手底下，效果肯定很好吧？
這麽一想，被一個強大對手跟住的不适感就消散了大半。
莊司慎吾重新将注意力放到身前的86，以及即将迎來的第一彎位上。
赤城公路下坡方向的彎道，都集中在上半程，因此能供三車全速前進的直路很快就結束了。
銜接着短直路，一定是個急彎——這是不折不扣的山路定義啊。
充分利用了這五晚的時間，将赤城跑了近四十趟的莊司慎吾，在通過他最佳狀态時的制動點時，就敏銳地開始減速，為入彎做着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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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察覺到前車異乎尋常的快速後，他不由得露出個充滿惡意的笑容來。
“蠢貨！”
莊司慎吾簡直快大笑出聲。
他幾乎能幻想出這一刻還駕輕就熟地準備高速漂移入彎的86車手、下一刻會有多驚慌失措、面露絕望地試圖擰動右手了：“你忘了自己的右手被膠布捆住了！”
這麽快的速度，在無法大幅轉動方向盤、調整輪胎方向的情況下，絕對是轉不過來的！
“哈哈哈，”莊司慎吾嚣張地笑了出聲：“白癡，你要撞車了！”
沒想到秋名86這麽廢物，只是第一輪的第一個彎位，竟然就要因為操作失誤而撞下山崖！
用超過一百的時速撞上赤城山道的雙層護欄，就算不死也要半殘了。
沒想到完全不需要他再動什麽手腳，86就要自取滅亡了。
秋名86在赤城折戟，要是那樣一顆所謂的新星因此丢了性命的話，也是咎由自取，可不能怪他啊！
“這場比賽，我贏定了！”
莊司慎吾得意忘形地叫了出來。
他一邊等着前面的86落得車毀人亡的下場，一邊悠然地拉動手剎開，使出了一向最令他得意的左腳剎車技巧。
——然而他心裏的美夢，是注定要破滅了。
熊貓86的車手根本不是他所想象的那樣，是因為大意地忘了“右手被膠布纏住”這點，才會以跟平時一樣的高速入彎的。
盡管上次用高速認真跑赤城，還是在開着啓介先生的FD的情況下，但由于這幾天并沒有下雨，赤城優良的路況也不會在短短幾天裏就有大幅改變。
光是那次的試跑經驗，對經歷過無數次道路複雜、路程漫長的拉力賽的嚴苛考驗的藤原拓海，就已經綽綽有餘了。
他不僅将腦海中的“赤城山路”地圖印象加深了一些，還靠着常人難以想象的強大重構記憶，把每個微小的起伏和坡度給摸清楚了。
擁有每個WRC車手都需要具備的大量機械知識的他，加上天賦的無限加成，車感向來是所有人中的佼佼者。
對車胎和路面接觸情況的掌握，遠比以前來的更加熟稔。
那些只會給其他車手制造不确定因素、需要小心應對的微小傾斜度變化，卻能被他充分利用起來，制造不需要挪動方向盤的轉向機會。
莊司慎吾，實在是嚴重失算了。
右手被膠布纏在方向盤上，确實會影響極大多數FR車手的發揮。
尤其是沒有相關比賽經驗的車手，就算是難得一見的天才，最開始也不可能輕松适應節奏。
而莊司慎吾，也不可能提供一個讓對方适應的友善環境——在EG-6的步步逼迫和惡意碰撞的擾亂下，前車很容易就陷入混亂的狀态了。
但早早就清楚了“越是少轉動方向盤、過彎反而會更快”的本質的藤原拓海，是絕對不會被這條規則困住的。
說起來有些諷刺，讓十年前的他最早領悟到這一點的不是別人，就是莊司慎吾。
已經徹底掌握了重心移動和腳下控制技術的藤原拓海，是當之無愧的漂移宗師。
早就不是曾經那個還需要大幅撥動方向盤，之後又誇張地反打回來，期間浪費大量動力的他了。
他如操控自己手腳一樣自由自在地駕馭着86，只靠雙腳的控制，就能讓86準确地滑到他想要地角度和方位去。
需要他動用方向盤做最後校準的時機，原本就少得可憐。
于是在莊司慎吾瞠目結舌，第一彎位處的觀衆們驚駭無比的注視中——以雷霆萬鈞的勢頭殺入彎位的86，不僅沒有慌慌張張地撞上護欄，反而以舉重若輕的從容姿态，開始了讓他一舉成名的四輪漂移。
車胎在極高速度下滑過地面時，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嘯聲，黑白色的幽靈呼嘯而過，是讓人頭暈目眩的光景。
86的車身靈活得不可思議，不管是貼欄到只能容納一根手指的精确程度，還是那種讓人寒毛直豎的恐怖時速，都被車手游刃有餘地駕馭着。
轉瞬間，86就完成了它的又一場完美表演。
在所有人瞪大眼睛，連驚嘆都來不及發出時，86潇灑地劃出一道賞心悅目的弧度，車頭輕松對準了最佳出口，重新踩下油門踏板，盡情加速。
最讓人不寒而栗的是，右手明明被膠布捆得死死的，這位漂移大師卻像是沒受到一點影響，仍然用絲毫不亞于最佳行車線的路線，極速通過了這個彎位。
“別開玩笑了！”
等莊司慎吾回過神來，狼狽地讓FF出彎，一邊試圖加速追上，一邊難以置信地破口大罵：“白癡！混賬！那樣的速度，怎麽可能過得去！”
可讓他無法理解的事實已經發生過了，還清清楚楚地擺在了他的眼前。
86就是以他認為是必死無疑的速度，若無其事地攻克了剛才的急彎。
不僅如此，讓莊司慎吾真正陷入慌張狀态的是，由于86入彎時就幾乎沒有減速，出彎時又毫不猶豫地踩盡了油門進行加速……快得簡直像是一道真正的閃電！
他剛出C1，還沒來得及踩下油門踏板，就已經落後了86快兩個車身的距離了！
“該死的！”
莊司慎吾這時的臉上，根本看不到半點最開始時勝券在握的得意表情了。
他甚至來不及罵多幾句，就被迫将注意力放回操作自己的CIVIC上。
就算是他，在用膠布纏手練習過那麽多次後，也還是要全神貫注地操作，才能完成左腳剎車的高難度操作。
這種在最壞的噩夢裏都不會出現的恐怖畫面，讓他瞬間産生了巨大的心理壓力，完全應付不來。
莊司慎吾的額頭上，已經布滿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冒出的冷汗。
“喂喂喂，”高橋啓介挑了挑眉，毫不客氣地開始嘲諷：“纏膠布的主意，明明是前面這家夥提的吧？怎麽自己偷偷練過那麽久，竟然還能開得這麽爛？”
剛剛通過C2那裏時，分明在這種規則下占據壓倒式優勢的CIVIC，竟然露出差點轉向不足的跡象，簡直慘不忍睹。
高橋涼介沒有出聲，只微微地彎了彎唇角。
“真受不了，這個混賬開得太爛了。”高橋啓介故作不滿地說：“真是的，這不就等于白送了那個天然呆一次裝酷耍帥的機會嗎？這可是RedSuns的主場！不能讓那呆子太過放肆了！”
他坐在大哥提供的特等席上，在只隔着EG-6的情況下，能清楚地欣賞到86的大部分漂移動作。
那樣精湛流暢，不管是距離還是速度的把控，都稱得上是無可挑剔的四輪漂移，不管他看多少次都會感到屏息。
當FC通過彎位時，他的眼角餘光不經意地掃到了彎位處，當然也看到了那一張張滿是驚豔、紛紛失去言語能力的觀衆的面孔。
親眼目睹着那部熊貓色的秋名86讓令人心驚肉跳的高速切入彎道，做出那樣神乎其技的四輪漂移後，毫不猶豫地重新提速，一騎絕塵後……
所有觀衆就像是陷入了同一個美好的夢境中，一個個露出癡呆的表情，腦海裏不停回放着剛才那連最厲害的特攝電影、都無法重現的魄力十足的技法。
“簡直就是奇跡。”
不知道是誰喃喃說了這麽一句，才讓一幫人如夢初醒。
他們舒出憋了很久的那口氣，激動地讨論了起來。
“我沒有記錯吧？山頂上的人不是說過，這次86接受了對方關于死亡膠布賽的挑戰嗎？”
“那樣的神技怎麽可能是綁着右手能做出來的！一定是搞錯了！”
“簡直讓人毛骨悚然，EG-6對上他，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對手！”
“那還用說嗎？光是第一個彎位的表現，就足夠看出結局是怎樣的了。”
“其實CIVIC的速度也不差，用了左腳剎車的技術吧。”
“跟86的速度完全不能比啊，簡直是天和地之間的區別！”
“難以置信，那種明擺着抹殺FR的規則，竟然也能被86輕松攻克嗎？！”
“膠布該不是被拆了吧，不然怎麽可能做出那樣随心所欲的表演！”
“別說蠢話了，秋名的86一定是知道自己絕對不會輸，才會應下那麽苛刻的條件的吧。”
“真是自作自受啊，NightKids隊這下肯定要要變成大笑柄的。”
“我倒是聽說，NightKids的隊長中裏毅對這件事情一直是反對意見的，他對86的跑法也很推崇。”
“什麽啊，隊長還能讓手底下的隊員自作主張嗎？86難道是什麽人都能随便挑戰的對象嗎？未免也太無恥了吧。”
“我就算親眼看了好幾遍，也還是無法想象他是怎麽跑出來的，恐怕永遠都不會覺得膩吧。”
“唉，可惜高橋涼介只是在後面觀戰，并沒有加入比賽的意思。”
“不然FC跟86互換主場再戰，肯定比跟弱成那樣的對手比有趣吧。”
觀衆們熱切的議論聲，當然不可能傳到莊司慎吾的耳中。
在連過5個彎後，由最開始的兩個車身的差距，到現在竟然連86的尾燈都看不到的他……徹底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狀态。
身為AE86核心的4A-G引擎，在轉速達到7000時，只要車手在油門踏板上再施加一點力道，轉速就能輕松繼續上竄。
與此同時，也會出現活力十足的“咻咻咻”的聲響，就像是跟主人一起奔跑的熊貓86歡快的內心。
然而那樣曾經讓莊司慎吾聽着心浮氣躁，面露嫌惡的聲響，由于他落後太多，很快就一點都聽不到了。
很顯然，當正式進入赤城彎道密集的前半程節奏後，藤原拓海才把油門一踩到底，将座駕熊貓Trueno那在平時顯得乏力的160匹馬力發揮得淋漓盡致。
在無比信任着它的下坡宗師的手裏，AE86絕對是一頭擁有猙獰獠牙的狂暴兇獸。
哪裏是掉以輕心的對手，一心以為的一塊廢鐵！
莊司慎吾完全無法接受自己必将落敗的事實。
明明所有的條件，都是對他有利的啊！
“不可能，不可能！！！”
莊司慎吾痛苦地咆哮着。
他分明已經把自己的速度提到最快，再冒險踩油門也無濟于事的地步了，卻還是被迫看着距離被一步步地繼續拉開。
之前他還想着故意撞擊AE86的尾部，導致對方驚恐地失速……
事實上，現在的他是連86的尾氣都碰觸不到了。
簡直像是86在充滿輕蔑地向他展示，車手間懸殊的實力差距。
莊司慎吾恍惚地重複着一些淩亂的詞組，絕望從眼底一點點地漫出來：“混賬！這一定是噩夢！”
他的EG-6，竟然會在死亡膠布賽中，輸給那部廢鐵AE86？！
就算是最荒誕離奇的噩夢裏，也不應該出現這種匪夷所思的結果！
作者有話要說： 節制是一種很可貴的傳統美德。對于職業賽車手而言，最重要的技術并不是貪婪地壓榨每一絲馬力，而是要在不缺大馬力的情況下，考慮到輪胎的損耗和賽事的進程，再進行節制地使用。這才是決勝的關鍵，也是高橋啓介必須練習油門控制的原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