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翌日清晨,金主很早就離開了。
他的動作很輕,小混混在睡夢中沒有聽到任何動靜。一睜眼看到空蕩蕩的床榻,還有些恍惚,不禁懷疑昨夜的一切是否真實發生。
好在枕頭邊上留了名片和一張紙條,明明白白地告訴他,那都是真的,他确實和人睡了。
“上午有安排好的會議,我先走了,有事情随時聯系。”
紙條像是随手撕的,但上面的字很漂亮,帶着從容不迫的穩重感,很符合金主本人的氣質。
小混混盯着那行短短的字看了五分鐘後,拿起手機,在添加微信好友的地方,慢慢地輸入了名片上的電話號碼。
聯系方式得先留好,下次才能随叫随到,他這點眼力見還是有的。
「尤先生,我是梁樂川。」
打完這行字後,小混混的手指在發送鍵上頓了頓。
想想還是覺得不妥,他皺了下眉,删掉前綴,改成「我是梁樂川」後,面無表情地點了确認。
申請通過不算很快,大概過了十幾分鐘,叮咚一聲,系統提示他們已是好友,可以打個招呼,開始聊天了。
五秒後,又是叮咚一聲,小混混還沒來得及打招呼,對方的消息就發了過來。
尤:這麽早就醒了嗎,有沒有不舒服?
河流:可能是生物鐘吧到時間就醒了沒有不舒服
尤:嗯,回去好好休息,過幾天給你安排學校。
河流:好
下意識按照平常的聊天習慣發出去後,小混混後知後覺地“啧”了一聲,斟酌片刻,又打了一句。
「尤先生,謝謝你。」
對話就這樣終止了,大概是金主真的很忙。
他也沒有在意,兀自拿上衣服去浴室洗了個澡,一口一口吃掉金主提前叫好的早飯後,就背上包離開了酒店。
正值仲夏,上午的已然陽光有些刺目,小混混站在十字街口漫無目的地四處遠眺了會兒,陽光從他白得晃眼的指尖傾瀉到水泥地面。
平常上夜班也差不多是這個點才回去,是以不用擔心家裏會追問,時間還算富餘,小混混的煙瘾上來了,餘光瞟到不遠處有條小巷,便打算過去抽一根。
只是一摸口袋,忽然意識到昨晚那是最後一根了。
恰好旁邊有家煙酒行,他沒有多想,走了進去。
“您好,歡迎光臨。”
随着客人進來,門口的自動響應器傳出冷冰冰的機械女聲。
小混混走近櫃臺,邊掃碼邊說:“來包黃山。”
櫃臺後的人似乎是在看書,站起身時有書脊扣在桌面上後傳出的紙張嘩啦聲。那人有些為難地指了指玻璃櫃臺,說:“不好意思,能麻煩你給我指一下你要的煙嗎?”
這個要求倒是新鮮,從來都是賣家指商品給買家看,哪有颠倒過來的道理。
小混混耐着性子,将櫃臺掃視了個遍後,在某個商品上方輕輕地點了點。
那人把他要的東西拿上來,又不知從哪掏出張價目表,看了眼後,說:“七塊錢。”
“不是十五嗎?”小混混終于把目光從手機界面挪開來,狐疑地打量了眼面前這人。
只見他二十出頭的模樣,渾身充滿了書卷氣,唇角似乎天然朝上揚着,很有親和力。
只消一眼,再結合這人方才怪異的舉動,便足夠讓小混混下了定論——這是個在假期幫父母看店的大學生。
還是個從不抽煙,勤奮好學的大學生。
大學生“啊”了一聲:“是十五嗎?暢銷的黃山好像确實有兩種價位……哈哈哈那我就相信你吧。”
小混混不再答話,默然無語地掃了碼,付錢走人。
小混混回去之後,簡單告知了家裏人,沒提金主的事情,只說自己重新找了份輕松的工作,錢比之前更多些,空餘時間也足。
他媽媽是沒有什麽反應的,依舊是那副不以物喜的模樣,郁郁寡歡地靠在窗邊的沙發上。
倒是外婆挺高興的,硬撐着從床上爬起來,顫巍巍地給外孫煮了碗蛋花湯,邊看着他吃,邊絮絮叨叨地說着話。
“我們川川就是厲害啊,以後要賺好多錢,買大房子的。”
“我們川川從小就懂事,什麽事情都能做得很好。”
“我們川川……命苦啊……”
老人家總是自說自話,講着講着自己先難過起來,又怕被小混混看到,就轉過身偷偷用袖擺抹眼淚。
小混混裝作沒有察覺,悶頭往嘴裏送着調羹。
只有他自己知道,有幾滴苦澀的眼淚早已控制不住地掉下來,混進甜膩的蛋花湯中,被他吞了下去。
如果可以選擇的話,誰又想當過分懂事的孩子呢 。不過是因為身上背負了太多,早早将心束縛住了。
他不知道為什麽時至今日外婆還願意對自己寄予厚望,他只知道,如果他來錢的途徑被揭穿了,那這個搖搖欲墜的家,只怕是真的就要撐不下去了。
接下來将近半個月裏,小混混都沒有和金主見面,後者大概是有很多要處理的事情,偶爾幾次聯系時發過來的語音,聲音裏都帶着股疲憊。
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那些曲意逢迎小混混不是做不來,何況他認為這是自己應盡的義務。
字斟句酌之後,小混混給金主發了讓他注意休息的信息,充分發揮了情人的存在價值。
沒想到下一瞬,語音通話便撥了過來。
金主的聲音透過無線電顯得尤為低沉:“崽崽,我大概五天後能抽出時間過去看你,抱歉,最近真的太忙了。”
“沒關系的尤先生,還是先保證你的休息時間更重要。”小混混說。
“可我覺得和你見面會休息得更加愉快。”
小混混怔了一下,腦海裏閃過上次的一些畫面,莫名就把金主口中的休息歸類和那種方式化了個等號。
也是,金主如果找他,還能是做些什麽呢。
小混混認真地說:“好,我會做好準備的。”
話音剛落,對面似乎被他逗笑了:“你要做什麽準備?不用別的,有你這個人就夠了。”
這句話有些暧昧,一時不知是在單純陳述還是在調情。
小混混還沒想好怎麽回答,金主又說:“好了,其實還有一件事要和你說。你的學籍和補習學校已經安排好了,明天就會有人和你聯系。”
“好……謝謝你,尤先生。”
“不用再說謝謝了,這是本來就答應你的。”金主說,“你學業有成,就是對我最好的感謝。”
“嗯,”小混混說,“我會認真學習的……”
話是這麽說,但小混混從始至終,就沒有考慮過真的重新撿起書本。
這些時日他已經四處打聽聯系,給外婆找了合适的療養院,又給媽媽聯系了知名的心理醫生。
他媽媽的狀态實在太差,他其實很早就在懷疑是不是已經不止抑郁症了。
用的卡裏的每一筆錢,他都有分毫不差地記下來,以後加倍償還。
他有這麽這麽多牽挂的事情,又怎麽能心無旁骛地,享受學校裏那種象牙塔式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