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幾乎是在姚糖接通電話的同時，天空中響起了一聲悶雷，醞釀已久的雨水傾瀉而下，在春天裏落下了罕見的大雨。
混雜着淅淅瀝瀝的雨聲，姚糖聽到電話裏傳來威嚴的聲音，“在我下班之前，趕緊回家，不許在外面招惹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搞得警察都給我打電話了，要是讓別人知道，我的面子往哪裏放。”
雖然姚糖并沒有開公放，但電話那邊的聲音實在太大了，同在一個屋裏的阮甜将電話的內容聽得一清二楚，就連她這個外人都覺得姚糖的父親說話實在太過于無情，開口就是責難，沒有一點關心的意思。
再看着姚糖沒有什麽變化的臉色，阮甜恨恨地捏緊了手心。
“你怎麽不說話呀。”面對姚糖的沉默，電話那邊的聲音略加憤怒。
姚糖深吸了一口氣，這才用輕緩的語氣說，“實在不好意思，打擾到您了。我當時就跟警察說過，我能夠自己處理，沒想到他們還會去打擾您。既然您已經收到了電話通知，那就知道這件事情我已經完美的解決了，所以您也不用太擔心會給您丢臉之類的。”
不等對方反駁，姚糖接着說，“當初您把我趕出來的時候，已經說好要斷絕父女關系，現在我再去您家裏面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姚糖的父親聽完這些話冷笑一聲，“無論你對我有什麽不滿，也不應該這樣自暴自棄。我已經讓秘書安排了給你轉學籍到德國去學畫畫，你自己好好考慮考慮，到底要不要回來。”
說完就挂掉了電話，将姚糖想要辯解自己不是自暴自棄，而是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的話，堵在了嘴裏。
阮甜看到姚糖放下電話，坐回椅子上，臉上難得露出憤恨的表情，按照正常的社交禮儀，她應該安靜下來，給姚糖留下思考的時間，可是她還是忍不住說，“去留學也是一個很不錯的機會呀，不用跟父母呆在一個屋檐下，又能夠見識到更廣大的世界。”
姚糖卻搖搖頭說，“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麽簡單，他把我的學籍注銷了，好卑劣的手段。如果我還想要讀書，就要給他低頭。如果我還要花他的錢去留學，那就更要放下自尊了。”
姚糖望着窗外的雨幕，語氣帶着一絲悲傷，“你肯定沒有見過那種放棄自尊的人，我見過，那就是我媽。她生了三個女兒，因為沒有生出兒子，所以接受了我爸的私生子。她在家裏連大氣都不敢出，我勸她離婚，姚寶就是我爸出軌活生生的證據，但她不敢，她不敢獨立面對生活，簡直就跟一灘爛泥一樣。我不想像她那樣，就算我一無所有，也不能放棄我的尊嚴。”
看到姚糖微微發紅的眼眶，阮甜也不敢再勸了，默默地退到外邊去準備晚飯，用剩下的彩椒和五花肉做了一個醬爆肉片，用家裏面的高湯凍和小青菜做了一個湯。
這都是很簡單的菜色，做完之後就讓姚塘來吃飯。等到姚糖吃完飯，心情似乎好了一點，阮甜又問了她一句，“你真的不回去嗎。”
阮甜作為一個辍學打工的人，非常明白學歷的重要性，如果姚糖就此放棄的話，她的人生将會變得非常波折。
但是姚糖堅定的搖頭，“我不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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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甜說，“那你去洗個澡，然後睡一覺，明天開始，再想想以後該怎麽生活吧。”
還不到六點鐘，姚糖就躺到了床上，但是一場雨結束了，天空再一次現出光明，橘紅色的陽光透過碎花窗簾照進了房間，姚糖翻了一個身，背對着窗戶，從來沒有這麽早睡過，有點睡不着。
然後她媽媽的電話就來了，照例的哭泣，說他爸生氣了，勸他回家。
在此期間，姚糖一聲不吭，等她媽媽哭的差不多了，才說了一句，“如果你願意跟姚國清離婚的話，我和妹妹跟着你。同樣可以生活。”
“你怎麽不想好呢，讓這個家支離破碎，對你有什麽好處。”
姚糖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最後說，“我現在過得很好，你不用擔心。”然後就挂掉了電話。
不久，她看到了大姐發的信息，“你可真傻，你學學我，忍幾年，随便找個圈裏的人結婚。房子和嫁妝就到手了，真金白銀才實在，以後不是想怎麽玩就怎麽玩。”
“老頭子不是吝啬鬼，只要你在他面前裝個乖。這些東西你全都會有的。”
“我們三姐妹中，平常就你顯得最聰明，其實你最傻。你現在回家，一切都還來得及。”
這也算是肺腑之言了，姚糖想到大姐那樣圓滑的性格，能說出這些話，肯定是媽媽打電話去讓她說的。
但是那又怎樣，姚糖就是不想理會。
她把手機放旁邊去，閉上眼睛，什麽也不想了。
阮甜從公共衛生間洗澡出來，剛好碰到住角落裏的那個女人，穿了黑色蕾絲裙，化了精致的妝容從屋裏走出來。
對方看到阮甜，還跟她打了一聲招呼，“哈喽，姐們兒。好久沒有看到你了，今天怎麽不上班呀。”
阮甜敷衍的笑了笑，“嗯，沒上班。”
對方卻還不肯放她走，從随身的手包裏拿出一片面膜遞給她，“我看你的臉有點幹，試試我這個面膜，這是我自己在做的産品，如果用的好的話，你可以直接來找我買。”
阮甜還想要推拒，結果對方直接把面膜放到了她的臉盆裏，“你就拿去用吧，你放心，你不找我買，我以後絕對不會找你推銷。”說完就潇灑的轉身，踩着高跟鞋妖妖嬈嬈地走遠了。
阮甜拿着面膜，莫名其妙的回到房間，就看到姚糖已經睡着了，她也沒有開燈，借着黃昏最後的一點光線，她發現姚糖的眼睛下面已經有一點青痕了。
看來這段時間，姚糖熬夜畫畫還是很累的，雖然表面上看不出來，但是阮甜還是很能夠理解姚糖想要盡快賺錢的心情。
現在她也沒了工作，再過十天，媽媽肯定又要打電話來要錢，阮甜算了算自己的積蓄，要不然就別休息七天了，明天休息一天，後天就去找工作吧。
一邊想着找工作的事情，一邊聽着姚糖輕緩的呼吸，阮甜也很快陷入了沉眠中。
第二天早上六點，阮甜是被姚糖搖醒的，“快看看你的視頻，播放量已經五十萬了。”
阮甜看着姚糖臉上爽朗的笑容還有一點迷糊，正在播放的視頻卻已經放到了她的面前，然後他就看到了密密麻麻的彈幕。
“我看到了活的發光特效。”
“小姐姐的手好漂亮。”
“腦子，我學會了。手，我不行。”
“真的沒有開倍數嗎。”
“我也好想吃。”
“羨慕嘗菜的小姐姐。”
除了這些重複的彈幕，還有很多花式彩虹屁，阮甜終于清醒了，激動得幾乎說不出話，“我，我現在要怎麽做。”
姚糖也很高興，“開通激勵計劃，等以後你再發視頻就可以得到獎金了。”
然後阮甜就按照姚糖的指點，提交開通激勵計劃的申請，又看了一些評論。
不過評論裏除了誇獎的，就有一些說酸話的了，說她做的菜都是很簡單的，明明有很多做高級料理的UP主卻得不到關注，像她這種随便糊弄的家常菜，卻有這麽多人叫好。
阮甜現在的心情很好，看到這些，也當作沒看到，直接劃過去了。
又看到有人問她一些做菜的細節，她又細心的給人講解了一番，就這樣翻着評論，一晃就過了一個小時。
她才突然想起來問姚糖，“你不用去上學嗎。”
姚糖臉上的笑容頓了頓，“姐姐，你忘了嗎。我爸把我的學籍轉走了，現在我沒學可上了。不過，待會兒我還要去學校搬東西。”
阮甜這才放下手機，從床上爬起來，“我陪你一起去吧。”
姚糖已經擺脫了失落的情緒，“沒多少東西，我自己一個人就行。”
阮甜卻堅持道，“當初我退學的時候，就是一個人去的學校，當時我感覺很難過，就想有個人陪我，所以我不想讓你也體會那種感覺。”
姚糖還是覺得無所謂，于是也就答應了，“那好吧，你陪我一起去。”
決定了要跟姚糖一起去學校，阮甜也不再看手機評論了，起床洗漱，開始做早飯，最簡單的煮了一個凍水餃，兩人吃完也才七點半。
臨到出門，阮甜才發現姚糖不僅背了書包，還把自己的箱子提在手裏，“你提箱子幹什麽。”
“我在學校的畫室裏，還有一套工具，我打算把它帶回來。”
阮甜看到姚糖最近一直都是在平板電腦上畫畫，還以為她沒學過紙上畫畫，沒想到人家的繪畫工具在學校。
阮甜對自己的孤陋寡聞暗自羞愧了一番，兩人已經來到了樓下，姚糖叫的車已經到了。
坐在車上的時候，阮甜終于忍不住又打開了視頻，看一眼數據，她再一次瞪大了眼睛，轉身拉着姚糖的手臂，“突破一百萬了。”
這才剛過了不到倆小時吧。
對此，姚糖卻不怎麽意外，這種播放量的增加都是指數級的，她對阮甜的回應就是微笑着說，“姐姐，你肯定可以做好一個職業Up主。”
不理會司機的側目，阮甜暢快的笑起來，“我們終于遇到好事了。”
姚糖也笑起來，“以後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