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急救(修) ◇

這一回江修差一點點就不在了。

電話裏,江修只是輕描淡寫地跟許路遙說,他在方雲晚這裏,司機已經下班了,希望他能過來接他回家。那時許路遙剛剛下了晚班坐上程盛的車,沒有多想,跟江修确認了地址,便讓程盛直接往方雲晚所住的小區去。

許路遙工作的啓明醫院距離方雲晚的小區有一段距離,所幸夜深了,高架橋上暢通無阻,車子行駛得倒也快。

車子開出二十多分鐘後,許路遙手機震了一下,打開發現江修共享了自己的實時位置。他扭頭問了程盛還剩多久的車程,把預計到達時間發給江修,可左等右等,遲遲沒有等到江修的回複。

江修和方雲晚在一起,春宵良夜,顧不得回複消息也是有的。

許路遙不疑有他,将手機抛在一旁,笑着同程盛抱怨了江修幾句,将車上的音樂聲音調大,惬意地在副駕駛上伸了個懶腰。

車子平穩是駛下高架,等紅綠燈的間隙,程盛伸手在許路遙的腰上輕輕捏了一把。許路遙「啧」了一聲,拍開程盛動機不純的那只手,責備道:“幹嘛呢!好好開車!”

等待紅燈的時間還長,程盛被許路遙拍開的手不僅沒有收回去,反而變本加厲地伸過來,拉着許路遙的手遞到唇邊,低頭在他手背上親了一口:“要不是你要求繞路去接江修,我們現在已經到家了,春宵一刻值千金,你說,你要怎麽補償我?”

“你接的又不是我!讓江老板補償你。”

見多了程盛死纏爛打的無賴模樣,許路遙總是會想起當年在路邊撿到程盛時的情形,那時可沒想到他會是這個樣子的。

程盛長得精壯高大,當初帶着一身刀傷,渾身是血地倒在許路遙家樓下時,又兇殘又冷漠,許路遙一眼就能認定他是個不好惹的人。

可那時剛剛畢業的許路遙初生牛犢不怕虎,堅持着救死扶傷的信仰,把這個看上去就不好惹的家夥拖回了家裏,悉心治療。

程盛說不去醫院,許路遙就在家裏給他縫合傷口,程盛說不許報警,許路遙就乖乖地把手機交到他手裏,程盛的所有要求,許路遙都會盡力滿足,而他只要求程盛乖乖待在這裏把傷養好。

後來程盛追求許路遙時,屢屢問他,為什麽初初見面便會那樣牽挂他的傷情。

許路遙總是胡亂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一直死鴨子嘴硬的不肯承認,有些喜歡,就是會在第一次四目相對時,毫無理由地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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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神間,紅燈已經換做綠燈。

程盛松開許路遙,便松開剎車,由着車子悠悠滑行。他瞟了一眼車上的導航,提醒許路遙:“再過兩個路口右轉就到了,打個電話給江修,讓他下樓。”

取過手機,許路遙一連給江修打了三個電話,都沒人接聽。

在許路遙幾乎要原地爆炸時,程盛提醒他:“你不是說江修共享了實時定位給你?也許他現在不方便接電話,別急,我們先跟着定位過去看看。”

程盛嘴上安撫着許路遙說別急,其實在許路遙打開定位時,他已經暗暗用力踩了油門。因為許路遙的關系,程盛與江修也認識了好幾年,甚至由江修搭線,他的酒吧跟頌文旗下的一些公司有過合作。

在他的印象裏,江修一向手機不離身,若手邊無事,電話響三聲內必定會接聽。

如今夜已經深了,按說不該有公事紛擾,而許路遙發一條消息過了半天沒人回,一連打了三個電話也沒人接,江修那裏十有八九出了什麽事。

程盛沒敢把自己的猜想告訴許路遙,只暗暗加快了速度,幾分鐘後便到達了江修定位的地點。

這裏不是市中心燈紅酒綠的繁華街區,此時路邊的商店已經關門,街道上空無一人。

許路遙又心急火燎地給江修打了個電話,依然是無人接聽。程盛将車停穩,邊解開安全帶,邊對許路遙說:“走,下去看看。”

路燈昏昏,冷風陣陣,枯葉一層一層飄落,是冬日裏窮途末路的枯枝潸然淚下。

許路遙掏出手機,實時位置共享的地圖上,江修所在的位置紋絲不動,他依照指引,一步步朝着江修的方向走去。

兩個定位點幾乎重合,許路遙擡起頭,依然沒有看見江修的身影。

程盛皺眉:“你在這附近再找找,我沿着這條街看一遍。”說罷,只轉身走了兩三步,卻聽見身後許路遙聲音凄厲:“江修!”

程盛回過頭,朝着許路遙的方向小跑了幾步過去,便看見路邊花壇旁無聲無息地側卧着一條人影。許路遙已經在江修身邊蹲下,他真的以為他們只是來接江修回家的,什麽器材和藥物都沒有帶,只能借着昏暗的路燈,寥寥草草地為江修進行檢查與急救。

許路遙跪坐在地上,讓江修平躺,伏在他胸口聽了聽他胸腔裏的聲音。片刻後,許路遙僵硬地頓住,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雙目緊閉的人,又低頭确認了一回。

這個街區的路燈太過昏暗,許路遙看不清江修的臉色。

恰在此時,仿佛與許路遙有心電感應一般,程盛打開手機的手電筒,一線雪白的燈光傾瀉下來落在江修臉上。

這時許路遙才看清江修的模樣,他的臉色慘白裏透着死氣沉沉的灰敗,口鼻處沾染着大量血液,将他雪白的臉染得髒污不堪。

許路遙迅速清理了江修口鼻處殘留的淤血,擡高他的下巴,使他的頭部處于後仰的狀态,保持呼吸道通暢。随後,他低頭去聽江修的呼吸聲,可他幾乎将耳朵抵到了江修口鼻處,依然沒聽見些微動靜。

江修的心跳與呼吸都停止了!

确認了這些信息,許路遙只恍惚了幾秒鐘,他深吸一口氣迫使自己冷靜下來,邊解開江修的上衣,邊簡短地交代程盛:“先打急救電話,然後把車裏的AED拿過來。”說話間,他已經雙手交握抵在江修胸口,開始為江修進行心肺複蘇。

程盛很快從車上取來自動除顫器。

這臺自動除顫器,是許路遙有一回在急診值班接診了一位心源性猝死的病人後,要求程盛買的。程盛平日裏以車代步,幾乎是他人在哪裏,車便在哪裏,于是這臺除顫器平時就在程盛車子的後備箱裏放着。

許路遙培訓過程盛很多次如何使用這些急救設備。取來自動除顫器後,程盛熟練地撕開電極片上的保護膜,将兩片電極片貼在江修胸口,示意許路遙松開江修,而後插上電源,等待除顫器分析心率。

片刻後,儀器提示可以進行電擊,程盛果斷按下電擊鍵。

電流瞬間通過電極片,江修單薄的身子猛然一顫,微微彈起,又無力地落下。

許路遙稍稍緩了口氣,在電擊結束後,又接續按壓江修的胸口,繼續進行胸外按壓。程盛拿着手機在一旁計時,在恰當的時間,提示許路遙停止胸外按壓,再次使用除顫器為江修分析心率,并在儀器的提示下,電擊除顫。

如此反複幾輪,江修終于恢複了微弱的心跳與呼吸。

可江修一直沒能蘇醒過來,許路遙的一顆心懸在半空中遲遲沒能落下去。這樣忐忑不安地,許路遙與程盛終于等來了救護車。

許路遙跟着江修上了救護車。因為許路遙的急救及時而有效,江修的情況暫時比較穩定,醫務人員在救護車上給江修打入強心針,并使用專業的設備進行後續急救後,他在前往醫院的途中短暫地蘇醒了一次。

看着江修微微睜開眼,許路遙才稍稍松了口氣,只覺得渾身的力氣瞬時被抽光了。

江修的眼珠子吃力地轉了轉,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自己在什麽地方。他臉上的血跡已經被擦拭幹淨,此時臉色與唇色一例是慘白的。

“我,怎麽了?”江修的聲音被儀器的運作聲音壓着,低弱得幾乎聽不見。

許路遙湊到他身邊,避重就輕地安慰他:“你剛剛暈倒了,現在沒事了。”

“我就是覺得累,怎麽還,叫救護車……”

江修的呼吸依然不穩,斷斷續續的一句話沒說完,已經喘得厲害。他的呼吸依然不穩,斷斷續續的一句話沒說完,已經喘得厲害。車上的醫務人員看提醒許路遙:“病人有急性呼吸衰竭的症狀,不要取下氧氣面罩。”

許路遙點頭,簡要地把江修的情況告訴他:“你現在的情況還很不穩定,一會兒到醫院,可能需要進一步急救。”許路遙斟酌着措辭:“我不知道該不該問,但是你在方雲晚家門口病得這麽厲害,一定與他有關。”

提起方雲晚,果然江修的臉色起了波瀾。他急着要為方雲晚說話,可氣力不濟,只說了幾個字:“不怪他……”便是一陣急咳,直咳得慘白的臉上浮起詭異的粉紅色。

“你別急。”許路遙安撫他,“等你好一點再告訴我今天究竟發生了什麽。只是你病得這麽厲害,我得告訴方雲晚。”

江修沒力氣把胸腔裏的憋悶咳盡,便氣喘得厲害。他拉住許路遙的一角衣袖,費力地喘息着,艱難地擠出兩個字「不要」,像是把所有力氣都用盡了,連許路遙的那一角衣袖也再握不住,手軟軟垂在床沿。

這種時候,江修想要做什麽便由着他做什麽。

許路遙順着他的意思:“不要就不要,等你好一點,再讓他來看你。”

想起被方雲晚推出門前,方雲晚說的,少在他面前裝可憐,施苦肉計,江修心頭滾過苦澀,他依舊搖頭:“也不用。”

許路遙忍不住問:“你和方雲晚又怎麽了?”

他和方雲晚怎麽了?好不容易重新走到了一起,又怎麽了?

江修定定地看着許路遙,半晌,悠悠嘆了口氣:“是我自作自受……”話音為落,他眉頭微微一擰,臉上浮過一層灰白,許路遙還來不及問一句「怎麽了」,便見江修身子猛然一顫,毫無預兆地噴出一大口血。

作者有話說:

那個……小許撿到修修了,沒事了沒事了;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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