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6章
那韓家的家廚可能是從未做過這樣的飲料,仔細跟謝時确定了做法才退下去準備。
傅囿看着都急,吐槽道:“關公根本就不是來幫曹孟德跑路的吧,他是來堵着曹孟德的吧?!”
一旁的蔡骅也皺眉:“阿囿說得對,曹孟德那個方塊根本就沒動過,這真的能走出來嗎?”
就連比較話少沒有存在感的高率都忍不住開口指揮,“韓兄,你試試移動一下左上那塊馬超的方塊。”
韓寧面對幾個臭皮匠的瞎指揮,完全心無旁骛,全神貫注,兩刻鐘後,随着其他三個少年的高聲歡呼,曹操那塊最大的方塊終于從棋盤的出口走了出來。
韓寧也松了一口氣,面上卻還是一副沒什麽了不起的酷酷神情,謝時卻當即誇道:“寧哥兒真棒,作為初學者,只用了兩刻鐘就走了出來,很厲害哦!”
小少年估計是沒被人這麽直白地誇過,這下子連淡定自若都裝不下去了,俊俏的小臉上露出了志得意滿的微笑。
傅囿急不可耐道:“讓我也試試,沒準我比韓兄還快呢。”
韓寧有些不舍,他還沒玩夠呢,聽謝先生方才說,這華容道還有好幾種不同的布局,各種不同的解法,還要追求用最少的步數移動方格,不過他看了一眼幾個躍躍欲試的同窗好友,還是問過謝先生後将它遞給了傅囿。
不過顯然傅囿方才完全是在說大話,兩刻鐘過去了,智商感人的他依舊毫無進展,更別說将曹操方塊走出來了,看得蔡骅一把将棋盤奪過來幫他走棋。
這時,家廚和一個下人端着謝時吩咐做的茶歇過來了,一旁的韓寧看了一眼那兩人,若有所思。
一旁看着他們玩耍的謝時拍拍手,朝他們道:“吃點茶歇便回書院去吧,你們幾個下午還得上課呢。”
傅囿他們這才依依不舍地放下手中的游戲,看向紅漆餐盤中的茶歇小吃。只見餐盤中放着五杯顏色各異的飲品,這會或許是剛從湃過的冰水裏取出來,杯壁上還有水珠滴落。幾個古代小少年雖然沒見過這樣的冰食,但還是很有禮地各自取了靠近自己的那一杯。
謝時之所以會想起做奶茶,主要還是覺得比起用清茶招待,小孩子應該會更喜歡喝一些甜甜的東西——在謝時眼中,這些十幾歲的小孩子就如同現代的初高中生一樣,還小呢,況且韓寧他們中午是吃了食堂的點心才偷溜出書院的,肚子該是不餓,天這麽熱,還不如喝點飲料解解暑。
謝時猜他們應該沒見過這樣做的冰飲,便主動介紹道:“寧哥兒手上這杯紫色飲品是多肉葡萄哦,用的茶湯、葡萄、蜂蜜和水牛奶制成,算是酸甜口的,上面那層奶白色的東西是水牛奶打發的奶蓋,可以搖勻混淆之後喝,更甜一點,口感也比較腴潤。”
韓寧聞言,按照謝時的建議用長調羹攪拌了一下,喝起來果然更加可口,不禁惬意地眯起了眼。
“茶湯應當是北苑茶制成。”韓寧細細品嘗後,突然道。
謝時點頭,笑道:“味覺很靈敏,确是産自建州鳳凰山的北苑茶,不過只是比較次等的品種,畢竟我可買不起禦茶。”北苑茶,又稱龍鳳團茶,從五代十國起,便是歷代的皇家貢茶,前朝鼎盛至極,堪稱千金難求,就連大臣都上奏請皇上賜茶團,也是到了本朝才衰落,不過即便如此,最頂級的北苑茶品種還是昂貴至極。
謝時雖然如今有了糖坊的分紅,過後還有八珍閣的盈利,但做奶茶的時候還是用不起這麽貴的茶葉的,過于奢侈了!
不過有一說一,自從有了糖坊分紅,謝時的生活水平便上了一個新的臺階,穿越以來通過自己的努力——主要是金手指,終于過上了地主家的生活。因着他喜歡研究美食,如今家中廚房更是時時堆滿了各種奇奇怪怪的食材,夏天的硝石也可以揮霍得起了,在山腳別居裏過上了冰盆伺候,冰飲常備的避暑日子。
韓寧聞言,暗暗記下,改日要給先生送一些上等的龍鳳茶團來,以作回報。
傅囿聽他說完韓寧的,便指着自己手上這杯黃澄澄的冰飲,問道:“先生,我的這杯喚什麽呢,喝起來醇厚香甜,甘美如牛乳,又含有清甜果香,用小調羹吃還能吃到脆脆的果粒,實在是太好喝了!我這會感覺我很快便可以羽化登仙了!”
謝時被他的誇張捧場和陶醉姿态逗笑了,“傅囿你那杯叫做芒芒甘露,裏頭主要的東西是芒果果肉,香栾和椰乳,其中加入的脆脆的果粒是椰肉,芒果和椰乳都比較甜,所以口味偏甜,毫無酸意。”
蔡骅喝了一口手中的滿杯香栾,香栾的甘甜果香和茉莉花茶的茶香交織在一起,水果和清茶二者的搭配竟是格外的契合。
他邊喝邊聽謝時介紹,“骅哥兒喝的是滿杯香栾,用的香栾、蜂蜜和花茶做的水果茶,比較沁涼甜潤;率哥兒手上的是末茶奶綠,主料是末茶、水牛奶和綠茶湯底,末茶茶香會濃一些,有一絲青澀之感,但是用了奶綠中和,便剛剛好,比較适合末茶愛好者。”
謝時對奶茶比較情有獨鐘,因此自己喝的也是末茶奶綠。香栾即現代所說的西柚,末茶也是抹茶的古稱。
四個少年每個人喝到的冰飲都不一樣,也不好意思去嘗嘗別人喝過的,便只好私底下暗暗交流口味,只是越嘀咕,其他人便越好奇。雖然自己手中的冰飲很好喝,但是沒喝過的東西總是更吸引人。
傅囿幹脆提議道:“謝先生,這些冰食這麽好喝,以後會在食堂上新嗎?若是能每天喝一杯這種冰飲,我可以愛上在書院上學的日子,我定要每日換着花樣,一天喝一種,畢竟聽您介紹,總覺得每一種都好好喝。”
謝時單手撐腮,想了想傅囿的這個提議,好像書院裏有個奶茶店也不錯,現代哪個學校裏頭沒有奶茶店?不過此事還是得回頭再考慮考慮,同衆人商量一下,此時便搪塞過去,“每日喝可不行,到時候每個學子都發胖,你們山長就得來找我算賬了。”
傅囿挺了挺自己的小肚子,嘀咕道:“能吃是福,我祖母說了,胖些才好看呢。”
四個少年在謝宅玩了新奇的華容道,還被招待了從未喝過的冰飲,離開時還頗為不舍。雖說牛奶和茶的搭配起源于游牧民族,其實早已有之,但因為做法粗糙,過于腥氣,其實不太符合南人審美,然而謝先生家的奶茶和果茶就是格外精致,搭配新奇,不僅好看,還格外好喝。奶茶之中絲毫沒有腥氣,水果茶的清爽搭配簡直就是夏日解暑必備,讓人念念不忘。
不過這其中最幸運的還是今日過生辰的韓寧,方才謝時注意到這位小少年在喝東西的時候,眼睛還悄悄放在華容道游戲棋盤上,想來是真心喜愛。在送走他們前,便将自己做的游戲棋盤送給了韓寧,“不介意我手藝粗糙的話,這個便送你當生辰禮物。”
韓寧有些受寵若驚地接過,謝道:“謝先生,寧很喜歡。”
其餘三人見此,均羨慕不已,傅囿就差推胸頓足,嘆道今日為何不是自己的生日了!謝時目送着幾個少年吵吵鬧鬧地離去,笑着自言自語道,“看來這世界上第一個華容道自有有緣人,注定不能随我進墓坑當文物咯。”
廚子做的冰飲都還剩下一些,謝時便派人送了些去隔壁的梅林齋,投喂自己的救命恩人,剩下的便讓韓家的仆從和王甲瓜分掉了。
梅林齋書房中,此時衆人正在議事。
“魯恒竟然上報了,那托脫爾可批準了?”問話的人是韓汲,在他的左首下方,站着一名斂容端肅的中年男子,正是負責書院生徒紀律的齋長邱直。邱直方才收到手下傳來的消息,言人在河南治水的工部尚書魯恒近日快馬加鞭,将一封修改治河方案的奏折送往大都,請求宰相托脫爾準奏。而根據線報,令魯恒改變主意的正是謝時的治河八字方略。
邱直回道:“禀主上,托脫爾并未同意,他認為謝公子的方案過于劍走偏鋒,不夠妥當,批複的奏折中,命魯恒按照原來的計劃行事。”
韓汲聽聞,手上一頓,肅容擰眉,久久不言,顯然是對托脫爾如此短視而動怒了,枉費他費盡心思,命人安插細作将文集送到魯恒身邊。書房衆人,皆因主上的動怒而不敢發一言,直到半響,韓汲才淡淡評了一句:“蒙人不智,空誤國,苦百姓,久矣,天下必反。”
韓汲的話中,對于朝廷的蔑視和不屑可謂是不言而喻,若是外人聽到了,指不定要告其有反賊之心,然而邱直等人對于自家主上說的話卻是毫無驚意,甚至認為理所當然。
韓汲右下首,乃一身長八尺,器宇軒昂,一身武人打扮的青年,此人姓齊名俟,坐時渾如虎相,站起身來又如狼行,正是書院負責鍛煉學生筋骨武技的武教習。此時他出列道:“主上,倘若将來天下必反,屬下懇請主上,即便是為了他日自保,也要早做安排。”
一旁的岑羽此時也無往日在人前的談笑模樣,他也挺身而出,附和齊俟的話,“主上心系黎民百姓,便更要早做打算,這天下由着蒙人亂來了一百多年,黔首何辜!”邱直也躬身道:“望主上三思!”
起身,束手背對衆人的韓汲沒有說話,他微微擡頭,看向書房內左右兩側的對聯——為天地立正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此乃大儒張載名垂千古的橫渠四句,今日看來,可謂字字戳中韓汲的心。
許久,韓汲嘆道:“此事再議吧。”衆人還要再勸,卻是被韓汲擡手制止。或許是察覺到了書房內的嚴肅氣氛,外頭管事周平輕輕敲了敲書房門。
岑羽揚聲道:“何事?”
周平禀道:“謝先生又送了吃食過來,主上和幾位大人還未用午時點心,可要現在用些?”
岑羽挑了挑眉,這個“又”字便很耐人尋味了,他回身朝主上看去,出乎意料,上首的韓汲點頭同意了。
這屋內衆人,除了齊俟之外,其餘人都對謝時其人不陌生。齊俟最近兩月一直在對面琉球小島上防治海盜、倭寇之流,保護韓家出海的大船,昨晚才回到書院,并不知如今在書院有廚神之名的謝時。
肅然的氛圍被謝時的投喂打斷,就此緩和下來,周平将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漆盒提了進來,打開一看,發現竟然是用直身琉璃瓶裝着的冰飲——當然玻璃杯不是無色透明的。好在謝時對投喂自己的救命恩人大方得很,不知韓汲比較喜歡哪種口味,便貼心地将所有口味的冰飲都送了一份過來,因此哪怕韓汲今日有客,也不至于出現不夠分的尴尬場面。
韓汲看了一眼,取了末茶奶綠那杯去,其餘人等才各自伸手取飲。考慮到成年人的口味,謝時特意讓廚子少加了糖,因此甫一入口,韓汲并不覺得甜膩,而是猶如藹彩啜露,別有清香,北苑茶團制成的末茶粉茶香馥郁,與牛乳、茶湯的交融,實在是出人意料的瑩潤如脂,乃一種有別于清茶的甘沁。
齊俟根本無心吃東西,他放下手中冰飲,原本還想聯合其餘人繼續勸說,卻見其餘人等根本沒有接收到他的眼神示意,都不搭理他,全然埋頭喝東西……就連主上都喝得極其認真。
齊俟茫然四顧,他不在這兩月,可錯過了什麽重要的事情?岑羽碰巧拿到的是最為甜啧啧的芒芒甘露,卻甚為符合他的口味,如飲甘蜜,炎熱的盛夏午時,一杯甘露下肚,可謂滿袖清風朝人襲來,心暢神怡,爽快極了。
岑羽一口氣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擡頭見齊俟杯子都不動,當即小聲提醒道:“你不在這段時日,可惜得很,錯過了好多美食,這是書院新來的謝主廚做的,手藝超絕,堪比神仙,還有意想不到的妙處,等日後吃多了你便心中有數了。”
齊俟卻不以為然,一心只想搞事業,他低聲道:“此時我如何還有心思吃東西,難得有此機會,爾等還不同我合力勸說主上,這才是正經要事!”
岑羽搖頭,“齊四哥,你這武人風風火火的性子什麽時候改一改,大丈夫也得喂飽了皮肚,才能談立業呀,着什麽急,又不是明日蒙人就要亡了。”
你看他這說的什麽話,齊俟氣結,心道,岑固安果然就是他們中最慣會縱情享樂的一個,到什麽時候都不忘了吃和美人。被岑固安吊兒郎當的姿态噎得怒氣勃發的齊俟下一秒便聽到上首的主上道:“齊四,也嘗嘗吧。”
不同于一直氣場不和的岑羽,主上發話,齊俟自然遵從,他趕緊拿起手中的玻璃杯,也不管是不是牛嚼牡丹,一飲而下。然而,原本只為應付的齊俟卻是有些許愣住,方才還胸中火氣上升,着急火燎的他仿佛濯魂于冰壺之中,葡萄冰沙的口感如嚼冰酥,甫一入喉,便潤喉止渴,滌煩清心,沁人心脾,一杯多肉葡萄很快見底,齊俟的火氣焦慮也皆散去,只餘下平心靜氣。
齊俟直到出了書房,都有些不可思議,就連一旁的岑羽調侃要給他每日送涼茶讓他敗敗火都沒有生氣。倒是一旁的邱直忽然道:“這謝公子了得,很久未見主上如此待見一人了。”
別看韓汲對于謝時送來的吃食,一直來者不拒,但是身為親近下屬的他們無人不知,自從幼年時,經歷被身邊親近之人在飯食中下□□一事後,主上便再也不吃外來人送的東西,便是書院食堂的吃食都是經過底下人驗毒後才能入口,然而今日,他們見到了一個例外。
岑羽眯眼看向天光,幽幽道:“廚藝了得只是謝探微不值一提的過人之處罷了,此子絕非等閑凡人,不僅聰慧異常,且其運道之盛,得天之寵,恐怕只有主上得以超過。”而主上身份特殊,謝時卻只是普通寒門子弟,可見奇異!
其餘兩人都詫異看向岑羽,顯然不太相信他口中所言,岑羽便将初見時,謝時發現紅糖脫泥法,再到後來兩人上山,謝時意外發現了田黃石礦,最後還同書院合作售賣精油等事說了,最近因着謝時,他們可謂是日進幾鬥金。
“還有一事,就比較玄乎了,因人而異,據我觀察,謝時此人做的吃食,比起別人,不僅味道上味美,且還具有某些特殊效果。”
邱直皺眉:“子不語怪力亂神,若是運道,上天自有安排,還能有點說頭,但這謝時又不是什麽神仙玉廚,奇效之說過于怪誕。”
岑羽羽扇一攤,表示無奈,就知道他們不信,齊俟卻是聯想起方才的感受,心下若有所思,他道:“有此異人,有助于大業,自當好生拉攏,或許将來還可與之共事。”此話三人倒是頗為贊同,就此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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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頭,回到書院的四位少年卻是引起了不少風頭。事情的起因還在于傅囿管不住自己得意炫耀的嘴,課間就跟同窗們吹噓自己方才在謝先生家吃東西,喝到了仿佛天上瓊漿玉露般的冰飲。什麽多肉葡萄,芒芒甘露,滿杯香栾,末茶奶綠,味道如何,顏色如何,用什麽做的,記得比誰都清楚。
更絕的是,他還怕同窗們想象不出來,憑借着對美食的超強記憶力,愣是一張張畫了出來,傳遍了同班學生,可把同窗們給勾的,羨慕的淚水從嘴角流了下來,紛紛抗議傅小胖沒帶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