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懷疑的種子

第40章懷疑的種子

懷疑歸懷疑,洛璨并不質問。

畢竟他和思夏之間沒海誓山盟、天長地久,他不好像擁有主權的戀人一樣問東問西。

而且相處的時間久了,思夏的刺亦沒先前那般銳利,舉動之間也會流露出一點之前難得的溫柔。

只是,懷疑的種子一旦埋下,稍一遇到風吹草動便會瘋狂生長。

直到現在,記憶裏有丁一堯存在的片段翻湧上來,都會讓他窒息般難受。

比如那夜他追去研究所,看見丁一堯以類似護花使者的姿态橫在他與思夏間;又比如他于參加煙花大會的萬千人中一眼見到思夏,下一秒丁一堯把思夏腕上的金魚袋給解下來拿手裏了;再比如他從宿舍樓電梯出來,迎面碰見丁一堯抱着醉成一團粉紅色棉花的思夏走來,乘上旁邊Omega專用電梯……

對,就是那一次,他再也說服不了自己思夏跟丁一堯毫無瓜葛,是純粹的朋友。

“你和他到底是要幹嘛?為什麽喝得爛醉還進他宿舍?我不是讓你離他遠一點嗎!”他劈頭蓋臉大聲責問,眼睛裏蹦着火星子,整個人氣得都快要自燃了。

思夏一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的表情,并不把他的憤怒當回事:“你發什麽神經?我第一次喝酒沒掌握好分寸,喝得太快醉了而已,他就是把我帶到宿舍喝了點解酒湯,我都沒有在那兒過夜!”

“他那天抱着你進樓,看我的眼神分明就是挑釁,這樣的人你也敢信,也敢在他面前喝得爛醉?!你就那麽肯定他對你不懷绮念?你憑什麽那樣相信他?!”洛璨緊緊抓住思夏的肩膀,将人按在冰涼的牆壁上。

他恨不能現在就把對方成結标記後生吞進肚,或者把對方關起來鎖起來拷起來,從今往後,秘不示人。思夏的世界裏只有他一個,只能依賴他,只能躺在他的臂彎裏,只能對他一個笑,只能承接他一個人的熱情。

但如果思夏愛的不是他,這一切做了又有什麽意義?

思夏仿佛是被他抓疼了,伸手去推他,二者力量本就差距甚大,如今更是蚍蜉撼樹之差,推了兩把見他不松手,嘴裏便恨恨道:“對!他是讨厭你!他不希望我跟你在一起!但他沒那麽多花花腸子和複雜的心思,也從沒像你們這些Alpha一樣對我動手動腳!更不會強迫我做任何我不願意做的事!我不信他我信誰?”

“是,是,他天真無邪不太成熟,好的都是他,我情史豐富拈花惹草不近人情,肮髒透頂!”洛璨想着自己多少次冒着被洛尹川責罵關黑屋禁閉的危險不去跟其他Omega親近,在他面前卻依然要矮丁一堯一等,一顆心就好像被萬箭貫穿一般疼,幹脆口無遮攔起來,“他對你是什麽居心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說什麽狗屁朋友!你在我面前裝傻,不過是打一吊一的把戲吧?其實我碰過的地方,他也應該碰過了,但是沒人會發覺,因為你有去除标記氣味的藥……”

說到這裏,他自暴自棄地笑了起來:“哈哈,對,實際上你還能吊更多人,只要對方給你的不是咬痕标記和成結标記,就不會有人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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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思夏揚手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

其實只是聲勢可怕,Omega細骨頭嫩肉的巴掌沒多大力氣,可是一掌打在他臉上,就跟高壓電流一樣痛進他四肢百骸。

幾百年沒人打過他耳光了,連洛尹川也不會用這種方式教訓他。他被打得懵然,近乎呆滞地緩緩轉過頭看向思夏,映入眼簾的是對方紙一樣煞白的臉,以及明顯通紅的眼眶和鼻尖。

思夏渾身上下都在哆嗦,牙齒互相碰撞着,發出可以聽聞得到的“咯咯”聲。

墨綠的眼眸依舊光華流轉,只不知是燈光還是淚光。

眉宇間缭繞着悲傷的兇氣,像一只多情的妖精。

洛璨心裏頓時有些後悔,抓着對方的手指一根根松開,最後兩只手都垂了下來。

方才自己光顧着嘴痛快,其實很不講理——思夏自始至終都不了解丁一堯第二性別的真相,那藥劑不可能是為了丁一堯做的;而且那麽多個夜晚他們在一起,思夏身體上有什麽痕跡什麽氣味他最清楚,幹幹淨淨的只有小腹上有兩顆他種的草莓,哪裏是出軌的樣子?

他噤聲了,等着思夏口齒伶俐對他進行反擊,等到的卻是對方飛奔離去。

這之後便是雙方冷戰。

思夏躲着他,但凡涉及到學生會事務,能不出席便不出席,出席了也站到角落裏;他也當思夏是空氣,老遠看到對方身影,立刻悶頭看別處。

心裏是想和好的,可氣不過也拉不下臉。

他承認自己那番話說得過頭,可是覺得思夏也不是沒錯,而且錯得離譜而持久,加上自己現在問心無愧,所以理直氣壯地不肯做任何讓步。

身體不适忍不下去的時候,他就一邊抽煙一邊在心裏瘋狂大罵丁一堯,恨他體質邪門兒,信息素味道淡得像白開水,濃度低得接近于零,可以享受思夏無盡的信任。

偏他又不能跟思夏說,一來此事聽着荒謬,思夏又認定他是針對丁一堯,決計不會信他一面之詞;二來公學既能讓不學無術的丁一堯進O班,說明對方的身份并不像表面那麽簡單,他找人動手容易,引火燒到洛氏頭上就麻煩了。

冷戰到後來,身體的不适消失了,他也徹底冷靜了。

其實沒有丁一堯,他們倆待在一起也未必就會永遠舒服太平。

自己面對一個丁一堯就氣得夠嗆,思夏的情敵是扳着手指都數不過來的,數量多,類型全,縱然大部分都走和洛氏互利共贏的路線,對他的感情并不強求,但也不乏像杜依曼這樣的,想辦法欺負思夏、膈應思夏。

還有他那難以啓齒的秘密,定時炸彈一樣,哪天要炸了,雙方便是片甲不留。

思夏說得對,他就不該綁着思夏讓他跟自己好的,他讓思夏痛,思夏也會刺他,他們就是個兩敗俱傷的結局。

玫瑰生在花園裏,本沒有刺,傷害它的人多了,它才長出了刺,被它刺傷的人怎麽還能怨他長刺呢?

這個道理他何嘗不明白啊。

可他也明白,除了思夏,再沒人會于黑暗裏抱緊他,在危險時推開他,所以他才要自私的留着思夏,為了多體會體會對他而言罕有的溫暖。

他被那種感動和喜悅沖昏了頭腦,明知兩人走不到最後,居然還敢産生和思夏相愛的念頭。

看着滿滿一煙灰缸的煙蒂,他心裏做出了決定。

分開的契機既然都出現了,那麽就順其自然,到此為止吧。

兩周後,公學組織了學生們在三年級前的最後一次野外考察活動。

活動地點是個有山有海的好地方,炎熱夏季的避暑勝地。

學生們可以憑着興趣選擇跟老師登山釣魚游泳進行別的娛樂活動,也可以簡單坐着曬曬太陽,留在酒店裏吃海鮮。

晚上大家圍着篝火唱歌跳舞玩國王游戲,兩人碰巧面對面坐着,眼睛一對上,便心有靈犀地先後借故離開了。

兩人一路沉默,并肩走到海邊的一個布滿岩石的小丘上。那裏偶有人上去眺望海景,階梯邊都裝了矮矮的路燈,把道路照得很亮。洛璨想,就算一會兒他們各自形單影只,也可以安全離開。

小丘上海風大,涼快又沒有蚊蟲。他們在浪潮聲中靜立了一會兒,洛璨先開了口:“你再不說話,丁一堯又該尋過來了,指不定現在已經在爬階梯了。”

思夏扭開臉龐:“他走了。離開公學了。”

洛璨心裏一震,直覺丁一堯應該是和思夏鬧過矛盾了,面上卻淡漠地點點頭:“無所謂了。他走了,還會有甲乙丙,丁二丁三丁四。你那麽優秀漂亮,不用擔心缺朋友。”

好像沒有料到他會是這反應,思夏沒有立刻應聲,半晌才道:“你從來就沒相信過我。”

洛璨昂起下巴,舉目去望那深藍色的、沒有一顆星的渾濁夜空,蓬松的頭發被海風拂起,遮住了眼睛和沉重的心情。

“對,我不信你。因為我是個浪蕩的世家子弟,所以很難相信什麽忠誠堅貞。想讓我相信你,除非你從這裏跳下去。”

他說完轉身就走,并不給彼此更多繼續這個話題的機會。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他也不介意當個惡人,就讓此事以自己“疑神疑鬼的猜忌”收場好了,這結局還不算太糟,以後思夏回憶起這段戀情,起碼感受上遺憾要大于惡心吧。

他昂首挺胸,姿态頗為潇灑地往小丘下“逃”,“逃”了大概二十步左右的時候,底下驟然傳來“撲通”一聲。

那聲音有些距離,又混在浪潮之中,可是不知為何,聽在他耳朵裏就是清晰無比。

他心裏一空,眼睛睜圓了回過頭,兩人剛才并肩站立之處根本空無一人!

“思……夏?”他朝四周看去,所見只是幾棵枝丫不夠茂密的小樹,幾粒半條腿都擋不住的頑石,根本藏不住人。

他頓有所悟,瘋了一般地跑到圍着低矮欄杆的邊沿上,目呲欲裂地往丘下望——黑漆漆的海裏一點光也沒有,哪還能看得見思夏的身影!

【作者有話說:推薦歌《兩杯茶》(林夕寫詞的那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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