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17)

誰都知道是什麽原因。原本如日中天的林家被看不見的敵人打壓使壞,生意威望一落千丈。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林家會束手就擒、乖乖就範?林老爺仔細聽着下面的人彙報詳情,一直從下午聽到午夜,連晚飯的時間都取消了。

“現在開始林家收縮産業,五十六家小鋪明日挂牌休息,無關緊要的人裁掉;主營你們手頭的大鋪,對任何貨物人員必須知根知底,确保可靠!物價下調四成,我就不信沒人來買!你們也把眼睛放亮一點,凡是可疑的人一律不賣!”林老爺坐在正中命令道,想要搞林家,可沒那麽簡單!目前林家并未受到任何實質性的傷害,其實這未嘗不是一次機會,林老爺思忖道,林家已經好多年沒有內部清洗了……

“這怎麽行,每月小鋪流入的銀兩能占到收入的三成!這一下子全部休息……”那足足有上千兩白銀啊!每個掌櫃心中都在流血……

“林老爺,難道我們怕了他們不成?下調四成,幾乎沒什麽賺頭了!”

“是啊,林老爺,這不是長久之計!萬萬使不得!”

衆人一聽紛紛嚷嚷起來,林老爺輕飄飄兩句話,其中損失的銀兩絕對能讓人吐三口血,尤其是他們經手的利潤還能有多少能到他們手上?

林老爺不動聲色得一直看着他們,哪些叫得最起勁,哪些保持沉默,哪些竊竊私語,每個掌櫃的反應都在林老爺心裏留了個底。叫嚷半天後,衆人才決出什麽不對勁,他們嚷了兩盞茶的時間都有了,林老爺卻是一句話都沒說,這是同意還是不同意?

屋子裏出現詭異的安靜,大家這才驚覺自己似乎逾矩了。林老爺慢吞吞道,“這些年經過你們手的銀子再上報林家少了多少,我從來不追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算了,大家心裏知道就好。但現在林家面臨未知的敵人,你們卻在這裏嚷着什麽?嗯?林家沒了,別說什麽五十六家小鋪,價格下調四成,你們,”林老爺指了指在場的每一個掌櫃,一字一句道,“也會全部完蛋!你們最好弄清楚這點!”

“鹽城是林家奠下,等我們把敵人幹掉後,想怎麽提價還不是我們說了算?只看到眼前關閉的利益,你們見識短了!”林老爺聲音冷然道,“你們啊,人老了,但別糊塗了!”

尤其是最後一句說的下面的人冷汗淋漓,一個掌櫃若是糊塗了誰還敢讓他做掌櫃?林老爺的意思雖然沒在明面上說出來,但在場的掌櫃哪個不是人精?他們怎麽會聽不出林老爺對自己的警告?——他還活着,林家還是他做主!

深夜,各個掌櫃才姍姍離去,馬車一輛輛徐徐駛出林家沒入黑暗。

林老爺揉着眉心,這是警告還是暴風雨即将來臨的前兆?他拿捏不準,心裏總有股不好的預感。

“爹。”林彤見各個掌櫃離開書房才推門而進,手裏端着燕窩粥,“爹,事情總會過去的,來,這是女兒親自炖的燕窩粥,爹嘗……”

啪,炖了好幾個時辰的燕窩被推翻在地,林老爺怒道,“誰讓你進來的?怎麽沒人通報?幹什麽去了?明天別來了!”

林老爺的心情很不好,煩,煩得都快坐不住,敵人看不見找不到,想到手下那些掌櫃不覺怒火中燒。他剛才不敢發作,畢竟現在還需要這幾個掌櫃撐着,卻他們一起不幹,林老爺就是個光杆司令,林家的生意短時間內必然受到的影響。所以他剛才沒有說重要,只是蜻蜓點水一般點了點,這幾個人精的掌櫃心裏都有數。

林彤卻是正好撞到槍口上,在林老爺最煩心的時候撞上來還能有什麽好結果?林彤倔強得抿着唇,眼睛微微紅了,她看着打翻在地的燕窩,蹲下身一片一片拾到餐盤裏,蠕動着唇道,“對不起,爹……女兒只是擔心爹爹晚上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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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林彤委屈的模樣,林老爺的心立刻就軟了,嘆了口氣把女兒拉起來,這碎瓷片割破手怎麽辦哦,“以後進來前讓人禀報一聲。”

“嗯。”林彤乖巧的點點頭。

“手有沒有弄傷?”林老爺翻看自己女兒的手。

林彤搖搖頭。

“這種事讓下人去做好了,你一個大小姐下廚像什麽樣子!”林老爺嗔怪道。

林彤點點頭,瞄了一眼林老爺的神色,輕聲問道,“爹,女兒聽到一些不好的風聲。”

“沒事的,有爹在,什麽事都不會有的。”林老爺揉了揉林彤的腦袋,看着亭亭玉立、标致動人的自家女兒頗有些感嘆,女兒都長這麽大了……

林彤一時間也不好說什麽,直接問爹肯定要起疑,若是他知道是因為自己林家才有這禍事,爹爹會饒了她嗎?林彤不敢想,只怕此時了結,爹爹立馬就會找個人把自己嫁了。從爹這裏要探口風而又不讓他察覺,這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林彤一時沒轍,只好禀了一聲然後退出書房。

一走出書房,林彤就把碎詞餐盤一股腦扔給下人,拍着自己的手生怕被還留下碎末紮了自己的手,“快拿出去處理了!”

忽的林彤想到什麽,眼珠子一轉,沖水碧招招手,然後伏在她耳邊說了些話。水碧點點頭,轉身走了。

林老爺在書房坐了一宿,快黎明時有一個身影神不知鬼不覺得從窗口書房,一盞茶後又悄悄離開。林老爺喝了口冷掉的茶水,露出一個殘忍的笑容。別讓他知道誰在整林家,否則他定要那人生不如死!

祭月端着藥吹涼後小心得喂進重日口中,重日半白的頭發亮的紮人眼睛,祭月垂下眼不忍去看,每次看到他都有一種說不出的酸澀。見慣了生和死,經歷了太多別離,她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艱難,不管太平還是亂世,都有太多的悲慘在發生,她不是神,她管不過來。然而,面對重家,她卻有一種更深的無力和自責。

是自己把林家帶到了這樣的地步……如果沒有她,林家是不是依舊如往昔一般快樂而圓滿?如果她沒有認識水石,是不是林家就不會對付重家?如果她沒有離開,重家是否安好?

對重家而言,她的到來是不是一場錯誤?

祭月默然,哪怕她知道這樣的結果,她也依然會離開。面對這樣的結果,更深的是一種無可奈何和無法附加的愧疚。

“星兒找到了嗎?”重日虛弱得睜開眼睛,看着面色沉穩的祭月問道。這個月兒他太陌生了,如果不是同樣的容貌,他一定不會相信這是他的女兒!她去了哪裏?她在做什麽?她身邊為什麽會有那麽多能人異士?這些,身為父親的他都不知道。

“找到了,她暫時不肯回來,我已經派人暗中保護。”祭月淡淡道,她現在能做的也只有這些,盡力彌補?再彌補能彌補回來原來的重家嗎?

重日淡淡一笑,大大而幹瘦的手指包裹住祭月的手。即使再變,她也是他的女兒,她的身體裏流着一半他的鮮血,“星兒還小,還有許多看不明白的,你身為姐姐多多原諒。肉弱強食原本就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我們重家比不過林家,所以我們敗了,如果有一天出現一個比林家更有勢力的,林家也會敗得,這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只是星兒年紀小,經歷的不多,所以才看不透。”

“爹爹小時候也是一無所有的人,靠着年輕時候走南闖北的一股沖勁才有了當初的家業。現在只不過又回到原來罷了。”重日病态的臉上出現淡淡的光輝,回憶起曾經一點點打拼的日子,語氣中說不出的自豪,“其實我們已經很好了,有些人在打拼的路上惡疾或者遇強盜死了,有些人奮鬥了一輩子都沒有爹爹當初的産業那麽大,有些人客死異鄉連屍骨都曝屍荒野,他們比我們慘得多得多。相比他們,爹爹已經很滿足了。至少爹爹曾有一個心愛的女子,而且給了你們一個衣食無憂的童年。現在只是回到原點而已。”

祭月豎耳聆聽重日的話,當重日說到最後一句時,祭月才擡頭看向重日,重日的臉上是平靜的笑容,淡淡的,歷經滄桑後的沉澱。

沒有絲毫怨恨,只有對生活的平靜接受。

重家的大起大落在他眼中,不過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這樣一個男人,當真是舉事難得一見。尤其是那顆包容的心,面對生活的鞋,是祭月望塵莫及的。也許只要到了那個年齡,才能明白那份心境。

“女兒明白了。”祭月輕聲道,這是她第一次在重日面前自稱“女兒”!

“陽兒失蹤了……”重日剛開了一個頭。

“女兒已經派人去尋找。”祭月接話道,以安父心。

重日欣慰得笑起來,精神氣都好了幾分,豪氣道,“那就好,那就好,只要咱們一家能團聚,重家的重建就還有希望!家業一定要比林家大!”

祭月望着精神抖擻的重日淡淡笑了,一時間她也覺得有了希望,只要人在,一切都有希望!她無法再恢複原來的重家,但她一定可以給他們一個更好的重家!不用再怕任何人的重家!

第四卷 葉落歸家 014 黃雀

金三當鋪是鹽城一家老字號當鋪,掌櫃名為金貴三,年過五十。林家一夜之間關閉數家小鋪已經引起很多人的注意,金貴三用白巾擦拭着琉璃杯,一下一下極其專注。

門口進來一個男人,瘦瘦高高的,金貴三記得這個好像是在這附近常賣魚的,他來幹什麽?男人左右看看,鬼鬼祟祟到金貴三面前,從衣服兜裏掏出一烏黑手怕小心展開,湊近金貴三小聲道,“掌櫃,幫忙掌掌眼,這個值多少啊?”

不是金貴三看不起這賣魚的,憑他的家底若真是有好東西那還用天天賣魚,有時還吃不飽飯?金貴三随意湊近一看,心下不禁悚然,面上卻是絲毫不動聲色,佯裝用手帕捏起墜子對着陽光看了看,不禁搖頭,“假的。”

“假的?”賣魚的有些失望,“你看這值多少?”

金貴三伸出三根手指一比,好像給了男人極大面子似地道,“三個銅板。這還是看在你昨天給了我家媳婦一條肥魚的面子上,要是別人來賣,別說三個銅板,一個銅板都是看得起他!”

男人還是顯得很失望,這墜子是昨晚他從一條魚的肚子裏掏出來,他不懂玉,自然也看不出玉的好壞。廉價的玉一個銅板地攤上可以買五六個,好玉那是用金子來算的,他擔心自己不識玉,錯過了好東西,所以就拿來讓當鋪的掌櫃掌掌眼,誰知,還真是塊爛玉,“那算了,這東西留着送我婆娘吧。這東西雖然不值錢,但來的稀罕,是我昨晚從魚肚子裏掏出來的。”

見男人要走,金貴三一聲輕咦,摸着小胡子道,“這來歷倒也古怪,這樣吧,我再加兩個銅板,全當買來小玩意,行就行,不行就算了,大門在那邊,不候。”

男人知道金貴三還願意再加兩個銅板已經很給自己面子了,五個銅板足夠買二十多個這樣的墜子,自己這一賣出,再從地攤上買個十個八個,絕對比手上這個更讨老婆歡心!正打算答應下來,忽聽身邊一個男子輕笑道,“金掌櫃好本事,上好的玻璃種墜子價值千金,居然只值五個銅板。”

金掌櫃面色難看,做當鋪這一行被來就是低價買進高價賣出,他沒仔細看,但憑那份細膩的觸感和瑩亮光澤,這墜子的價值沒有千金也有幾十金,絕對不虧!

“這樣吧,金掌櫃只肯出五個銅板,我客氣一點,十個銅板怎麽樣?”來人笑得風輕雲淡,身形瘦削,器宇軒昂。說着他手下變戲法一樣變出十個銅板扔在櫃臺。

這下,賣魚的捂着手中的墜子說什麽也不肯換。開玩笑,金子不要要銅板?他發瘋不成?“這個,我再去問問,下次再來。”說着飛也似滌出。

“哼哼。”金掌櫃看着男人悶哼笑起來,“想必這些日子就是你們來林家搗亂的吧?這樣的小把戲差不多該結束了。”

大門在賣魚的走後已經關上,門口站了一排壯漢虎視眈眈得看着男子。男子回頭就看到十數個人已經從後門進來,把各個出口封住,包圍了男子。男子露出慘白的神色,艱難得吞了口口水,“什,什麽搗亂?我不知道!”

“還在裝蒜?”金掌櫃露出冷笑,“我們早就在周圍埋伏下人手,就等着你們上鈎!還打算玩這樣的小把戲嗎?不知道常在河邊走要濕鞋的嗎?”

“我真的不知道!是,是有人給我錢讓我來的!我真得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知道!”男子驚慌叫起來,他就知道那銀子不好收!

“讓你裝!找打!”一個莽漢已經掄起拳頭迫不及待打過去,拳風虎虎生風,這一拳下去得去半條命!

“不好了!不好了!”後院打掃的小二忽然叫起來,跌跌撞撞得沖進來慌慌張張道,“東西不見了!都不見了!”

金貴三猛地瞪大眼睛急忙往後院趕去,後院可堆了不少真假物件,其價值不少于三萬兩白銀!這可不是一筆小數字!難道他們來得是聲東擊西?金貴三着急暗恨,急忙趕去後院。果然!原本堆積如山的倉庫已經空無一物!金貴三眼睛都瞪紅了也瞪不出除了架子外的其他物品!

心髒都狠狠抽了好幾下,金貴三忍不住怒吼一聲,扭頭問小二,“東西呢!不是讓你看着的嗎!東西呢!”

小二唯唯諾諾縮在一邊,“小的不知道,小的來的時候就看到這樣了……”

金貴三眼睛一掃,忽然覺得不對勁,又仔仔細細看了一遍,那個人不見了!“讓你們看着的人呢!”

十幾個漢子四下張望,他們剛看掌櫃着急就一起忙着趕來了,難道就沒人留下來看着那人?!衆人立即覺察不對往回趕,趕回去哪還有人?!

金掌櫃知道自己中計了,臉色不是一般的難看,他攥緊了手上忘記放下的白巾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這事還沒完!

男人趁亂溜出金三當鋪,急忙往人群擁擠處擠去。不遠處林彤露出一個陰險的笑容,招呼水碧派人跟上,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重月,看我不把你揪出來!

男人轉過三條街,看看身後沒人跟蹤,轉身走進小巷,一個隐藏在暗處的帶着鬥笠的黑衣人把一袋子充滿銅板清脆聲音的袋子交給來人,來人道了聲謝,“謝月公子。”然後轉身離去。他沒有看到,在他離開後,黑衣人脖子上突然橫出的一把鋒利的小刀。

“沒想到吧?”趕來的林彤從陰影處走出,她的身邊跟着水碧和三個壯漢,“月公子?還打算繼續遮遮掩掩下去嗎?重月啊重月,沒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終究是翻不出我的手掌。重家不行,你,也不行!”

黑衣人剛一挪步,就感到脖子上的冰冷往裏深了一寸,耳邊穿啦男人冷然的警告,“你最好別動。”

“怎麽?不想說些什麽嗎?”林彤居高臨下得看着黑衣人,得意而驕傲得看着黑衣人,扯下那黑鬥笠下的面容一定驚慌失措,戰戰兢兢地看着自己吧?想對付自己?哼,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是什麽東西!“如果想求饒的話最好趁現在哦!如果我一不高興可不敢保證會做出些什麽,啧啧,如果在那本來就平凡的臉蛋上畫幾個口子……不知道還會不會有人看得上呢?你說呢?”

林彤一步步走進黑衣人,黑衣人雖然清晰可聞的腳步聲臨近不禁微微起來,林彤嘴角的笑容越來越大。她猛地一揚手,鬥笠忽的飛離,一張蒼白帶着點點恐懼的女子臉頰出現在林彤面前,張着嘴卻是半個字也沒有發出,雙手打着手勢。

這是啞女!水碧一眼看出。

這不是重月!林彤恨恨等着眼前這個女子。

“你是誰?”林彤怒氣沖沖問道。

女子手舞足蹈,張着嘴啊啊發着聲音。

“這好像是春風閣的一個丫頭。”一旁其中一個漢子瞅着這丫頭覺得眼熟。

春風閣?青樓!一聽這名字就想到它幹的行當,在鹽城沒有男人不知道這個名字的!

“給我往死裏打!打死丢亂葬崗!”林彤滿腔怒氣沒處發洩,等着無辜望着自己的小丫頭更覺得那是無聲的嘲諷!枉她蹲點數日,沒想到還是沒能抓到重月!她甚至都能想象得到重月一定躲在某個角落哈哈大笑,看自己出醜!

“啊!啊!”啞女不能說話,但林彤的話聽得一清二楚,求饒着跪在地上。

林彤一腳踢開,“滾!髒東西!本小姐也是你能碰的嗎!”

“林大小姐的威風看起來更勝往昔啊。”輕輕的,仿佛雲一般的聲音從巷子口傳來。一個白衣女子斜靠在牆上,譏諷得看着林彤。

“重,月!”林彤咬牙切齒吐出兩個字,又得意笑起來,“你還是出現了!”

第四卷 葉落歸家 015 對峙

祭月淡淡笑着,從容淡定,沒有一絲緊張。林彤卻是從那淡淡的淺淺的目光中讀到了掩埋在淡泊之下的鄙夷和嘲諷,仿佛是大人在看孩子玩耍,看她自以為是的布局,自以為是得抓到人,自以為是的洋洋得意,林彤不禁怒火中燒,仿佛是命中注定的敵人一般,每一次見到祭月,原本高高在上的林彤都有一種低她一籌的感覺,這種感覺撓得她幾乎抓狂!

“道高一尺,但魔高一丈!柔弱的女子,總是傷懷于春夏秋冬,懷着一顆悲天憫人的心,看得不得這些賤奴死去!”林彤笑着一把揪住旁邊啞女的頭發,用力往後拉,一邊看着祭月身後迅速沖上一群自家護衛,把祭月團團圍住。

站在祭月身邊的只有一個沉默的男人,聽說是她從路上撿回的一個酒鬼。一個酒鬼能幹的了什麽事情?哪怕他以一當十,但這裏足足有三十幾個侍衛,一口唾沫都能把他淹死!

“跪下來求我,也許我心情好就放過你!”林彤高昂得擡頭,居高臨下斜着眼對祭月道。可是直到現在,即使被那麽多人包圍祭月臉上的笑容卻依舊如一,她仿佛看不到自己的處境,不知道自己處在危險之中!只要林彤一句話就能定她生死!

“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卑賤與高貴之分,這些都是因為三樣東西所造成:金錢、權勢、地位。除此之外,我們光着身子來到這個世界,然後光着身子回去,人和人之間有什麽區別?如果非要有所分別,那麽你在我的眼裏,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賤奴。”祭月目光冷然,簡簡單單便駁斥得林彤無法辯解,甚至冷嘲熱諷。

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的不同,注定了連鹽城都沒有出去過的林彤的目光是遠遠不如祭月的,或者說祭月受到的教育,見過的世面,走過的路途,經歷的場面都是林彤無法比拟和超越的!所以林彤的手段在祭月眼中的确不過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或者小小的把戲!

但前提,祭月不願把無辜的人因為自己一時意願而喪命!林彤可以把一個春風閣的粗使丫頭當賤奴,可祭月不能!如果不是有這樣的仁義心腸,又如何能聚起衆多将士為她效命?人可以使用計謀,但絕不可以損人利已,只為自己塗福利,置別人性命于不顧!這是一個人做人的底線!

“你算什麽東西!喪家之犬!”林彤怒道,命人護衛上前捉拿祭月。祭月既然現身,又怎會不給自己留條全身而退之路?

一把薄如蟬翼的小刀不知不覺抵在林彤脖子上,顫顫巍巍,仿佛随時都會割斷林彤的喉嚨!

“住,住手!”林彤驚恐得叫起來,面對自己生命安危,她如何能不驚慌失措?她格外清晰得感受到刀鋒在肌膚上不穩得顫動,刀鋒之銳,僅僅觸碰就在林彤綢緞衣服上落下紅梅,林彤緊張得喊道,“你手穩一點!穩一點!遠一點!”恨不得直接把脖子上的手往外挪,要威脅她也要留着她的命啊!要是一不小心割到喉嚨,看你們威脅誰去!

“哎呀,真得流血了!”猴頭裝模作樣得怪聲叫道,不知道是緊張還是激動得差點跳起來,刀鋒在脖子前亂晃,吓得林彤一顆心撲騰撲騰亂跳,急忙喊道,“你別動!別動!不準動!”

猴頭委委屈屈皺着一張臉,怎麽威脅人,他反而被命令不準動?!又想到祭月和白羽兩座大山的命令,和林彤打着商量道,“那我不動,你也不動?”

“好,好,我不動,我不動!你千萬別動啊!”林彤心驚膽戰得說道,挾持自己的人明顯很不可靠!若是一個不小心,說不定真會這麽稀裏糊塗丢了性命,那是多憋屈啊!

猴頭笑眯眯得到答複,因為他和林彤緊貼在一起,所以沒有人看到他的手正在林彤身上四處游走!林彤剛想破口大罵,但現在形勢不如人,而且自己的命還栓在半空,只能憋紅臉生生飲下這口惡氣!

猴頭絕對不是初哥,青樓是許多将士的流連之地,猴頭更是當中楚翹。三兩下就作弄得林彤酥軟腰肢,林彤軟得幾乎,但時機不對!而且脖子上還架着一把冰冷冷的小刀!冷暖交加,當真是難受得緊!

還是太嫩了!一個中年男人看了一眼林彤,越過祭月走到林彤身邊,“你再敢動她一根毫毛,我會讓人直接從重家小姐身上剮下一塊肉!”

來人正是林家老爺,而跟随在林老爺身邊被人綁住的卻是重星!此時她蒙住雙眼,雙手束縛身後,身上有幾道鮮亮的紅痕和血跡!

祭月卻是看都沒看重星一眼,笑道,“重家重來沒有二小姐,她都沒有把我當姐姐,我又管她死活幹什麽?”

“是嗎?”林老爺冷笑,一舉手,他身邊立馬竄出一個人朝着重星猛抽一鞭子,架在重星脖子上的劍泛着森冷的光芒!

“住手!”祭月大喝,緊接着猛烈咳嗽。白羽擔憂得扶住她,她的身子每況日下,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其實他是真的不願這些事讓祭月勞心勞力!可是他阻止不了祭月!

“接下來交給我!”白羽沉聲道。

祭月低垂的眼眸中閃過一道寒芒,将嘴角的血絲擦去,點點頭。

“一人換一人。”白羽簡潔幹練直接道。

“好!”林老爺立馬答應,渾濁的眼睛慢慢眯起來。一人換一人,看似平等交換,但事實真的如此?別忘了,現在兩方陣營人數!林彤被他們挾持,林老爺以及一大幫護衛的行動都有些束手束腳,十分本事能發揮三四分就算不錯了。如果把人交換過來,他們便沒有任何顧慮,林老爺可以立馬下命令将祭月他們就地格殺、毀屍滅跡!

憑這三人如何是林老爺他們的對手?林彤帶來三十多個護衛,林老爺帶來五十多個劍士,足足有近一百人!要對付祭月三人,綽綽有餘!哪怕是頭大象,亂刀之下,也要它血肉模糊!

這主意,即使白羽不提,林老爺也正有此打算!

放回重星,然後把他們全部留下!

重星被塞住嘴巴嗚嗚叫着,想要搖頭,卻被扯住頭發,頭皮痛得發麻!在來的路上她聽到林老爺的計策,所以此時她很想把林老爺的算計告訴祭月,可是嘴巴被塞住,什麽話都說不了!

第四卷 葉落歸家 016 表白

林彤一步步朝對面走去,迎面而來的是披頭散發的重星,重星眼中熊熊燃燒的憤怒讓林彤的嘴角勾起微笑,即使你再憤怒又能如何?你能拿我怎麽樣?高高在上的優越感在林彤心底沸騰。

兩個人擦肩而過的剎那!猴頭迅速沖上去,右手一伸迅速把重星拽到身後,左手對着林彤的後背狠狠揮下,手掌下赫然是一把凜凜小刀!突然從後背傳來的危機感讓林彤本能得往一側跌跌撞撞跑去,回頭就看到雪白的刀刃對着自己額頭揮舞而下,如同血骨中站起來的殺神,不顧一切,不可侵犯!

怦的一聲,小刀和長劍激烈得碰撞在一起!

一擊不成,猴頭拉着重星迅速後撤,把她帶到祭月身邊。猴頭不甘得看向把林彤護在身後的男人,沒想到這裏居然還有這樣的好手!反應只比自己慢了一步!

“呵呵呵,還有什麽遺言想要交代的嗎?”林老爺站在衆人身後對着被團團包圍的祭月一行人問道,語氣中盡是戲谑和譏笑。

“打算一直看戲?”白羽根本不理這糟老頭,扭頭對着空無一人的巷子道。

巷子裏空空如也,風吹過,飛起片片黃葉。

“故作玄虛!”林老爺不屑哼了一聲,白羽卻是直直看着巷子口不說話。

就在林老爺話音落下的一刻,巷子口徐徐走出兩個人影,一男一女,男的俊俏,女的溫婉,一看就是人中龍鳳。林老爺他們都找到白羽一行人,若南宮燕和南宮茹還被蒙在鼓裏,那才是個笑話!

而且對峙那麽長時間,也足夠他們兩人趕來!

“你怎麽知道我們在這裏?”南宮燕奇道,按理他們藏身觀看十分小心,并沒有露出痕跡,這人是怎麽發現的?

白羽道,“猜得。”

南宮燕不信,想他不願說便不再追問。南宮茹一雙美眸盯着白羽,一顆心忽然就亂了,“白公子,好久不見。”

白羽轉頭沒有回答。語氣中顯而易見的嬌弱和女子獨特的魅惑之音連幫重星解繩子的祭月都聽出來,她擡起頭看了南宮茹一眼,低頭又要解繩子,手一頓又擡頭好生打量南宮茹一番,“這人是個悶葫蘆,嫁給他你會吃虧的。”

“即使是個啞巴又何妨?”南宮茹巧笑倩兮得迎風一笑,“我願嫁他,只因為他是他!”

男女之事祭月也沒經歷過,說不出個好歹,但心裏總覺得不舒服,偷偷踢了白羽一腳,暗示:你的情債你自己收拾!

“我心裏已經有人了。”白羽頭也不回對南宮茹說道。

“誰?”南宮茹下意識問道。

頓了好一會,白羽忽的回過頭,露出一個極淺極淺的微笑,白發和黑發在他身後靜默而立,瞬間竟有種乍現的驚豔!他看了祭月一眼,明媚的笑容,哀傷的眼神,層層疊疊的光陰間說不出的神傷和寂寥,美麗又頹廢,

“一個……舉世無雙的女子。”

這是——表白,第一次堂堂正正得表白。

祭月擡頭迎上他的目光,似乎能看到壓抑在他心頭上的沉重憂思。那一次湖畔他起了疑心來問她,可最終他還是沒有問出口。她到底是不是祭月,這個問題壓在白羽心頭,一直讓他寝食難安!

因為他在害怕!這個問題白羽迫切的想知道答案,即使有九成把握猜到了真相,但在一成不确定之前他都不願問出口,無論答案是是還是否,留給他的都只是無盡的傷痛。

如果重月是祭月,那麽她還是他認識的祭将軍嗎?他還能不能持刀立在她身邊與她比肩作戰?曾經的故事還會不會上演?她會不會又死在那金碧輝煌的朝堂墳墓?如果重月不是祭月,那麽他那麽深刻到骨子裏的熟悉感是什麽?她為什麽那麽在乎自己?自己一直以來的堅持又是什麽?存放在靈魂裏的人都會認錯,他還有什麽資格一遍遍的緬懷祭月,欲罷不能?

而現在……日漸憔悴的重月,白羽更加問不出口!如果真得是心底的答案,那麽他是不是要再一次經歷天人分別的苦楚?是不是要再一次眼睜睜得看着她死去自己卻無能為力?

人生有不能承受之重!祭月死了一次,那些年,白羽和死人又有什麽區別?他不是鐵人,不是什麽困難都能抗的下來,什麽坎都跨得了!有一不可有二,那一日真得來到,白羽也不願再在這俗世沉淪。

上窮碧落下黃泉,天上人間,執子相随!

“你,真得愛她?”南宮茹指着祭月顫聲問道,白羽眼中那耀眼的光芒幾乎奪人心魄,再呆的啥子也看得出來其中的意思。

“我不知道,我只想陪在她身邊,與她共度一生!”白羽望着祭月笑道。

聞言,南宮茹忽然有了一絲希望,“這不是愛情!”

這個男人不懂愛情,所以只要讓他分辨出不同感情,他就會明白!比如說你深愛的母親只能是你的母親,你們之間的只是母愛。南宮茹心底充滿鬥志!她一定會讓他明白這其中的區別!

白羽側頭反道,“什麽是愛情?”

南宮茹張口欲答,卻驀然愣住,吐不出半個字!是啊,什麽是愛情?許多女子總是把愛情挂在嘴邊,但其實什麽是愛情呢?愛情是一瞬間的怦然心動?但世間有多少一瞬間怦然心動的女神最後幻滅,兩人橋歸橋,路歸路?愛情是男女間長期相處的默默感情?那正不是說白羽和祭月嗎?!

“是,是……”南宮茹找不到準确言辭表達,急得心慌意亂。

白羽平靜得打斷道,“天底下有幾個人能真得找到愛情?”

南宮茹語塞,這世間多得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即使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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