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但後,一個是大漢國無人能及的将軍,祭家真是出了兩個羨煞他人的女子!

坐在一邊始終閉目的左丞相這才緩緩張開眼睛,他用一雙枯骨般的手臂拿起桌上的酒杯,放在唇邊小小得抿一口,然後重重得嘆息一聲。

太後見到橫卧慵懶的祭月,激動得掙開旁邊的丫環快步上前,握住祭月雙手,她的眼睛微紅濕潤,動情得喚道,“姐姐!”

祭月也已經直起身子,微笑着抽出手想要捏捏面前這個女子的臉蛋,她的手舉到半空又僵硬得垂下,面前這個女子是自己的妹妹,她們一同長大,吃一個娘的乳,喊同一個父親叫爹。年少時,她總是掩護自己外出假象,如今一眨眼,她們都悄無聲息得大了,望着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龐,祭月動了動嘴皮才艱難得道,“妹妹。”

一聲姐姐,一聲妹妹,頓時愁腸百結,哽咽難語。祭曉緊緊抱着祭月的身形留下淚水,“姐姐,姐姐,你辛苦了。”

祭月輕輕拍着她的肩膀,不置一詞。

小皇帝吃味的轉過身去,低着頭玩着自己的手指。

衆人也紛紛轉頭,這皇宮最重的是面子,太後哭花的樣子誰敢明目張膽看?

“太後,小心身體。”一個丫環半蹲着地上巾帕。

太後哭了一陣才接過拂去眼中的淚水,兩只眼睛通紅通紅,楚楚動人,平複一下心緒道,“姐姐,此次滅了玉真,我大漢國土又多一分,這全是姐姐的功勞。但是如今姐姐年紀越長,卻至今沒有一個丈夫,妹妹我看在眼裏急在心裏。”

祭月垂下的手微微一僵,立即她又恢複往日從容。

“姐姐為大漢做的夠多了,大漢每一個百姓都會念着姐姐的恩惠的,但是姐姐啊,你也要為自己想想,為自己想想啊。姐姐已經二十八歲,無夫無子,爹爹若是健在還不得急死?姐姐啊,我的好姐姐,這一次你就留下來吧,找一個良人,生一窩孩子快快樂樂得在這京都生活吧!”太後望着祭月,聲淚俱下,她是如此用力,緊緊得抓住祭月的手臂,白皙手背上的青筋都隐約可見。

祭月沒有回答,有些艱難得慢慢握住太後的手,一點一點将它扯下。

“姐姐,我求求你,留下來吧?!留下來好不好?天下不只有你一個會打仗的将軍,就将這沉重的包袱交給那些男兒吧?我只想要姐姐快樂,你操勞那麽久,也該放手輕松輕松了。”太後低頭用袖子掩面低低啜泣。

“這最後一句……才是你想對我說的吧。”祭月面無表情得站在她面前,伸手摸摸她的額角,這裏曾經有一塊疤,是被小時候的她不小心劃出來的,現在,已經看不見了……

“姐姐,你這是什麽意思?!”太後提高嗓音,不可置信得看着祭月,“妹妹一片關心,姐姐就是這樣曲解的嗎?姐姐,家裏就只有你我兩個人了,除了你我還能關心誰?姐姐啊姐姐,你怎麽能聽信讒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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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哭了兩聲,斷斷續續道,“姐姐,皇兒年幼,還需要你的教導。你常年在外,這皇兒身邊若是出了小人怎麽辦?先帝将皇兒交付給你,為得不就是讓你教他做個明君嗎?可是如今,你常年在外,皇兒的教育都托付給別人……”

“我……”祭月吐出一個字,轉頭望向座上那個小小的身影,他正一臉期盼得望向自己。

“祭月,要不……留下來吧?”小皇帝撲閃着一雙大大的眼睛乞求得望着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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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前生恩怨 005 身死

祭月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這感覺真他媽比滅玉真國還要令人疲憊,她往後躺進美人懷中,捏了捏自己眉心,“此事稍後再說。”

“姐姐!”只聽太後一聲嬌喝,祭月剛睜開眼睛就看到太後緩緩下滑的身影。

“怦”得一聲,她筆直得跪在地上。

“太後!——”衆人吓得驚呼,連祭月都忍不住猛然站起身來。

祭月上前一步想要扶起太後,卻被太後用力掙開,她一臉堅決,“姐姐,請您留下來!”

祭月的身形僵直在原地,慢慢直起身來,她居高臨下得看着眼前這個女子,往事一幕幕閃過。良久,她緩緩掏出一個令牌,這個從她十八歲就開始跟随她的令牌,此時此刻,她将不得不放棄了。

默默将令牌放到桌子上,粗糙的指尖輕輕撫摸着上面凹凸的棱角,祭月擡起頭直直看着太後,看得太後一陣心慌意亂。

“五十萬大軍的令牌在此,今天我就将它呈現給皇上。”祭月一字一句道,整個殿裏都聽到她冰冷得聲音。

小皇帝坐在高位看着挺直腰板站得筆直的祭月,明明她沒有在哭,卻不知道為什麽看着這樣的祭月,他的心裏很難受很難受,心裏發悶。他只是想要她留下來,只是想要她留下來多陪陪自己,難道這樣吊件有那麽難以接受嗎?小皇帝緊緊抿嘴撇過頭去。

一個小太監将令牌送到小皇帝面前,太後也已經被扶起,又和祭月說了幾句便匆匆離去,容貌不端是身為一個太後的禁忌。

祭月再也沒有多說什麽,她拿起桌上一壺酒直接倒進嘴裏。酒水順着酒嘴流下灌入祭月口中,人們都看着她仰天喝酒,默默無言。

一壺酒完,她揚手一扔,喝道,“再來一壺!”

所有人都被她此時的氣勢都吓到,小太監顫顫巍巍得又端上一壺。她拔開蓋子直接喝了起來,“再來!”

“再來!”

“再來!”

衆人眼睜睜得看着祭月一壺接着一壺不要命得灌着酒,都能明白一個從權傾天下的王者淪落到一個手無半個小兵的心情。

小皇帝急得慌忙跑下位子,拉着祭月的手阻止她喝酒,可是他的力量那麽小,又如何能阻止祭月的動作?他急忙喊着不讓人再上酒,祭月卻是不客氣得拿起別人桌上的酒喝起來。

“別喝了,別喝了!你要帶兵就繼續帶吧,我将令牌還給你,祭月!別喝了好不好?!”小皇帝急得喊道。

祭月手中動作一頓,她低下頭眯着眼睛醉眼朦胧得看着小皇帝,摸摸他的小腦袋。這一刻的祭月如此美麗,香甜的酒水挂在她的耳鬓上,幽幽得閃着光芒,紅潤飽滿的臉頰撒發着一股難以言語的英氣,臉龐的線條又如此柔和,在這迷糊的燈光中慢慢暈染開來,

“好好拿着,在你成年之前不要交給任何人。”她說,然後一把甩開小皇帝的手又喝起來。

這是她對他說得最後一句話,她知道,他不知。

這一夜,祭将軍醉了,這一夜,衆人都說祭将軍醉了……

酒盡人散,夜已深。秋天的風有了一絲蕭索的味道。

第二日,人們驚慌得發現祭将軍的屍體躺在金色的桂花路上,她的胸口插着一把短短的匕首。

桂花叼香中彌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血液也早已經凝固。金色的地面暈染一大片鮮豔的赤紅,紅得如火如荼,如同她駕馬歸來那片夕陽中的金紅火袍。

“祭将軍死了!祭将軍死了!”一個個尖銳的叫聲歇斯底裏得喊着,整個陵城都被驚動得沸騰起來。

“什麽?将軍死了?!”陵城三百裏外的帳子中中郎将魏延呼得站起來,他的人站得筆直筆直,仔細看去就會發現其實他的身子已經有些僵硬了。

“混賬東西!胡說些什麽!将軍骁勇善戰,連百萬雄師都不放在眼裏,她怎麽可能會死?!”副将羽奪冷冷大喝道,面色鐵青,嘴角微微哆嗦。

謀士諸葛光氣得兩撇胡子在空中飛舞,他瞪着一雙大大的牛眼死死瞪着前來報信的小兵,“胡言亂語!胡說八道!将軍足智多謀,怎麽可能那麽輕易死去?你且速去,探清實情再來!”

跪在地上被軍中那麽多大佬的目光看得早就遍體生寒,低着頭恨不得将身子縮小到看不見,此時聽到諸葛光的話恰如大旱逢甘霖,他連連說是,躬身急忙退出。走到帳外,他不禁擦擦額頭,袖子上已然一片暗色的汗漬。

“站住!”一聲大喝,拿着佩劍剛走到門口的中郎将魏延不禁停下腳步。

“你要去哪裏?”副将軍白羽坐在帳中最顯眼的地方,一臉冰冷。

中郎将魏延轉身,理直氣壯得回道,“我要入宮去找将軍!”

“我陪你一起進宮!”另一個中郎将也站了起來。

“我也去。”

“我也去。”随着白羽的話一出口,又站起來四五個将領。

“怦”得一聲,白羽一掌就将身邊的桌子拍成齑粉,的破碎聲一下子震住這幾個熱血男兒。白羽陰沉着面,沉聲道,“你們忘了昨天将軍說的話了嗎?!”

沒有我的命令不準入宮……祭月的話似乎猶言在耳,魏延不服氣得上前一步,“将軍曾經不是也說過非常情況非常對待嗎?現在都傳出她的噩耗了,不管是真是假我都要進宮看上一看!”

“你敢!”白羽喝道,猛地站起身來,“誰若敢去,軍法處置!”

“白副将!往日我魏延敬你戴你什麽都可以聽你的,但今日請恕我無禮!即使軍棍三百,我也非去不可!”魏延一拱手,轉身就要往外走去。

“來人,給我拿下魏延!”

帳中一片兵荒馬亂,于此同時,陵城大街小巷家家戶戶已經挂起白布,屋檐下那長長的望不到盡頭的白布在空中蕭瑟得垂挂着,隐隐得壓抑得哭聲不知從哪個角落傳來。才子們三五成群得聚在一起蹉嘆哀傷,花船裏的美人也俏生生得站在窗口眺望遠處看不見的皇宮。美人兮,美人兮,有多少美人曾經得過将軍的幫助啊。

昨日還喜慶非凡的陵城一下子就像掉進了冰冷的冰窟窿裏,寒得冷不可言。

第一卷 前生恩怨 006 帝王之哭

“滾!都給我滾!”小皇帝稚嫩的聲音裏帶着無可比拟的哀恸。

站在周圍但監丫環默默垂下頭緩緩離開。

金色的桂花鋪了滿滿一地的碎末,清晨濕潤的露珠将一片一片粘附在一起。微涼的深秋寒風吹來一陣,挂在枝頭的桂花便乘風飛了開去。點點滴滴落在小皇帝蒼白的臉上,雨絲般的露水凝結成珠,恍若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淚。

桂花飄香,金床以待,她就像躺在自家床上睡着了一般。

是的,是的,她只是一不小心睡着了。穿着白亵衣的小皇帝自我安慰着,嘴角勉強扯出一到上翹的弧線,祭月啊,你怎麽比我還不懂事?連我都知道要睡在寝宮裏,那裏有大大的床,厚厚的被子,軟軟的枕頭,溫暖而舒服,你怎麽能睡在這呢?天涼了,睡這裏會生病的。

小皇帝微笑着,朝桂花深處的那個人影一步一步走去,輕輕得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着躺在那裏的祭月呢喃,“祭月,別睡了,這裏真的很冷。”

他坐在祭月身邊,怔怔得看着那把短短的匕首,然後又像沒有看到一樣轉過頭看向祭月姣好的面容。他拉拉祭月的衣服,再拉拉祭月的衣服,“祭月,別不理我好不好?我還小,如果我做錯什麽了,你要告訴我。你不告訴我我怎麽會知道呢?你一聲不吭得睡在這裏,別人會以為我多不喜歡你呢。”

他拉起祭月的手護在手心裏使勁搓搓,然後放在嘴邊哈氣,“你瞧瞧,你總是說要我照顧好自己,你卻随随便便得睡着這裏,冷了吧?手都凍得沒有溫度了。是不是昨晚酒喝多了?所以随便找了一個地方倒頭就睡?你怎麽能那麽粗心?天寒地凍的,感冒了,誰還幫我守護這萬裏大漢?”

“祭月,你知不知道,你從來沒有叫過我的名字?我總是歡天喜地得叫你祭月祭月,可是你知道我的名字嗎?我叫歐澈明,通透澈明的澈明。祭月,別睡了,陪我說說話吧。你不知道我有好多好多話想和你說,你起來,別睡了好不好?”小皇帝歐澈明撅着小嘴一副撒嬌的樣子,“祭月,你別睡了,只要你起來,我就答應我以後再也不頑劣。我會好好跟随太傅學習為君之道,我知道你為了給我找一個好但傅費了很多心思。我知道你想讓我做一個賢德的皇帝,我以後一定會做一個賢德的皇帝的。”

“祭月,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麽那麽喜歡你?因為只有你才是真正得從心底裏為我好。賢臣忠得是大漢國,不是我;忠臣忠得是大漢皇上,也不是我;佞臣忠得是富貴地位,更不是我。我只是恰好坐在這個位子上,恰好代表大漢國,恰好是大漢的皇上,恰好可以給人富貴地位罷了。只有你,只有你才是真正的為我好。我知道對于我賜給你的地位財富,你都是不屑的。有則有,沒有則沒有,你根本不放在心上,可是除了這些我不知道我還能給你什麽?我将你置在了左相的位子,除了我之下最高的地位,我想告訴你,我喜歡你,可是,我不知道如何向你表示我的喜歡,你明白嗎?”歐澈明低低得訴說着,小臉上的露珠一顆一顆往下掉。

“太後駕——”一聲吟唱還沒結束就被另一聲更加尖銳刺耳的叫聲所打斷。

只見一身雍容彩衣但後踉跄着從外跑來,淚流滿面得大呼,“姐姐!”身後的丫環被她甩得遠遠的,她快步上前撲倒在祭月的身上,着抱着祭月冰冷的身體,哀痛得大哭,“姐姐,姐姐!你怎麽能這樣死了?姐姐,姐姐,你快睜開眼看看我啊,姐姐,是誰殺了你?是誰殺了你?我定要找出那個人,将她千刀萬剮,萬箭穿心!姐姐,姐姐,求求你,快快醒來快快醒來!”

小皇帝木然得看着這一幕,微微動了動嘴皮,發出幹澀得聲音,“母後……祭月只是睡着了……”

聽到小皇帝的話,太後驚恐得轉頭,捂着嘴難以置信,“皇兒……皇兒……”莫不是瘋了?

小皇帝從太後的手中硬是将祭月的身體奪回,用自己的臉蹭蹭祭月的臉,低低說道,“只是睡着了,只是睡着了而已……母後莫慌,等祭月睡飽了她就會醒來的,母後莫慌,母後莫慌……”

“皇兒!你,你……”太後站起身顫顫巍巍得指着小皇帝,吓得面無臉色。

小皇帝微笑着親昵得摸摸祭月的臉頰,就像很小很小的時候祭月有事沒事就喜歡摸摸自己的頭,她總是把自己當一個要保護的孩子,總是擔心他被教壞,“祭月,你醒了我就把兵符重新交給你。”

“祭月,你醒了我就給你坐一桌菜,我再也不聽那些下人的意見了。”

“祭月,你醒了我就什麽都聽你的,好好學習,好好吃飯,憂天下之苦。”

“祭月,你醒了我帶你去我的秘密基地,那裏有一塊兩斤黃金,一只瘸腳麻雀,一圈沒了花的花環。”

小皇帝絮絮叨叨得碎碎念,太後的臉卻是越來越白,她揮舞着衣袖大喊,“快來人快來人,皇兒瘋了!”

一群退下但監婢女紛紛趕來,衆大臣也已經聚集在外,踮着腳朝裏面張望。

一個大膽的小太監上前想要将祭月的身體和小皇帝分開,小皇帝冷冷一瞪,在小太監失神的剎那,猛然抽出祭月胸口的那把匕首,毫不猶豫得刺進小太監的心口。

“啊!——”衆多被吓到的婢女驚恐得大呼出聲,身子簌簌發抖。

小太監睜圓了一雙綠豆眼,身子一斜,驟然倒在地上。小皇帝的白色亵衣暈染大片血色,他似毫無所覺。他陰冷的眼神一個個看過在場的每一個太監每一個婢女,他嘶啞着咽喉一字一句道,“你們不要打擾她,違者,殺無赦!”

然後他低下頭,憐惜得摸摸祭月的頭發,輕輕道,“如果你要睡就睡吧,我不會讓他們打擾你的。”

“快看,頭發!”一個眼尖的婢女捂着嘴驚呼出聲。

衆人紛紛望去,只見祭大将軍那滿頭黑發出現了斷層現象,小皇帝看着自己黑色的手心,又看看祭月的發絲和地上明顯染開的黑色顏料。

她是該有多麽辛苦才使得不到三十的她已經要用染料遮蓋她的白發?小皇帝呆呆得望着祭月安詳寧靜的睡顏,眼淚,一顆一顆往下掉。

這一年,大漢第一女将軍祭月逝世,舉國哀哭,哀悼三日。

這一年,大漢軍隊衆多将領紛紛解甲歸田或重入朝堂,不再向外侵略。

這一年,大漢皇上親政,從此舉止端莊,仁德愛民,有賢王之風。

這一年,大雪紛飛,下得格外的大。

第二卷 重生鹽城 001 重生商家女

鹽城西面的一座不起眼的小院,庭院深深,青竹片片。正值春暖花開時,幾株粗大的楊柳在某個夜深人靜的夜晚撒了滿頭飛絮,鋪展一地白霜。

一個青衣婢女款款從門外走來,連蹦兩級臺階才笑眯眯得規矩走路。她叫清韻,是重家二小姐的婢女,打小被賣進重家。對于自己的父母她沒有什麽印象,她只知道自己是二小姐的人,只有伺候好二小姐,她才能在重府混一口飯吃。

幸好幸好,自家小姐不是一個刁蠻任性,喜歡拿手下人出氣的主子。幸好幸好,她性格懦弱,不會四處惹禍,也不會給身邊的下人帶來什麽麻煩。對一個沒有什麽貪欲的丫環而言,只要自己不做錯,小姐不連累,每天有飯吃,她就已經非常非常滿足了。

不過二小姐的性子也實在是弱了點,整天悶着頭彈彈琴寫寫詩,有時候連續三天都不會開口說話。她曾經饒有興致得觀察過,小姐沉默不語的最長時間竟然達到半個月!也不知道她是怎麽做到的,大概除了啞巴沒人比她還能忍的吧。

重府的人丁不多,重老爺只娶了一房夫人,夫人在生了三小姐後就氣虛太弱死了,後來老爺也沒有再續弦。重家只有三位小姐,所以也沒有別家那樣的勾心鬥角。

清韻推開門,探頭看看二小姐有沒有醒來。然後,她忽的打開跳進房裏,“二小姐,你醒了?”

坐在床上的女子不舒服得微微蹙眉,她剛剛揉了揉自己但陽,就聽到門開的聲音,然後一個俏麗的身影鑽進房間。

被女子盯着的清韻不由縮了縮肩膀,她總覺得今天二小姐的眼神有些怪怪的,讓人倍感壓力。清韻搖搖頭揮去那一絲錯覺,快步上前伺候二小姐起床。她一邊替二小姐穿衣一邊碎碎叨叨得說着,“二小姐今天要幹什麽?是要臨摹王羲之的字帖還是到院子裏去畫畫?要不奴婢給你去拿女工?小姐可是好久沒做女工了。過幾天老爺就要回府,到時候二小姐給老爺送上一件漂亮的袍子,老爺一定會很高興的。”

清韻站在二小姐身後,所以她沒有看到二小姐慢慢沉下來的眼神。

“等會兒陪我去趟書局。”二小姐淡淡說道。

聞言,清韻也見怪不怪,二小姐喜歡詩詞歌賦,書局那是常常去的。只是二小姐的水準,那就不敢恭維了。比一般白丁強一些,和學子才女一比,那就是掉價掉到坑裏的。

清韻伺候好二小姐穿好衣服就出去給她打熱水洗臉洗漱,二小姐站在床前打量着這個陌生又熟悉的房間。她一邊扯着大家閨秀繁瑣的衣服,一邊走到書桌旁,如果一個人希望在最短的時間內了解另一個人,她的卧室家具就是最好的選擇。

真沒想到,自己還有重生的一日。雖然沒有照過鏡子,但她知道自己肯定已經不是原來的自己了,從那個青衣小婢憚度和叫法,她就知道有什麽不對勁了。她叫她二小姐,她祭家只有二女,唯一的二小姐便是大漢但後!更何況這無骨沒有厚繭的雙手,這手,太白!太纖細!

祭月拿起書桌上一疊紙,随意翻閱。紙頁的左下角就寫着某年某月重月記,而最後一張很明顯墨跡很新,寫來不會超過一天一夜。祭月在那個日期上看了半會,那裏寫着:明歷四十五年重月記。明歷四十五年……原來距離自己死後已經一十年了……

這一刻,祭月的心裏湧出一股說不出的感覺。自己不過眼睛一閉一睜,換了個身子怎麽一下子就過了十年?這十年那些和她休戚相關的人怎麽樣了?大漢國怎麽樣了?小皇帝怎麽樣了?那個害了她又為她哭泣的妹妹怎麽樣了?一時間,她的腦中閃過許許多多思緒,竟有些茫然。

“二小姐,洗漱了!”清韻一臉笑容得從門外進來,她立即就看到站在桌邊的祭月。

祭月走到臉盆邊,看向水裏映出的那張稚嫩的小臉,終于确定她已經不是她了……

半個時辰後,祭月就帶着清韻朝重家大小姐的院子走去。重府沒有主母,後院的一切瑣事都靠大小姐和重家管家打理。所以祭月要出門就要和重家大小姐說一聲。祭月沒有見到重家大小姐,她似乎生了病,滿屋子都是濃濃的藥味。

祭月出了後門就鑽進一座不起眼的轎子,前世戎馬一生,活得比男人還男人,還真沒坐過這麽女人的東西。速度慢,還像個扭臀的胖婦人搖啊搖,走了不到百米。祭月就命令停下。

她撩開簾子從轎子上走下,看到跟在自己身邊想要說什麽的婢女淡淡道,“走着去吧。”然後負手朝巷尾走去。

清韻本想反駁,正當她準備說法時,二小姐就下了命令。二小姐的聲音很平淡,很随意,而恰恰是那份平淡和随意讓清韻感到十分茫然。她跟了二小姐十多年,知道二小姐并不是一個很有主見的人,可是剛才聽二小姐的口氣,發號命令就像是熟悉到骨子裏似地,讓別人下意識得不自覺遵從。

今兒的二小姐怎麽一反常态了?清韻撓撓腦袋,有些想不明白。

金秋書局是一間老字號書局,在鹽城至少有八九十年的歷史。掌櫃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國字臉,濃眉,還瞎了一只眼,看起來不像個讀書人,倒像個攔路搶劫的土匪。大約是這裏的人看習慣了,也不覺得很古怪。

祭月帶着清韻書局,中年掌櫃一看到祭月就滿臉堆笑得出來迎接,“二小姐來了啊,這回您想看看什麽書?前幾天剛進了一批新貨,要不拿來給你看看?”

“等會,我先看看別的書。”祭月淡淡道,她來書局只是想找一些關于這十年中記載的雜文轶事。十年的空白,只能從白紙黑字的文章中了解。

走進書局就迎面聞到一股濃厚的墨香,一門之隔,一個喧嚣一個安靜,天差地別。

“掌櫃的,結賬!”一個買書的書生吆喝道。

“好嘞!”中年掌櫃離開祭月,朝櫃臺走去。

第二卷 重生鹽城 002 書局風波(上)

書局通常是安靜的,書生們都有自覺得不言語,即使說話也是小聲小氣。這就像是讀書人的氣質,因為博學而少言。書生們三五成群得聚在角落看書,有些站在書架前細細挑選,每個人的神情都是莊重而嚴肅,沒有半點嬉皮笑臉。

濃厚的書卷氣裹着這方小小的屋子,仿佛與世隔絕,安靜得只剩下翻書的書頁聲細細碎碎得響着。

“兄臺,你看此處,‘娉娉袅袅十三餘,豆蔻年華二月初’寫得分明是十二三歲的女子,可是當時蘇才子是被貶下湖州,走得是荒無人煙的荒地,怎麽會見到如此的美麗的女子?”一個青年指着手中書頁中的一行輕聲問道。

站在他身邊一身青布補丁探過頭去,低頭微微思量,忽而一笑,答道,“兄臺有所不知,蘇才子被貶下湖州之時走得的确是荒地,然《風雲卷》中有如此記載:蘇走荒夷二日,見一酒家設攤空中,人來人往,絡繹不絕,有一女忙于端水奔波其間。想來蘇才子說的應該就是她吧。”

聞言,青年搖頭,“《風雲卷》乃是野史,其中所言十之八九為荒誕,豈能相信?”

兩人說話都不響,耳語交接,僅僅彼此能夠聽清。

就在這時,一個男子大步跨進書局,他昂頭向四處一打量,整個金秋書局都亮堂起來。什麽叫熠熠生輝,什麽叫玉樹臨風,觀此男子便可知矣。

“好一個翩翩公子!”一個書生拿着書一拍,下意識得贊了一句。書生的話剛說完就聽到門外傳來一聲清脆的女兒聲,“水哥哥,別走那麽快,等等我,等等我!”

男子有些不悅,他皺起眉頭不理身後的人随便找了個書架去挑書。

随後門外跑進一個明麗的少女,她提着裙子,雙頰紅潤飽滿,柳眉大眼,櫻桃小嘴,骨骼纖細嬌小,好不可愛。她張望一眼,看到熟悉的身影,興沖沖得跑到他身邊,叫喊道,“水哥哥要買書嗎?要買什麽書?”

男子瞥她一眼微側身,以背朝對少女。少女也不在意,轉了個方向又跑到男子面前,好奇得低彎下腰想要看清男子手中拿的書,“水哥哥,你看得是什麽書?喜歡我們就買下吧,我們別在這裏看,出去玩好不好?”

男子被她說的心煩意亂,将書放回原來的地方,手指向右移了六寸又取下一本書。

少女嘟着的小嘴對于男子的表現不甚滿意,她拉着男子的衣袖使勁晃蕩使得他無法書,“水哥哥,水哥哥,我們出去玩吧?”

男子終于不耐煩得長袖一甩,沉着臉口氣不善,有些惱怒道,“林彤,你好歹也是林府的人,整日跟着我一個男子成何體統?!”

聞言少女林彤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因她一進門就不停得聒噪,此時已經吸引書局中不少人的目光。況且這兩個人都不是普通人物,這鹽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男子據說是從京都陵城來這玩兒的,姓水,地位不低。而這女子就更熟悉了,她是鹽城第一大家林家長女,做人做事乖張不羁,仗着家裏幾分寵愛在這鹽城作威作福,無法無天。能壓的住她的人沒幾個,沒能力卻想壓她的人早就不見,被打個半殘生死不知。

林彤狠狠瞪了四周一眼,氣憤道,“看什麽看!不知道我是誰嗎?!”

衆人的目光紛紛低下裝作沒看見,他們只是小戶人家的子弟,惹不起這個大小姐,若一不小心給家裏惹來禍患,到時後悔沒地方求饒。但一些心高氣傲的光棍書生還是看不慣這女子嚣張做法,長袖一揮,頭也不回得大步離開。

林彤轉頭對着男子時,她的臉上又出現委屈得,楚楚動人的神色。紅着眼睛一眨不眨得瞅着男子,低低得可憐兮兮得喚道,“水哥哥……”

男子裝作沒看見,氣定神閑得低頭繼續翻閱着手中書籍,他的手指十分修長,像是一根根上好的雕琢過的白玉。

林彤沒有真哭出來,她只是一聲一聲得哽咽着,發出欲哭未哭得抽噎。女子最美的一刻是白紗半掩,欲語還休,那一低頭的溫柔;女子最憐惜的一刻是聲斷未斷,淚珠打轉,那一翹首相望的神色。林彤知道哭不能惹來別人的同情,反而會增添他人厭煩。

又将書放回書架,男子細細掃了一遍書架,突然眼睛一亮,舉手朝最角落的那本書伸去。沒想到這裏竟然會有這本書。

男子沒有拿到書,他的指尖觸到一只冰涼的手指。他微微吃驚得轉頭,入眼是一個清秀娴雅的少女,淡藍色如水長裙,腰間系着一塊藍田玉,她的頭發很黑很長,披在肩上,有着一股寧靜和潇灑的味道。

女子帶着書抽回自己的手,只是淡淡瞥了男子一眼就仔細翻閱起來。男子是知道自己容貌的,即使在陵城,只憑容貌他也能成為衆人的焦點。而她只是淡淡的掃一眼就将自己無視,男子心中無比怪異。

“小姐也喜歡看祭将軍的書?”男子饒有興趣得問道。

“不愛。”女子快速得翻閱着,不冷不淡回答。

看到女子一目十行得粗略大覽,男子蹙眉,心有不悅,“為何?且不說祭将軍一生豐功偉績,擴我大漢,立我大漢威,僅僅是她身為一個女子的身份就已經讓人稱之為奇。無數女子将之作為目标,即使是男子會都心甘情願臣服于她。這樣人物怎能不讓人愛戴?你為何不愛看她的書?”

祭月擡起頭來,仔仔細細得看着他,看到他微囧得紅了耳根,“君子貴姓?”

“姓水名石。”即使紅了耳根,水石還是不願移開自己的目光,似乎一移開,他的氣勢就顯得弱幾分。

“陵城四大世家水家人?”女子反問,目光有那麽一刻凜冽。

水石微微一驚,詫異得看着面前這個自始自終都神态自若的女子。僅僅聽到自己的名字就叫出自己身份,而且表現得如此氣定神閑,不慌不亂,她究竟是何身份?水石暗暗猜測着,“請問小姐芳……”名字還未出口,就被打斷。

第二卷 重生鹽城 003 書局風波(下)

看着水哥哥不理自己,卻和身邊另一個女子聊得甚歡,林彤有些不痛快。她急忙跑到水石和祭月之間,隔開兩人。

她叉着腰,睜大眼睛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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