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小得跳了一下。

“你怎麽知道我沒有在文章上進取?!”禾嘉立刻回道,雙手握拳,不甘又憤怒,“像你這樣奠之驕子怎麽會明白我們這些人的痛苦?不是每一個人都有你這樣奠賦、才華和地位!我只有兩個選擇,不是飛黃騰達就是窮困潦倒,我天天要出去賣字,一封信一文錢!你有過過這樣的日子嗎?你們可以雞鴨魚肉,我卻幾個月都嘗不到一丁點肉味。我只是想讓自己好一點,這有什麽錯!”

“可是你也不能這樣做……”水石皺着眉道。

“不能?誰說不能?如果沒有她,我現在何至于像個過街老鼠!”禾嘉額角青筋暴跳,一手指向祭月鼻子,“你知道有多少人在我家門口扔了爛雞蛋嗎?你知道我每天寒窗苦讀,學問卻依然苦苦掙紮的痛苦嗎?你知道有多少人明裏暗裏笑話我嗎?你知道禾府敗落我頂着多大的希望要重振嗎?你知道什麽?你不過是一個一帆風順被衆人捧的什麽都不懂的大才子!是!你清高,你覺得世界就應該是光明的!像我們這樣下三濫的人只能去盜詩!可是,誰給過我們博學的師傅,誰可以給我們衣食不愁的生活,誰可以對我們耳提面命告訴我們什麽是對的什麽是錯的?!”

禾嘉的大聲吼叫引得路人紛紛回頭,鹽城的鄉裏鄉親挨個兒得擠在一起對着禾嘉指指點點,細細碎碎的嘲笑聲低低傳來。禾嘉挺起胸膛,将自己的背挺得筆直。

“飽漢不知餓漢饑,你永遠不會知道像我這樣的人背負着的是怎樣的壓力。”禾嘉強行壓下滿腔的抱怨和委屈,一字一句緩緩道。

水石沉默,縱有千萬句話可以反駁,都全部梗在喉嚨裏說不出一個字。也許是禾嘉過分激蕩的感情感染了他,他似乎能明白一二生活落在禾嘉肩上的沉重。

“詭辯!”林彤鄙夷得輕聲道。

禾嘉冷眼看了林彤一眼,便将視線重新移到祭月身上。譏諷的話這幾日聽多了,他已經不在乎了,“重月,不報複回來我很不甘心。所以今天來我就找人打你一頓,打完咱們的賬就一筆勾銷,婚書立馬還你,明天一大早我就離開鹽城,從此……再也不回來!”

禾嘉将話說的明明白白,堂堂正正。即使報複,也是光明正大,沒有動一點陰謀詭計。從這點看,禾嘉還算個磊落的讀書人,只是心腸太小,經不起。祭月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如果我将他們打趴下怎麽辦?”

一旁看熱鬧的人都不禁哄然大笑,瞧祭月細皮嫩肉的模樣,再看看站在禾嘉身後那彪悍粗犷的十來個漢子,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哪個是打人的哪個是挨打的。而現在瘦瘦小小的祭月竟然說将這十來個,各個比她粗兩倍的男人打趴下,這和一只螞蟻要碾死一只大象一樣可笑。

“你不是傻了吧?”禾嘉輕嗤一聲。

水石也上前一步擋在祭月面前,低聲道,“不要亂來,我會保護你的。”

林彤聽到水石的話,氣得牙癢癢,怨恨得盯着祭月的背影。

祭月從水石身後走出,不耐煩得将手中的藥方折疊好放到腰間,活動了下筋骨,“行了,不就打架麽,又不是殺人放火,你們那麽隆重幹什麽。”

聽到祭月如此輕松沒有一點在乎的話,水石有些氣惱。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他這個旁觀者急得要死,而被打的那個悠悠哉哉,一點都不在乎。水石挪動一步低頭小聲問道,“你真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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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月挑挑眉,勾起一個壞壞的笑容,“沒把握。”

水石一個踉跄險些摔倒,沒把握還這麽強出頭?骨頭不舒服找打嗎?水石的眉頭皺的更緊。

祭月在原地舒展了一下筋骨,旁邊站着的禾嘉卻是不禁皺起眉頭,不知道為什麽他覺得面前這個瘦弱的女子好像真不擔心,而且她偶爾想往自己這裏的眼神中竟然透着一抹隐隐的興奮。是他看錯了吧?興奮?不可能吧?

“準備好,我要上了哦。”

就在祭月提步準備沖上去的一刻,一只手出人意料得抓住祭月手腕,握得手腕很用力,險些令祭月摔倒。

水石異常認真得抿着嘴,牢牢握住祭月纖細的手腕,沉聲道,“你立刻離開,這裏有我。”

祭月望着水石執着得想要保護自己的眼神嘴角的弧度一點點往上翹,她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如同她心底越來越大的不耐煩,她真得快要抓狂了……自看到白羽受傷起她就很不舒服,焦躁又無奈,卻又做不了什麽。沒想到居然有十幾個沙包免費送上門來,但水石水公子,你別總擋我的路啊!

祭月一個巧力掙脫水石,在水石驚訝的目光中忽的上前緊緊靠近他,左手先一步習慣性得環上水石腰纖細的腰,同一時間右手順勢捏住他的下巴輕輕挑起。

暧昧的呼吸在兩個人的鼻尖纏繞,祭月熟稔得右手大拇指着水石尖細而飽滿的下巴,細膩的觸感從指腹上傳來,帶着人體暖暖靛溫。

這是……調戲啊,光天化日下,裸的調戲啊!

旁邊看熱鬧的人瞬間石化,現場的聲音一霎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祭月不管別人怎麽看,她的一生從沒有少過風流二字。青樓妓院那是她常去的地方,美人在懷那是她常出現的場面,所謂的調情,所謂的暧昧,所謂的風流而不下流,她的一生除了戰場就是溫柔鄉。

現場靜得沒有一點聲音,禾嘉看着這一幕心髒砰砰得受不了,這,這,原來他未婚妻是如此開放……下一刻禾嘉又拍着慶幸,以他的能耐不可能收服得了祭月這個妖孽,若真結婚,自己日後必然會帶綠帽子,家門口風言風語……

林彤瞪大眼睛驚訝得看着這一幕,大張着嘴久久回不過神,她從來不知道這鹽城居然還有比她更嚣張放蕩的女子,她怎麽敢,怎麽敢如此對水哥哥……

祭月的呼吸噴在水石臉上,她笑得那麽邪氣,看着水石白皙的臉上慢慢,慢慢得火燒起來,生出幾分調戲的心情,她輕輕道,“乖乖的,別搶我的沙袋,要不然我就把你吻了。”

話音剛落,下一秒祭月已經義無反顧得沖向了那十來個漢子,像一只離弦利箭,鋒芒畢露,一往無前。

水石呆呆得站在原地,風悄悄吹過火燒火燎他的臉頰,腦袋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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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章寫的感覺挺好,修改了好幾遍總算滿意了

第二卷 重生鹽城 021 一對十三,不夠看

“唉!唉!那邊有人打架了!有人打架了!”愛湊熱鬧的人呼朋喚友得高呼起來。

“哪兒呀?誰和誰打?”

“一對十三!好看着呢!快點快點,那邊都圍滿人了!”

“哎喲,別擠我!”

“讓讓!讓讓!給我讓個位子!”

周圍的人鬧哄哄得越聚越多,各個都伸長頭目光灼灼得盯着那精彩場面。一對十三啊!而且還是那麽俊秀的一個小公子。幾個年紀大的寡婦春水蕩漾的眼神緊緊纏繞在那個奔來走去的身影,眼睛都不眨一下。

祭月踮腳一跳,躲開腳下猛力的掃腿。另一個漢子粗實的手臂緊接着對祭月迎面砸下,懸在半空中的祭月躲閃不及,雙手緊扣襲來的手臂,借力一躍,揣在旁邊另一個漢子的腹部,半空翻了個圈跳出重圍。

“好輕巧的身手!”林彤驚呼,沒想到不顯山不漏水的重家二小姐竟然有如此好的本事,這都一盞茶的時間了,她居然還沒趴下!而地上卻已經躺了三個被踹胯下疼得站不起來的漢子,那三腳真狠!沒有一點留情!

呼呼的拳風襲來,祭月一握一折,四兩撥千斤得将第一個沖上來的漢子掀翻在地。怦得一聲,漢子砸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驚起一片塵土。

動作要快,而且不能有片刻糾纏!這不是一對一的決鬥,這是群毆,是一對十三的混戰。祭月只要慢一步,停留一下,她就很容易被圍困,要逃脫就非常的困難。剛才只是多踹一腳,立馬就被三個人圍住。

祭月的手很,而就是這樣一雙白嫩的手嘎嘣一聲就将掀翻在地的漢子的手臂反手折斷。疼得在地的漢子立即蒼白了臉,冷汗淋漓。

“好!”周圍的人鼓掌起哄,吹着口哨為祭月加油。雖然他們不認識祭月,但人之常情,人們都會不由自主得站在弱勢一方,而且被群毆的還是這麽一個賞心悅目的漂亮公子,這立場問題自然不言而喻。

水石臉上的紅暈已經慢慢消退,恢複正常,激蕩的心情也漸漸平穩。看着祭月險之又險得擦着拳頭避開,水石都為她捏了一把冷汗。好幾次,那虎虎生風的拳頭都和祭月擦肩而過,驚險萬分得貼着皮膚劃過去。

祭月立馬踩在地上漢子的肩胛處,對着迎面沖來的幾個漢子不退反進,借着沖力直接撞上。迎面對着祭月的漢子一驚,在他愣神的一刻就被猛沖而來的祭月撞翻,他趕緊收緊手臂,牢牢抓住沖來的祭月,只要她動不了就只有挨打的分!

祭月雙臂被禁锢,一下子猜出他的心思,借着餘力翻身一滾,以手腕對關節的作用力造成漢子手臂異常疼痛,不禁一松、祭月順勢掙脫又開始躲閃。

這具身子終于出些體力了!祭月頭一低躲開踢來的腳,一邊想到。

禾嘉眼睜睜得,不可置信得看着祭月将十三個漢子全部沖散,然後一個個對付。動作之靈活,反應之靈敏,嚴厲之快速,讓人不得不嘆服一聲。這哪是個關在屋子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姑娘啊,分明是只張牙舞爪的母老虎!

這十三個漢子是禾嘉花了大半年的積蓄找來的,在她面前竟是如此不堪一擊?看祭月輕松的樣子,對付這十三個人似乎只是時間問題。禾嘉很是心驚。

而事實也的确如此,當最後一個漢子倒下的時候,周圍猛然爆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他們親眼目睹一個以弱勝強,不屈不撓的勝利!這是開打前誰都沒有想到的,這瘦瘦小小的小公子竟然真的能将這十三個漢子全部打趴!

正因為沒有想到,所以格外震驚,氣氛格外熱烈!

祭月潇灑得站在一堆打趴下的男人中間,彈了彈衣服上的灰塵,跨過一具具站不起來的“屍體”走到禾嘉面前。

她的發絲盤在頭上沒有一絲淩亂,她的寬袖在風中蕩漾沒有一絲牽挂,從開始到現在,祭月依然是平平淡淡,從容得不可思議。哪家女子有她這樣處事不驚的本事?

“打完了,婚書呢?”祭月直截了當得說道,聲音平穩,一絲不顫,顯然那麽大的動作沒有給她帶來多少壓力。

“小公子,誰的婚書啊?如果你沒結婚,我把我妹介紹給你,如果你姐姐妹妹沒有結婚,我給她們做相公怎麽樣?”人群中一聲無賴的調笑聲響起,衆人哄笑連連。

“哈哈,也不看看你長什麽樣,小公子那麽漂亮,他的姐姐妹妹自然也差不到哪裏!你怎麽配的上!”

“看到那麽俊的小公子,我都想把我未出生的妹妹介紹給他了,哈哈哈!”

“退小公子家的婚書,哎喲,那人虧大發了!”

“在,在家。”回過神來的禾嘉揉了揉眼睛終于相信眼前這一幕是真的,這個女子真得憑借自己一個人打趴了十三個漢子,而且——游刃有餘!如果她想要收拾自己……禾嘉恐懼得下意識後退一步,想要離祭月遠一點,哪怕一步也好。

活動一番經骨,祭月的煩悶出了不少,情緒也穩定下來,輕聲得低語一聲,“十三個不夠看啊。”

禾嘉聽到,二話不說直接後退五米,保持在絕對安全範圍。

“你沒事吧?”水石上前讷讷站在一旁問道,想到剛才鼻息間的場面,白嫩臉上又有變紅的趨勢。

祭月淡淡一笑,“我能有什麽事?有事的是他們。”她擡擡下巴暗示趴在地上不住哀嚎的十三個漢子。

水石也跟着笑起來,的确,從頭到尾他都一直看在眼裏,祭月的确一下都沒被打到,估計連皮都沒擦破一點。側頭悄悄瞥着祭月的側臉,的臉龐帶着一絲英姿勃發的硬朗,長長的睫毛下是一雙靈動,疏離而狡黠的黑色眸子,其實,她是個真性情的女子。

“喂,就想這麽走了?”

正小心得挪着步子企圖混入人群的禾嘉頓時僵在原地,擡起的腳尬尴得懸在半空,身子搖搖晃晃。他艱難轉過身面對祭月,陰沉着臉道,“你想怎樣?”

祭月挑眉逼近一步,不客氣道,“我曾經說過,在這鹽城見你一次辱你一次。”

禾嘉猛地張大眼,恨恨得死盯着祭月,恨不得在她身上穿個大洞出來!他怒道,“十三個男人都被你打趴下了,你還覺得侮辱不夠?”

“你不是還完好無損嗎?”祭月狀似無意得随口道。

禾嘉咬牙,粗喘着呼吸,強力壓抑住心頭噴勃而出的憤怒,原來她也不過如此,小肚雞腸,斤斤計較,喜歡把人往死裏逼!她是想要自己求她嗎?不可能!這一次,禾嘉出乎意料得沒有後退,沒有退卻,他挺起胸膛,赴死一般喝道,“好!你要打就打!悉聽尊便!”

祭月略帶嘲諷得搖搖頭,語氣不屑,“打你?你是不是太看得自己了?我連十三個漢子都收拾了,你覺得,你比他們強?”

沉默半響,禾嘉終于出離憤怒,跳起來尖銳怒吼,“你到底要怎麽樣?!”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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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重生鹽城 023 哪門子的高義?

“想好選什麽了嗎?”祭月好心問道,“要不要重選?”

“正!”禾嘉搖搖頭,固執得堅持道。他的手裏依然捧着水石給自己的十兩銀子,祭月沒有問他要,那麽自己先拿着在說。拿着這十兩銀子,禾嘉再沒有先前欣喜若狂的心情,在接過那十兩銀子的時候,他覺得有什麽變了,這個世界,也許還是有不少像水石那樣的傻瓜存在的。

第四枚銅幣劇烈翻滾着往上升,由快到慢,升到最高點。所有人都微仰脖子看着那小小的銅幣,看着銅幣中方孔裏透過的刺眼日光,銅幣由上往下,速度又逐漸加快。乒得一聲小小的砸到地上,又立在地上呼呼得轉着圈子。

禾嘉站在原地,全身放松得注視着銅幣,看着它最終咯到一塊石板後身子一斜倒在地上。

“正!”這一次,周圍的人喊了起來。

這十兩銀子又回到自己手中了。禾嘉摸着銀子圓潤的邊角,擡頭又看了看淡定從容,氣度不凡的水石。人和人的确是有區別的,如水石那樣的風采風度他傾盡一生都學不會。他的蠍幹淨,所以他能夠笑意縱橫,眼睛落處,滿眼都是光明。

“開始最後一局吧。”禾嘉道。

“不忙。”祭月笑笑,“最後一局不能那麽沒有不是?你贏了就能獲得十兩銀子,輸了大不了就将這十兩銀子輸給我,反正不用退還,左右你都不吃虧。”

“你想怎樣?”禾嘉皺眉。

祭月掏出錢袋子裏所有銀子,“我們不妨把賭局開大點,我這裏有五十兩銀子,你猜對了這五十兩就全部是你的,猜錯了就學韓非如何?”

學韓非?胯下之辱?禾嘉望着祭月手中那銀白晃眼的五十兩銀子,思慮着這到底值不值?水石是一個傳統意義上的俊流才子,而面前這個道貌岸然扮作男裝的女人不是。從她對自己的步步相逼便可看出她的心能狠,也夠狠。她為什麽要這麽說,是算定自己下一局要輸才開大賭局的嗎?

轉而禾嘉又嗤笑自己傻,如果她真能決定銅幣的正反,又何必讓自己贏,只要她将自己第五次輸的結果改成這個,他一樣沒轍。或者她根本就不需要玩賭局這種把戲,只要她一開始讓自己鑽別人胯下,自己真的能夠反抗嗎?

握着手中沉甸甸的十兩銀子,至少這十兩銀子能完整還給水石了。

“沒想要我鑽一次跨這麽值錢,那就開始吧。”禾嘉自嘲道。

随着最後一次銅幣飛起,禾嘉的心再一次被牽動起來,說不擔心那是假的,任誰面對這樣的處境都做不到心平氣和。是受胯下之辱還是得到五十兩銀子?是屈辱還是財富?這一切,一念之間全都在那小小一枚銅幣身上。

銅幣融進了陽光裏,人們忍不住眯起眼睛,等待着銅幣下落。

清脆的一聲響,爆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喊聲,

“正!——”

禾嘉腿一軟差點軟倒,然後抑制不住得笑起來,笑容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終于爆發成一陣張狂大笑。他實在太高興了,高興幾乎要得意忘形。五十兩啊,那可是真正的五十兩雪花白銀啊!有了這筆錢,即使離開鹽城,他也能找到一個落腳之地,吃上好久的飽飯。

哈哈,他有五十兩銀子了!

“接住!”祭月淡笑着将銀子全部放到錢袋子裏扔給禾嘉,禾嘉彎腰一接,欣喜若狂得緊緊按在懷裏。十兩銀子,他還能淡定,但五十兩他就真的淡定不了了。回頭一定要去春風閣好好吃上一頓!

“運氣不錯。”祭月聳聳肩。有了銀子,禾嘉已經不管祭月在說什麽,他完全陷入喜悅當中,這輩子他從來沒見過這麽多錢……

然而看了好久好戲的林彤眼中祭月的作為是故作姿态,特意表現的灑脫,為自己展現一個講信的形象,誰知道她心底到底怎麽想。

“虛僞!做作!”林彤碎念道。

“重月公子,是重月公子!”一旁有路過的讀書人見到叫了起來。

“真得是重月公子?哪裏?在哪裏?”另一人急切問道。

“慢點!重公子等一等!”

祭月聽到他們的聲音立馬人影一閃,混入人群。幾乎是眨眼之間,她便消失無蹤。對于應酬,祭月是深惡痛絕。前世她崇高的地位造就她不得不面對各色各樣的人,需要逢場作戲,應酬無數,而且當面一套背後一套她也能做得滴水不漏。只是這樣太累,真得太累,要不然她何至于早生華發,白了一半青絲。

揚名立萬這種事,對于祭月已經過時。她不是初出茅廬的孩子,一心想着如何有所作為,如何名留青史,如何萬人傳唱。因為這一切她已經全部做到。且問天下,還有誰不知祭月祭将軍的名諱?有誰不知保我大漢,征戰萬裏的一個傳奇女子?三歲孩子在街頭巷尾唱着十餘年的童謠,“陵城有一女,灼灼照大漢,受我先帝命,保我大漢王……”

“哼!活該輸銀子!”林彤站到水石身邊說道,“這樣的人也不知道會不會還水哥哥的銀子,如果她不還,我幫你讨回來!”

水石默默凝視着已經看不見人影的方向,幽泳了一聲,“我輸她良多……”

“什麽?”林彤疑惑道。

水石看了一眼林彤,不知何意得搖了搖頭,“你不要這樣看重月,她實在是一個高義的女子!”

“高義?”林彤聽到這兩個詞時幾乎要跳起來,那樣的所作所為能稱上高義?水哥哥的腦子進水了嗎?

水石笑笑,提步往水家府邸走去,唱的人都走了,戲自然便散了。

“水公子等一等!”禾嘉跑上前,将手中的十兩銀子塞進水石手中,然後鄭重得後退半步,對着水石彎腰一拜。

彎腰一拜是學子間一件很正式很莊重的事情,最早起源于魏康,是詩人董采對當時大學士羅尚拜見時所做的禮節,後被競相傳唱引為佳話,這個動作代表儒慕,欽佩,折服。禾嘉能這樣做,倒也算情理之中。

“先前多有得罪,請勿見怪。”禾嘉誠懇得對自己在王府詩會上批判水石的事情道歉,他能不計前嫌,在自己最窘迫的時候時候站出來幫助自己,禾嘉十分感激,“還有一句:謝謝。”

水石笑着拿回自己的銀子,笑容僵直,忽然想到,這場賭局的雙方用的好像都是自己的銀子,也就是說自己平白無故少了六十兩!

他們兩個在一邊論銀子的歸屬權,自己還興致勃勃得看他們賭?這算個怎麽回事?!

第二卷 重生鹽城 024 公子還是小姐?

祭月離開了,但她的所作所為卻是被在場的居民傳誦開去。鹽城的本地居民們津津樂道得講述剛才發生的事情,一邊說一邊眉飛色舞得比劃。後來趕到的書生們聽了半信半疑,實在難以把王府那日憑空而出面如冠玉的美男子和他們口中心思不純,沒有一點容忍之量的重月重合起來。

“你們說的公子真叫重月?”

“是啊,聽他們是這麽喊的。”

“也許只是重名?”

“長相如何?”

“唇紅齒白的一個俊秀生!”

“有多高?”

“這麽高。”伸手比劃一下。

“有多胖?”

“哎喲,你怎麽那麽問,就,就是我的二分之一……”

“二分之一?”

“唉,好像是三分之一……”

“水石公子不就在這裏?他是見過重月公子的,我們問問他不就知道了?”

“水公子,他們說的重月公子是那個重月公子嗎?”衆人紛紛叫道,這條大街被堵得死死的,人多的擠不進來也出不去,許多公子姑娘的小花轎停在街頭街尾,有些不耐煩不得不繞道而走。

許多目光聚集道水石身上,他一沉吟,卻有一個女聲氣沖沖回答。

“什麽重月公子!那是女的!是重家二小姐,哪裏是什麽公子!”林彤氣憤道,看到鹽城那麽多讀書人都推崇着重月,她心裏很不痛快。一個女子她怎能得到那麽多矚目?她從那些平日裏十分清高的讀書人眼中看到了他們對重月的欣賞,欽佩,尊崇。這才是林彤真正生氣的地方。自己有什麽比不上重月的?憑什麽她能得到那麽多的人矚目,而且還是以清高為本的書生?

平日裏那些個讀書人即使落魄,也不将千金小姐放在眼中。在他們眼裏,女人,即使是貴族的小姐也只是會做幾首詩詞,而且還比不上他們随口做的。他們或許會謙卑的因為地位而對自己彎腰,但文學上,他們一定會高高在上以一種不屑而憐憫的眼神望着自己,望着鹽城千千萬萬的女子。

一滴黑墨只要不跳出水面,藏在水池中誰也不會在意,林彤也從沒有對自己學問太過鑽研。也同這裏的男人和女人一樣認為着,女子可以沒有才,女子本來就比不上男子,那是應該的,是順理成章,是毋庸置疑的。但是為什麽重月這滴黑墨偏偏要跳出水面呢?而且跳得那麽高那麽閃耀,将一衆男兒都比了下去?

王府的詩會,林彤因為有事沒有去。但那件事她卻是知道的,先前她看到重月都是一身女裝也沒有懷疑什麽,可是今日乍見一身男兒裝的重月,聽到兩撥人口口聲聲得叫着重月公子,她才終于把一男一女的兩個重月聯系到一起。

于是林彤那顆驕傲的心便生出了妒忌,所以她要揭穿重月!讓所有人都知道重月騙了他們!她不是一個男子,她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女子!再小的欺騙放在很高的位置都會惹來無數厭惡,就如同一個小人物可以撒謊,但他們見不得自己崇拜的偶像也這麽做,他們會懷疑他的人品。

“重家二小姐?重家有二小姐嗎?”一個青衣書生疑惑道。

“好像有的吧?”

“不會吧?我一直只知道重家大小姐重陽和一個機靈可愛的小小姐重星,什麽時候出了個重家二小姐?她從哪兒冒出來的?”

“如果是重家二小姐,以前怎麽都沒聽到什麽風聲,她的文采很好?”

“沒聽說過!”

林彤見他們懷疑自己的話,立馬說道,“你們不要被重月騙了,她的确是小姐,不信你們可以去重府,一看便知!”

見林彤說的如此斬釘截,終于有人懷疑道,“難道重月公子真的是小姐?”

衆人紛紛疑惑道,“看樣子,重月的确眉清目秀,長得很好看,有種陰柔美。”

“這麽說來,好像是這樣!”

“難道真是女子?”

“胡說!難道我們堂堂一丈夫還比不上一個女子?”終于有人問出了一個尖銳的問題,聽到的幾個人紛紛沉默。

一直注意聽四周話的水石微微皺起眉頭,瞥了眼火紅的林彤,也猜出幾分她的心思。對于重月的女扮男裝被拆穿,水石反應不大,這種事情他知道瞞不了多久。但他沒想到這個多久居然這麽短。而且還是出自林彤之口,重月的形象只怕要更加跌上幾分。

“重月……的文采确實是好……”說話人已經不知道要在重月兩個字後冠上公子還是小姐,不得已只好含糊得省略。

“哼,一個女子竟然把一個男子逼到那樣程度,她究竟是何用心!”

“的确,這樣的女子實在有些過分了……那禾嘉到底是個讀書人,如此一來名聲盡毀,對他前途不好。”

“禾嘉是重月的未婚夫!”林彤再次爆出一個爆炸性的消息,震得地面都顫上幾分。

場面在小小的一瞬沉默之後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激烈,衆人你一眼我一語,口舌相交,唾沫橫飛,有大罵重月不是東西的,有鄙視重月所作所為的,有說重月不知廉恥的,有嘲諷重月要棄舊郎攀高枝的,各種各樣什麽說法都有。

水石垂着眼靜靜聽着,所有的人都在說着重月的不是,只有少數人仍在堅持着重月是男是女這個至關重要的問題。重陽的話終于在今日靈驗了,重月的身份一旦揭穿,将會挑起讀書人的怒火。重月不是祭月,祭月是祭家長女,是祭老婦人的孫女,而重月不過是鹽城一個小小商人的女兒,什麽地位都沒有;祭月是年幼便名滿陵城,是陵城著名奠才靈童,重月只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躲在自己房間寫寫詩刺刺繡的膽小女子;祭月小小年紀便面見先帝得先帝寵愛,而重月是個連鹽城都沒出過的閨房小姐。

這種種強大的差距完完全全可以造就不同的後果。

重陽說:你不是祭将軍,莫要學她。

因為你沒有祭将軍那樣的姥姥,沒有那雄厚的背景,所以在這男子為尊奠下,你不能學,不可學,無法學。

因為——那是一個不可複制的傳奇。

第二卷 重生鹽城 025 朕不允

水石聽得有些煩了,心裏似有一團小火呼呼往上蹭。不就是女扮男裝麽?這有什麽了不起?他最欽佩的女子就是大漢第一女将軍祭月祭将軍,當年她也不是女扮男裝,可有誰說過她半句?那時候他年幼,但他知道世人有多麽崇拜祭将軍,他就是聽着祭将軍的故事長大的。天仙樓裏有特意為祭将軍留下的房間;街頭小攤上會挂着一塊歪歪斜斜的木板,上面寫着:祭将軍坐過;街頭巷尾傳誦的都是祭将軍的故事,那時候的陵城完全把祭将軍當神一樣膜拜,那種盲目的迷信,毫無條件的追狂,時至今日想來都覺得是一場華麗的夢境,讓人不敢相信曾經大漢會有如此瘋狂的時代。

那不是一個人瘋狂的時代,那是整個大漢億萬土地千千萬萬百姓一起瘋狂的時代。

可惜……她死了,可不就死了嗎。

水石嘆了口氣,也許正是因為他常住陵城,是在陵城這座繁華而開發的城市長大,所以他難以理解這小小的鹽城為何會把這樣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提升到那麽高的位置。

對于鹽城酸腐的讀書人而言,大漢律法,孔孟之禮,這是一個讀書人必要的不可缺少的行事做人的品質,必須要嚴守本分,毫無條件得奉行。而重月恰恰犯了孔孟之禮中的欺騙之罪。更不能讓人接受的是一群讀書人竟輸給了個婦人,而且還是個商家女!

士農工商,商排最後,由此可見這個時代對商人的輕視。

水石厭煩得悄悄溜走,因為街上人實在太多,林彤又忙着給祭月洩底,于是兩人很容易被沖散。等到林彤發現時,水石早已經跑得沒了蹤影,林彤只好撅着小嘴恨恨跺腳。

水石去哪兒了?站在石鳗街的大街上,咬着鹽城獨有的小吃賀烙餅的那個吃貨不就是嗎!他望望身後不見的小伺,歪着頭思考自己要去哪裏,看樣子那群人肯定要到重府鬧上一鬧,自己現在去重府實在不是個好選擇。這銀子嘛,肯定要要回來的!雖然他不缺銀子,這銀子也是旁系水家和他無關,但畢竟只是重月問他要的,這光明正大得能讓自己再三拜訪重府的借口他幹嘛不用?你不知道浪費可恥嗎!

而且還強逼着自己幫她,水石想到剛才重月一直低着頭拿餘光死死盯着自己的模樣不由笑起來,那人啊,越想越覺得……深不可測。

與明媚的鹽城相比,遠在千裏之外的陵城卻是另一片氣象,熱鬧得厲害。

一尾金紅鯉魚從池塘裏一躍而出,撲通一聲又掉進水裏,濺起無數碎鑽。池塘邊的亭子裏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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