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我不兜圈子了,我對你很感興趣,也調查過,你在中考前的成績一直很好,為什麽高中會去職校呢?”
從聽到“感興趣”三個字起,小混混的臉色就沉了下去。
畢竟沒有誰在聽到稱得上陌生人的人說調查過自己後,還能保持平和。
何況小混混本就不是多好脾氣的人,平日裏裝裝樣子也就罷了,現在又沒給錢,實在沒必要讨好。
他冷冷地甩出一句:“和你有關系麽?”
“抱歉,是我唐突了,但我确實是想幫你。”金主認真地說。
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小混混一時說不出多難聽的話。他也懶得搞故作堅強那一套,忒矯情。
“當然是因為沒錢啊,讀完普高是要讀大學的,我沒那個好福氣。”小混混自嘲道。
金主說:“我可以出錢,供你上學。”
包廂裏安靜了十幾秒,小混混的目光從地面緩緩挪到金主臉上,片刻後又緩緩挪開。
“你的意思是包養我嗎?”他說這話時,聲音放的很輕。
那天的場景還歷歷在目,燈紅酒綠裏,有些話是不用明說就能達意的。除了包養,他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金主仿佛低聲笑了笑,又仿佛沒有。
“包養?嗯,算不上包養,你不用做什麽,以後工作了,把錢還給我就行。”
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小混混從小就深谙這個道理。
他吸了口氣,一瞬間腦海裏閃過各種畫面,有過去發生的,也有未來可能的。
他确實很需要錢,有錢的話,外婆就能用上更好的醫療資源,他也不用每天辛苦地工作,可以抽出更多時間陪在媽媽身邊。
望着小混混因為糾結而蹙起的眉頭,昏暗的燈光下莫名生出幾分我見猶憐來,金主忽的不那麽想做聖人了。
“如果一定需要個理由才能讓你接受的話,那你就當我是要包養你吧。”
聞言,小混混倏地擡起頭,對上金主帶笑的目光。
不摻雜感情,客觀來說,金主正如初見時的第一印象那般,是危險又迷人的。
此刻,他對着小混混講話,就像一朵塗滿了蜂蜜的罂粟花,明知可能會落入萬劫不複,還是情不自禁想要靠近。
過了很久,很久。
小混混腦海中的惡魔打敗了天使,他說:“好。”也就是說,接受這所謂的包養。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想起了自己清清白白的母親,在很長一段時間裏,被人诟病是有錢人的情婦。
誰能想到,兜兜轉轉,有那麽一天,他倒是真的當了有錢人的“情人”。
可剛應下,小混混忽然又覺得自己有些過于草率了——他還沒談好條件。
百貨商店裏的商品都是明碼标價的,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天經地義,用不着扭捏。
“你會給我很多錢嗎?”
金主正注視着小混混因視線低垂而微微發顫的眼皮,聽他這麽問,笑出聲來:“當然,這是你應得的。”
“那你每個月給我三萬,行嗎?”想了想,又改口道,“兩萬吧,兩萬可以嗎?”
他平均每月工資是一萬五,若是上來就跟人要兩倍,有點獅子大開口了。
提完自認為很劃算的價格後,小混混擡起頭,想看看金主的反應。
就見這人像是聽到什麽很有趣的事情般,掩不住眼角的笑意,“崽崽,你在我心裏可遠遠不止這個價。”
崽崽……
這個稱呼對小混混來說是很陌生的,他媽媽叫他樂川,他外婆叫他川川,他的同學和朋友叫他“梁樂川”、“梁哥”、“阿川”,卻唯獨沒人會這麽喊他。
這個稱呼帶着年長者的寵溺,仿佛被喊的人是需要被照顧的小朋友,可小混混并不是。
但這個稱呼從金主口裏喊出來,卻帶着點理所當然的合适。
小混混的耳尖燒了起來,別扭地挪開目光。
“這張卡給你,要用的時候直接刷就行,不用和我報備,也不用替我省錢。”
金主溫聲說着,把卡遞過去。
這個時候任何推拉都會成為欲擒故縱,小混混沒有拿腔作勢,接了過來。
拿錢辦事,他想了想,問:“今天,要去嗎?”
“去哪?”
“酒店……”小混混說,“你要是有空的話,我随時可以。”
他以為自己很老練,殊不知帶着點抖的尾音輕易就能讓人看出破綻。
金主饒有興致地觀賞着自己意料之外得手的獵物,“自然是有空的,我今天本就為你而來。”
離開前,金主要去和老板打聲招呼,便讓小混混先到門口等他。
小混混等得百無聊賴,摸出一根煙來抽。
他靠在石柱上,一手插兜,一手夾着煙,目光随意地落在車水馬龍的街道,沒有聚焦。
抽煙是高一的時候被人帶着學的,那時候想着試一試,後來卻發現煩悶時來一支,真的很爽。
金主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小混混有些寂寥的側臉,煙蒂上的火焰在路燈下忽明忽滅。
“走吧。”他走過來,順手揉了揉小混混有些淩亂但很柔軟的頭發。
小混混愣了一下,擡眼瞧見金主的目光若有若無地落在了他手中的煙上。
“抱歉。”他眨了眨眼,把煙摁滅,丢進了垃圾桶,“有點無聊,就抽了。”
“沒事,”金主說,“不過下次別抽了,對身體不好。”
小混混點點頭,應下了。
倒不是在乎對身體好不好,只是他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已經很會看人眼色。
既然金主不喜歡他抽煙,那他下次絕不會在金主面前抽。
金主帶小混混去的酒店很豪華,是他過去從沒想過能住上的那種地方。
服務生們很周到,對金主畢恭畢敬的同時也并沒有因為小混混顯而易見的窮酸就另眼相待。
但小混混心裏有鬼,總感覺他們笑眯眯的背後是難以言說的暧昧。
洗完澡後,水到渠成地就進入了正題。
小混混強裝的鎮定終于破碎,少年人慣有的倔強背後,是對一切處于自己掌控之外的事物的恐懼。
“崽崽,放松些。”
小混混仍舊僵硬,恐不能讓對方盡興,有些懊惱地說:“不好意思,尤先生,我……”
還沒等他完整地道完歉,金主就輕柔地打斷了他的話:“你也可以叫我的名字。”
他說這話時,伴随着飄動的窗簾外,由遠及近傳來的汽車駛過的聲音,悠長深遠。
金主的名字小混混是知道的,只是感覺不該直呼其名。但既然對方想聽,他也可以配合。
“尤予橋……”
念出這三個字後,方才要說的話,小混混便都忘了,他抿着唇,額頭抵進了蓬松的被子裏。
斑斓的霓虹燈光影透過窗簾的縫隙,稀稀疏疏地灑落在地板上,這是個美好的、又有點酸澀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