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吉奧爾,位于遠東之海的小小島國。早在真歷确立、人類進入宇宙世紀以前,這個國家便宣稱進入中立狀态,放棄除防衛外的武裝。

出生于這個國家、成長于這個國家的學生們,第一次進入了所謂的戰場。

一開始只是竊竊私語——大多數人都不能相信他們真的被多爾西亞攻擊了,戰争對這些學生來說只存在于新聞和書本中,就算對方是那個臭名昭著的多爾西亞,可ARUS是吉奧爾的盟國——現在咲森號外面都有ARUS的軍隊護衛,怎麽可能會被攻擊?

但很快,隆隆的悶響聲和機艙莫名的震動,打碎了他們的幻想。

取代了竊竊私語的變成了流言,位于內艙的學生們看不到外面的景象,但隐約的聲音與振動已經足以讓他們豐富的想象力插上翅膀。

多爾西亞到底有多少軍隊?為什麽攻擊我們?ARUS怎麽樣了?

咲森號能撐得住嗎?會不會被擊墜?我們會被多爾西亞俘虜嗎?

細碎的交談聲伴随着恐慌,在艙內逐漸擴大。

“大家保持冷靜!”好在很快老師們就出面了,“只是一次意外沖突而已,馬上就會結束的!”

這說法并沒多少說服力,但大家寧可選擇相信它。

為了安全,學生們被集合起來,呆在內艙最中央的會議廳內。這裏的隔音效果很好,除了機艙依然時不時的震動,幾乎能讓人忘記他們面臨的處境。

為了快速集中,學生并沒被按照班級分開,流木野咲四下尋找着,卻沒能看到她牽挂的向導少女。

“杉本老師,櫻井同學她……”

“流木野同學,”杉本老師微微皺了皺眉,“我現在很忙。”

“……抱歉。”流木野咲低下了頭。

櫻井同學……

之前發去的詢問短信也沒有回音,心中不祥的預感越發擴大,流木野咲慢慢攥緊了拳。

她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短信……櫻井同學的?”

那是一條很簡短的信息,只寫了一句話,我沒事,別擔心。

流木野咲頓時松了口氣。

沒事麽……太好了。

現在她應該跟朋友在一起吧……那,就可以放心了。

“我沒事……別擔心?”犬塚久間看着手機屏幕上的短信,微微皺起了眉。

雖然是愛娜的號碼,但不太像她平時習慣的語氣。

難道是被吓壞了?

低低嘆了口氣,犬塚久間把手機收了起來。

卷入戰争……還真是新奇的體驗。

老師們對學生不會坦白真相,不過按照他從相熟的老師那裏打聽的結果,咲森號的處境并不好。

雖然有ARUS軍保護,但那只是一支小艦隊而已,而他們撞上的……

那老師沒直說,但從他的表情看,很有可能是多爾西亞宇宙軍的正規艦隊。

本來ARUS的軍備就弱于多爾西亞,如果再加上人數優勢……敗陣只是個時間問題。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在咲森號上,好歹是號稱“太空救生艙”的Obama級宇宙艦,再加上船上都是學生,保命應該不成問題。

雖然并不想親身體驗多爾西亞那糟糕的俘虜政策,但總比死好得多。

就不知道他這兩年的積蓄能不能滿足多爾西亞的贖身标準……不過這種事,應該能拿到國家的補償吧?

犬塚久間并不是唯一與老師相熟的學生,他思考的時間裏,他們面對的現狀已經在學生之間悄悄傳播開來。

原先還能保持鎮定的學生逐漸失去了忍耐力,他甚至能聽見小小的哭聲。

“見鬼……”身邊忽然響起一個不耐煩的聲音,“與其在這兒等着,還不如到外艦去打多爾西亞的混帳!”

這家夥……是二年級的那個不良頭子吧?

對山田雷藏犬塚久間早有耳聞,卻一直沒接觸過,畢竟他一向的風評都偏向“好學生”,既不會也不想去招惹學校裏的小霸王,對方對他同樣沒興趣,所以到目前為止,他對對方的了解,也僅僅是名字,和那個“迅雷”的古怪外號。

“山田同學!”一名老師試圖制止他。

“是迅——雷!”山田雷藏強調道,“我記得外艦有武器吧?等在這裏反正也什麽都做不到,還不如去那邊看看!”

的确,咲森艦上有武裝。出售這艘宇宙艦時ARUS只拆掉了一些科技含量較高的武器,還留了一些。畢竟就算是民用宇宙艦也要擁有一定的武裝,來應付太空航行時可能遇到的行星碎片與太空垃圾。

但是所有的武裝都集中在外艦上。而外艦,是直面多爾西亞攻擊的第一道防線。

“你知道那裏有多危險嗎?”老師明顯無法理解學生的想法,“戰鬥不是你們的事情,快回去!”

“坐以待斃可不是本大爺的風格!”撂下這句話,山田雷藏看着擋在他身前的老師,身形猛地一動,以一種異乎尋常的敏捷繞了過去,反倒是把想要阻攔他的老師繞到了地上。

對了,他也是個哨兵。

犬塚久間看着動作敏捷的山田雷藏,頓時理解了他身上那種勃勃的銳氣與戰鬥欲望。

哨兵是天生的戰士,雖然随着時代的發展這一點變得不再明顯,但很顯然,山田雷藏依舊保有着最古老的熱血。

“抱歉,老師!”站在他身邊的黑發男生丢下一句話,急匆匆地跟着山田雷藏跑了出去。

他這一走,學生內部的騷動變得更加明顯。

“我們也去吧!”

“走吧,不能光等在這兒!”

“說不定能幹掉幾個多爾西亞人呢!”

“對呀!”

有了帶頭的人,追随者也理所當然地出現。

犬塚久間想了想,也混在一群學生裏,走出了會議廳。

學生會長室裏此時正是一片混亂。

會長室位于控制區,咲森號的最頂層,換言之在外艦上,離着不遠就是瞭望室。雖然會長室裏依然看不到外面的情景,可關于戰鬥的第一手資料還是會被源源不斷地送進來。

二宮高日沖進去的時候連坊小路裏見正抱着一臺聯絡器,他操着口音純正的ARUS語反複地向那邊提着問題,可得到的回答不是無可奉告就是沉默不語。

看到這情形二宮高日的心也涼了大半,但她還是抱着希望問了一句:“怎麽樣了?”

“不行了……”連坊小路裏見丢下聯絡器,滿臉的頹廢,“ARUS那邊大概……”

“會長,又有一架ARUS的宇宙艦被擊毀了!”北川伊織的聲音堪稱火上澆油。

“啊啊,完了完了!”

似乎是覺得現在的情況還不夠亂,門口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山川老師?進藤老師?為什麽老師們……”

原本在瞭望室偵查情況的幾位老師忽然走了出來,表情有些緊張。

“我們要去下面查看一下學生的情況。”打頭的老師立刻找到了答案,“現在學生們非常需要我們……”

“瞭望室也很需要老師。”二宮高日冷冷地刺了一句,幾位老師全當沒聽到,迅速地走了出去。

“會長,不如我們也……”學生會書記女井陽平小聲開口。

連坊小路裏見明顯有些猶豫,二宮高日離他近,聽到他嘴裏喃喃着三個音——A、ki、ra。

妹控還得妹來醫。

二宮高日果斷走了過去,湊在他耳邊小聲說:“小晶那邊有‘偷腥貓’,你就不用擔心了。”

雖然她跟指南翔子不熟,不過也知道這人出了名的熱心腸愛幫助人,有她陪着,說不定還比裏見這個一緊張就方寸大亂的強點。

連坊小路會長看起來頓時跟被人打了一拳似的,二宮高日又道:“不過她們現在不知道外面情況怎樣,說不定會很害怕。”

連坊小路裏見的表情頓時一變,二宮高日趁熱打鐵:“如果這個時候,能聽到哥哥的聲音……”

“我去瞭望室!”連坊小路裏見終于下了決心,“學生會長怎麽能臨陣脫逃!”

他推開門,大踏步地走進了不遠處的瞭望室。

剛進門的那一刻連坊小路裏見的腿情不自禁的軟了一下,瞭望室名副其實,整個外牆都是透明材質的,一進去便能看見漫天光線火光交錯,比投資幾十億的大片帶感得多。

而且瞭望室雖然用得是極為堅固的透明材料,但再堅固能堅固到哪兒去?萬一有哪個駕駛員手一滑……

腦中閃過妹妹的身影,連坊小路裏見咬了咬牙,挪到瞭望室的聯絡平臺那邊。

這平臺連通着艦內廣播,啓動程序之後,連坊小路裏見定了定神,直到确定自己的聲線夠平靜後,才慢慢開口:

“我是學生會會長,連坊小路裏見!請大家不要擔心,目前我們還很安全……”

“請大家不要擔心,目前我們還很安全……”

“說什麽屁話!”山田雷藏怒氣沖沖地看着眼前的顯示屏,就算他不能縱觀全局,從眼前這個小窗也能看出,周圍飛翔的多爾西亞軍遠比ARUS軍多得多。

“可以用了,老大!”正調試儀器的黑發男生擡起頭,興奮地說,“這邊是瞄準……這裏,是發射。”

“噢!”山田雷藏立刻摸索起來,他雖然只有在游戲中射擊的經驗,上了真正的戰場卻也不懼,雙手握着操縱杆左右旋轉,待到準心套中一艘多爾西亞戰機後,果斷地按下了發射按鈕。

一道光束在他眼前射了出去,穩穩地擊中了戰機的左翼。

“打中啦!”

“幹得漂亮!”黑發男生擡起頭看了一眼,也忍不住歡呼起來。

“你也來吧,阿信!”

“嗯!”

始終沉寂的咲森號似乎終于有了身在戰場的自覺,零星的光束,開始從它龐大的機身上發射出來。

“這就是發射臺……”看着眼前的儀器,犬塚久間喃喃自語。

要不要試試看?

……反正也不會有什麽損失。

選擇性忽略了在外艦繼續呆下去可能面臨的風險,犬塚久間握住了操縱杆。

“咲森號發起了攻擊?那個棺材?”聽到手下的回報,戴留斯的表情明顯變得糟糕起來。

護衛的ARUS軍比他想象中稍微能幹一些,再加上昨天在ARUS生物基地的損失,他一時居然吃不下這碟顯而易見的小菜。

這令驕傲慣了的戴留斯很不滿意,在他心裏,這種級別的對手應該會在很短的時間內被他拿下,如今居然讓他們支撐了這麽久……

而始終被他們在戰略中忽略的咲森號上突然發起的攻擊,成了壓在他心裏即将傾覆的天平上的又一枚砝碼。

“少将!”

“怎麽了?”發現趕來的人是他派去“照顧”時缟宗一的,戴留斯的心情不由得又惡劣了幾分。

“時缟博士想見他兒子……”看出戴留斯心情不妙,士兵的聲音頓時低了下去。

“這個老……”戴留斯硬生生地咽下了一句髒話——他正在打仗,時缟宗一居然還跟他要兒子?

開什麽玩笑!

“讓他閉嘴,”戴留斯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我現在沒空理他!”

“……是。”

“時缟先~生。”

略有些輕佻的聲音令時缟宗一擡起了頭,他眼前站着個身穿多爾西亞軍裝的年輕人,一頭褐發挑染成了黃色,看起來不像是之前見過的士兵。

“你是……”

“來帶您離開這裏的,戴留斯少将不懂待客之道,但是卡恩大佐很懂。”

“……我要兒子。”慎重思考之後,時缟宗一說。

哈諾因臉上的笑容不由僵了一下,不過他迅速恢複了正常:“沒問題。”

反正他只需要把人帶走就行了,給時缟宗一一個兒子這種事……當然是他們英明神武的指揮官的責任。

“怎麽辦,山川老師……中尉……”

“還能怎麽辦!”山川老師煩躁地揮了揮手,“我們得快點把Valvrave送走!”

“可是,”進藤老師明顯有些遲疑,“現在怎麽能……”

想要在多爾西亞的軍艦包圍下送走Valvrave,無疑是天方夜譚。

“該死……”雖然咲森號內也有幾艘小型運輸艇,但山川匠一點都不覺得他能靠這個在一片亂軍中送走Valvrave。

“對了,那個向導女孩怎麽樣了?”

“啊?”進藤老師猶豫了一下,“我把她……”他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現在還沒死,畢竟我們也需要……”

山川老師沉默片刻,才慢慢開口:“你說,如果我們現在用了那個,乘上Valvrave……”

進藤老師倒抽了一口涼氣:“現在?在這個時候?”

“我也不想!”山川老師煩躁地說,“萬一計劃被發現,我們就全完了!”

他稍稍猶豫了一下,才咬着牙說:“等一等吧……如果咲森號真的保不住了,就上Valvrave沖出去!”

“看招,多爾西亞混蛋——”

天生的戰士這種說法或許并不誇張,山田雷藏很快便掌握了發射臺的用法,雖然因為咲森號上的武裝威力不足,他沒能如願以償的親手擊毀一架敵機,但他也給多爾西亞造成了不少麻煩。

“小心,老大!”

“嗯?……哇!”

似乎是某架敵機被這個小小的火力點激怒了,一發炮彈直接射了過來,山田雷藏只聽到了轟的一聲,眼前就變成了一片白光。

他花了點時間才清醒過來:“可惡……沒事吧,阿信!”

“沒……”回答的聲音有些有氣無力,山田雷藏看了他一眼,發現他的臉色有些蒼白。

他們運氣還行,火力點的外牆并未直接被打穿,只是受了震蕩波的影響,儀器亂七八糟的砸了下來,發射臺自然不能用了,只剩下一個攝像頭,孤零零地轉播着外界的影像。

“嗯?這是……”

一抹耀眼的紅光,在山田雷藏眼前滑過。

緊接着,方才用一發炮彈讓他們大吃苦頭的那架戰機,爆成了一團耀眼的火光。

“請大家保持冷靜,不要慌張……”

隔三差五的艦內廣播讓連坊小路裏見有些口幹舌燥,他喝了口水,剛想繼續,卻發現眼前的顯示屏上多了個跳動的符號。

這是……聯絡信號?ARUS的人嗎?

一想到這信號可能的意義,連坊小路裏見的手就不由一抖,結果他非但接通了聯絡,還把聯絡直接接進了艦內廣播。

“這裏是Valvrave,咲森號收到請回答。”

清冷的聲音,回蕩在整個咲森號內。

“Valvrave?”

“那是什麽?”

“ARUS的新型戰機嗎?”

“名字好奇怪……”

“是來幫我們的嗎?”

陌生的聲音,陌生的名詞,令學生們不由得小聲讨論起來。

“Valvrave……?”山川老師猛地停下腳步,震驚地重複着這個詞,看了跟在他身後的進藤老師一眼,“難道是……一號機?”

他們沒能沉浸在驚訝中太久,另一個聲音響了起來——這聲音明顯壓低了,可惜經由艦內廣播的放大,壓得再低大家也清晰可聞。

“你這麽說大家不一定能聽懂……”

“那麽你來。”最初的聲音毫不猶豫地說。

“诶?呃……”另一個聲音明顯愣了一下,過了一會兒,他才再度開口:“那個……我是二年B班的,時缟晴人。”

他顯然有些緊張。

“我……來幫忙了,大家,請不用擔心!”

“時缟晴人?”

學生們的讨論聲頓時大了起來。

“二年B班的那個?”

“我們班的?”

“他不是休學了麽?”

“騙人的吧?”

“不過那真的是晴人君的聲音……”

“時缟同學來救我們啦!”

“晴人?”

犬塚久間幾乎是立刻認出了後輩的聲音,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個晴人,居然會……

恰在此時,在他眼前,閃過了一道亮麗的紅光。

那是一架非常美麗的機體,紅黑相間,唯有頭上與身後點綴着亮眼的碧色。

Valvrave……

犬塚久間想起了剛才聽到的名詞。

“晴人……你現在,到底在幹什麽啊。”微微苦笑着,犬塚久間站起身來。

“晴人,真的是晴人诶!”

要不是因為懷裏還抱着一個人,指南翔子幾乎想跳起來轉個圈——失蹤已久的青梅竹馬總算有了消息,還是以這樣一種方式,實在是難得的人生體驗。

“……看。”總算把電腦連上了艦外監控,連坊小路晶小聲說道。

“诶诶?這就是……Valvrave?好漂亮!”

“時缟晴人……”嘀咕了一下這個名字,流木野咲向着外艦走去。

“等等,流木野同學!”她沒走出多遠,就被杉本老師給硬拉住了。

“但是我……”

“冒險是男孩子的事情!”

誰說的!

如果不是因為對方是老師,她一定會毫不客氣地把這句話砸過去。

“再說了,你才剛覺醒沒多久——如果不小心信息過載的話,反而會幫倒忙。”

“……我知道了。”這句話的說服力要強得多,流木野咲不甘心地抿了抿嘴唇,還是回到了她原來的位置上。

她也想戰鬥……不是被人保護着,而是當一個能保護別人的人。

“Valvrave最強的攻擊是‘嗜血模式’,在開啓的瞬間能夠對周圍的機體造成重創,或者利用長刀,進行直線遠程攻擊。”Valvrave上,艾爾埃爾弗正抓緊時間做着戰鬥教學,“這場戰鬥你要利用第一種方式,在嗜血模式開啓之前,盡量将敵方機體聚集起來。”

“為什麽你對Valvrave的了解比我都多……”

“因為我會看說明書。”艾爾埃爾弗伸手點了下操作面板上的某個按鈕,馬上冒出一片密密麻麻的文字。

“……”時缟晴人默默換了話題,“吸引敵人對吧,我明白了。”

雖然只是第二次上戰場,但比起第一次時的慌亂與緊張,這一次他平靜了很多。

也許是因為對自己的信心,也許是因為有了經驗,也許是因為……這一次他知道,艾爾埃爾弗就站在自己的身旁。

他的向導。

被自己腦中劃過的稱呼吓了一跳,時缟晴人連忙收斂心神,迅速地投入了戰場。

“會長,時缟同學他……”

瞭望室裏的人都能看出來,時缟晴人的狀況似乎不太好。

現在,Valvrave成了戰場上最大的焦點,咲森號和剩餘的ARUS軍反倒被遺忘了。那臺紅色機體身後跟上了數不清的戰機與奇形怪狀的機體,它每次都是在炮火交織的火力網中穿梭行走,看起來異常兇險。

如果把實情說出去的話……連坊小路裏見咬了咬牙,硬着頭皮朝廣播開口:“時缟……時缟晴人同學……非常厲害!”

“他輕松的擊墜了一架戰機!”

謊話一旦開了頭後面就變得容易多了,一時間,咲森艦內回蕩的,都是連坊小路會長熱情洋溢的聲音。

“時缟同學節節勝利!”

“時缟同學了不起!”

“時缟同學正面擊落了一臺Ideal!”

“時缟同學突破了包圍圈,漂亮!”

“時缟同學正在大殺特殺!”

“時缟……”

新的溢美之詞還沒能出口,連坊小路裏見眼前陡然爆開一抹紅光。那紅色的光芒異乎尋常的明亮,有那麽一瞬間,他還以為自己見到了初升的太陽。

那光芒刺痛了他的眼,堵住了他的話,直到光芒散去,連坊小路裏見才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

他見鬼了似的盯着眼前的戰場,幾乎要給自己一個耳光來确定他不是身在夢中:方才還在密密麻麻的戰機和機體,此刻,似乎完全……

消失了?!

最終,他只能幹巴巴地開口:“時缟同學……贏了。”

“怎麽樣了?”趴在操作臺上喘了幾聲,時缟晴人才有力氣開口。

嗜血模式開啓的瞬間,全身上下的血液都被抽離的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

咽了口口水,他努力搖了搖頭,令自己保持清醒。

“多爾西亞軍正在撤退,我們贏了。”順手按掉ARUS那邊發來的通訊請求,艾爾埃爾弗說。

贏了……

聽到這個詞的剎那,時缟晴人終于松了口氣。

他總算是……保護了大家。

“我們贏了,我們贏了!”親眼看到多爾西亞軍撤離,山田雷藏發出了興奮的歡呼聲,“太好了阿信!”

“……”

“……阿信?”

他沒有聽到回應。

“贏了?我們贏了!”

“太厲害了時缟同學!”

“了不起啊!”

“英雄!英雄!”

雖然還不知道自己是否脫離了險境,但一句“贏了”,已經足以讓學生們爆發出勝利的歡呼。

更不用說,那個救了他們的人還是他們的同學——英雄就在身邊,有什麽能比這個更值得興奮的呢?

“時缟同學是不是要上船?”

“肯定的吧,一定會來的!”

“我們去迎接他吧!”

“等一等!”山川老師大步踏入了會議廳,“現在可不是亂來的時候,大家原地待命,等一會确定安全之後,就回到自己的宿舍去。”

雖然心有不滿,但教師的權威是絕對的——方才還興致勃勃地打算去迎接晴人的學生不得不沮喪地低下了頭,山川滿意地掃視一周,随手點了一名站在他附近的學生:“你是……犬塚對吧?你去迎接一下時缟君。”

剛剛走進會議廳的犬塚久間微微愣了一下,迅速地點了點頭:“好的,老師。”

他的運氣還真不錯,既然如此……

出門的短短時間,數條短信已經從他的手機中發了出去。

Valvrave緩緩地駛進了咲森號,停在一處閑置的機庫內。

打開機艙的剎那,時缟晴人忽然産生了類似近鄉情怯的感覺——畢竟是一個月不見的同學,而且,還是在這麽特殊的情況下……

直到他從機艙上探出頭,看到等待着他的身影,心中微微的酸澀才瞬間轉化為喜悅與輕松。

“晴人——”借助多了一副眼鏡的優勢早早看到他的靈屋用力地揮着手,“你回來了!”

“……嗯!”他用力地應了一聲,“我回來了!”

他落到地面的功夫,幾人已經跑了過來——犬塚學長,翔子,同班的靈屋他們……都是他在學校裏,最熟悉和親近的人。

“好小子,真有你的。”他一落地,犬塚久間就把他拽了過去,用力地抱了一下,“一個月不見而已,你居然都……”

“吶吶晴人,我可以摸摸這個吧?可以吧?”靈屋佑介的眼睛如膠似漆地粘在了Valvrave上,拔都拔不下來。

“晴人你到底怎麽了?一個月都沒有任何消息……”翔子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似乎想看到醫院生活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跡。

“是啊,晴人你……诶,他是誰?”

——啊。

時缟晴人忽然想起他似乎忘了件很重要的事。

艾爾埃爾弗跳下了Valvrave,而衆人的目光也立刻在他身上聚集起來,再迅速地轉到了晴人身上。

對哦,一開始的廣播裏,好像确實有其他人的聲音。

那麽這個人……

他是誰?

……他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

衆目睽睽之下,時缟晴人實在想不出什麽合适的定義,只能交出最誠實的答卷。

“他是艾爾埃爾弗,我的向導。”既然已經結合了,這麽介紹應該沒錯吧?

群衆頓時安靜下來。

半晌之後,翔子率先開口:

“晴人,你長大了——”她幾乎是熱淚盈眶地握住了青梅竹馬的手。

“诶?”等等,什麽意思?

“看不出來啊,晴人。”眼望着艾爾埃爾弗,犬塚久間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

“诶诶?”學長你也……

“晴人你——”靈屋佑介的反應最大,他表情看起來異常悲痛,“怎麽能背叛我們……”

他看了艾爾埃爾弗一眼。

“怎麽能背叛……”

又看了一眼。

“怎麽能……”

靈屋佑介沉默了。

他認認真真地打量着艾爾埃爾弗,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好吧晴人同志,我理解你的選擇。”

你理解什麽啊!

直到此時才想起來他的話可能會造成怎樣的誤解,時缟晴人的臉上瞬間泛了紅。

就算是結合……也不一定是……

他還沒開口,那邊靈屋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對了晴人,你的宿舍我幫你申請了,還是單人間對吧?”

“啊,是,沒錯……”

“不,”一直沉默的艾爾埃爾弗忽然開口,“我們兩個一間房。”

群衆再次安靜下來。

“晴人,”靈屋佑介深沉地說,“你這個背叛團部的叛徒!”

時缟晴人:“……”

此時,時缟晴人只知道一件事。

現在,他跳進銀河也洗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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