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謝衣被沈夜打發走後,未行多遠,便被上前尋找的祭司攔下,一番盤問解釋之後,祭司們皺着眉警告他不要亂跑,便引着他去了接風宴。

謝衣看兩位祭司冷淡模樣,打聽着:“方才我在林中遇見一位兄臺,似乎是嶼上的人,不知兩位祭司可認識?”

左邊的祭司偏過頭瞪他:“你怎麽進了林子?”

旁邊的祭司低聲說:“大約是沈先生撤了結界,被他誤闖了。”

說完,那祭司又回頭對謝衣說:“林中是我們族中禁地,謝公子遠來是客,合該與葉老板他們共同進退,莫要随意亂走,出了什麽事,我們也難以擔待。”

謝衣聽他語氣,像是林子本有結界,今日不知為何撤掉了,才被自己無意中闖了進去。

“是謝某唐突了,讓諸位為難,實在于心有愧。”

兩位祭司微微搖頭:“無妨。前面便是宴會,謝公子請。”

謝衣謝過他們,朝前走去。一邊走一邊想,方才林中那人姓沈?為何祭司們對他多有忌憚、不願多言?族中禁地……不過是一片林子,怎麽就成了族中禁地?難道那位沈先生,一直獨自生活在那裏?

腦子裏思緒亂飛,葉寧略帶怒氣的聲音已經傳來:“謝衣!你這家夥,招呼都不打一聲,到底跑去哪裏了?!”

謝衣擡首,卻見寬闊的廣場上,族長、長老們與葉寧等好友環坐半圈,其他嶼上居民挨着他們三三兩兩圍着,每人前面的桌案上都有當地的瓜果美食,十分豐盛。

中央篝火大盛,有姑娘小夥伴着曲子跳着舞,在中原未曾聽過的樂曲久久不絕,耳邊還回響着陌生而動聽的古老歌謠。

謝衣小心避開圍坐的居民,走到葉寧附近,卻是對着長老們拱手賠禮:“在下在船上昏昏沉沉睡了幾日,着實有些悶,下了船,看此地風景獨好,便四下随意走走,若是給諸位帶來麻煩,謝某這裏賠罪了。”

長老們面面相觑,眼中略帶驚異。族長回應時更是帶了幾分恍惚:“啊……無……無妨……方才聽葉老板喚閣下名諱……這……若是老朽沒聽錯,謝公子是叫……謝衣?”

謝衣不知道他為何如此發問,有些莫名,卻仍舊回道:“是,在下姓謝,單名一個衣字。”

“哦……”族長眼神閃了閃,不知想到了什麽,很随意地發問,“方才謝公子去了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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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不認識路,繞進了一片林子裏,似乎誤闖了一位兄臺的居處……”

話還未說完,族長的杯子卻不小心摔了下去,發出清脆的碎裂聲,一時間,滿場皆寂。

這個地方,謝衣不認識,嶼上的人可清楚的很,那是……怪人沈夜的住處。

謝衣察覺蹊跷,有些尴尬,難道自己真的……闖了什麽不該去的地方?

葉寧察言觀色,很快呵呵笑着上前打圓場:“諸位,我這位朋友平素潇灑慣了,頭一次來龍兵嶼,不知這裏的規矩,若有得罪之處,萬望見諒。葉某這裏替好友賠罪了。”

其他幾個同行的好友也紛紛舉杯,為謝衣求情。

長老們似乎剛剛反應過來,連忙笑着舉杯:“無妨無妨,是我們招待不周……”

雙方客氣十足,氣氛也漸漸回暖,只是方才載歌載舞把酒當歌的熱鬧場景,終究是沒有了。

接風宴後,一行人被安排到幾個較為富裕的人家歇息,葉寧婉拒了族長的邀請,陪謝衣一同去水生家住下。

水生爹被長老們叫去商議事情,一雙兒女便帶着他們二人回家。

路上水玥時不時地打量着謝衣,與他搭話,謝衣卻惦記着林中偶遇的男人,沒留意到她略帶嬌羞的神色。

葉寧看他那副模樣,雖不知他遇到了什麽,還是幫忙打聽道:“水生,你方才說,你對這島上熟悉得很?”

“那是自然!這嶼上有幾只鳥我都數得清!”水生一臉自豪,“我打小到處跑,這龍兵嶼的一草一木沒有我說不上的!”

這話聽起來誇張,衆人都笑開。

葉寧晃晃腦袋,逗他:“話可不能亂說,我聽族長說,你們這裏有許多禁地,你總不會也熟悉吧?”

“這……”水生張了張口,漲紅了一張臉,争辯道,“族裏哪有許多禁地!除了神農殿不能輕易入內,其他禁地……其他禁地,我也是知道的!”

謝衣接道:“那我今日誤闖的林子……你也知道?”

“哦,那裏啊。”水生明顯松了口氣,笑道,“那裏其實也不是什麽禁地啦,族長唬你們的!只是平時去得人少,久而久之,除了祭司們就沒人過去了,看上去才像禁地而已。”

謝衣好奇:“這是為何?”

“因為沈叔叔太兇啦!”

“水生別鬧!”水玥敲弟弟腦袋,警告性地瞪他一眼,轉而對兩人說,“別聽水生胡說八道。林子裏住着一位沈先生,他生性喜靜,偶爾被這些小鬼頭打擾得煩了,便支開結界獨享安寧。不知道被哪個小子傳了出去,便說成是禁地了。今日謝公子過去,大約正巧碰上沈先生撤下結界。沈先生只是嚴肅了些,人還是很好的。”

謝衣點點頭,微笑道:“的确。不知那位沈先生叫什麽?又是因何獨居林中?”

“沈先生名夜。聽說他出生時天有異象,有紫薇降世之象,族中對他的身份頗有敬畏。可惜他父母不久後葬身大海……大祭司憐他身世坎坷,便将他安置于林中,由各階祭司悉心照料,諄諄教導。沈先生天賦異禀,年紀輕輕已是胸中有溝壑,法術大成,比族中許多祭司還要厲害。”

說到這裏,水玥微微有些失落:“只是沈先生久居林中,與島上居民甚少往來,性子難免孤僻了些。若有冒犯之舉,還望謝公子莫要放在心上。”

謝衣連忙擺手:“不不不,是謝某冒犯了,改日定當向沈先生賠罪。”

水玥笑笑:“那你可不一定能碰到他。”

謝衣不知何意,一行人卻已經到了水生家。

水玥帶他們去客房安頓,叮囑他們嶼上夜裏風大,關好門窗,早點歇息。二人再三道謝後,面對面在桌子前坐下。

葉寧率先發難:“你今日怎麽了,不過是遇見個陌生人,便魂不守舍的?”

“在下只是有些好奇。”謝衣主動為他倒了杯茶。

葉寧知他性格,便問:“那個沈夜……有什麽了不得的地方嗎?值得你如此好奇?”

“我也不知……”謝衣微微搖頭,“只是……說不上為何,見到他,我竟會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奇怪的感覺?”

“像是……”謝衣微微鎖眉,想找出合适的詞來形容,“像是……一種宿命。”

葉寧一愣:“宿命?”

“對。”謝衣點點頭,眉頭展開,思路清晰了些,“從我走入林中的那一刻起,我便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當時天色已暗,我在林中亂走,本該回頭去尋你們,可是……”

謝衣頓了頓,繼續道:“可是仿佛被什麽蠱惑了,我只想朝裏走,心裏有個聲音告訴我,有人在等着。”

葉寧覺得好笑:“于是你就真的進去了,然後遇見了沈夜?”

謝衣颔首,笑着說:“我看到他的時候,他躺在大青石上睡着,身旁是随意放着的酒壺酒盅,我喊了幾聲,他好像沒聽見,于是我繼續靠近……”

然後他看到了沈夜的臉。

那眉目在茫茫夜色中清晰得可怕,連眉梢不同尋常的分叉都看得分明。

那五官分明是陌生的,謝衣卻覺得,這個人異常熟悉。

像凝視過百年般刻骨銘心。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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