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你是否可以原諒自己？
被大火舔舐過留下的傷痕讓漁王的軀體和面容嚴重變形，那張已經看不出受傷之前模樣的臉即使是隔着倒車鏡看來，也讓楊辛虧不自覺抖了抖，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坑坑窪窪的皮膚，含糊粗重的喘息聲，那就是一張魔鬼的臉。
老實藏在充滿着灰塵老舊味道的毯子底下，她在瞥見漁王摘下帽子後的真實模樣被吓了一跳，有些發蒙的飛快拉下毯子，楊辛虧安靜的縮在後備箱裏，感受着身下汽車在馬路上行駛帶來的輕微晃動，心思又不知不覺飄向了Reid
不知道他們那邊情況怎麽樣了。
Elle只是被打昏了，應該沒有什麽事。那些謎題的答案，自己也用手機發給了Reid。集體聚在一起的智慧解開漁王留下的線索只是時間問題，她不擔心。
望着忽明忽暗的後備箱頂，楊辛虧感覺車拐了一個彎，然後速度漸漸慢下來。挪挪發僵的身體，悄悄将毯子掀開一條縫，她通過前窗看見逐漸進入視線的一棟房子，知道自己已經到達此次行程的最後一個目的地。
不知道是急着回屋，還是他本身就粗心大意。拿起後座上裝着快餐的牛皮紙袋，漁王避開傷口笨拙的下車，頭也不回的進了面前這棟房子。而作為汽車裏僅剩的另一名“非法”乘客，楊辛虧又耐心的在原地等了兩三分鐘，這才小心翼翼的放輕動作下車。
面前的房子很有年代感，看上去冷冰冰的沒有一絲生氣。二樓左側的窗戶透出屋內鵝黃色的燈光，站在屋外隔着一些距離，也只能看到距離窗戶最近的窗簾上暗沉的花色。
突然窗前意外閃過的影子讓她想都沒想快速将汽車作為掩體躲了下來，調整呼吸靜待了十幾秒，她扒着車體謹慎的探頭又看了看，發現窗前的人影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消失，被另一個高高的椅背所替代。
楊辛虧松口氣，視線下移，不經意發現這棟房子另一個亮着燈光的地方。
這個位置……是地下室？
發現新的線索，放棄繼續躲藏的楊辛虧從車後起身一溜小跑來到跟前，再确定樓上漁王短時間內不會下來後，她來到窗前，在草地上跪下來，雙手撐着地側頭向亮着燈的地下室裏望去。
破舊的床，旁邊一張小巧的木桌子上擺着一個鐵盤，上面放着的食物看上去并沒有被動過的痕跡。視線向下，鎖鏈，還有一雙被铐住的傷痕累累的腳。
這就是楊辛虧從窗口所能看見的所有。
別的她不清楚，但那雙腳楊辛虧可以認出是一雙女人的小腳，如果猜測沒錯的話，這裏面被鎖鏈铐住腳的女人應該就是幾個小時前BAU會議室裏視頻中出現的主人公——失蹤三年的Reba
Reba在這裏，但是另一位讓楊辛虧放心不下的人卻始終沒有出現，Jay看起來似乎沒有被一同關在地下室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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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地上爬起來拍拍手上蹭上的土，楊辛虧沿着房子繞了一圈，抱着試探心裏的她将圍繞客廳一圈的長扇窗戶一個個推了推，意外發現其中的某一扇因為屋主人的粗心并沒有關上。
撐着窗戶輕巧的翻進來，腳下軟綿綿的觸感使楊辛虧意識到漁王在客廳鋪上了軟綿綿的地毯。還沒有多餘的動作，口袋裏調成振動的手機在此刻不合時宜的嗡嗡起來，着實将才翻進屋的楊辛虧驚了一下，飛快的翻出手機按掉，她定在原地不敢有大動靜，生怕自己剛才的舉動已經驚動了屋子的主人。
來電是Reid，楊辛虧對于這串數字已經爛熟于心。
第一次被挂斷後，對方依然锲而不舍的打來。已經被調為靜音狀态的手機屏幕發着幽幽的亮光，那串數字在楊辛虧眼前固執的閃來閃去。
—不要輕舉妄動，我們正在去的路上，Gideon讓你原地待命。
不要輕舉妄動，這句話她早就聽過不下八百遍，但是現在她不能，她必須問出Jay的下落，她必須找到Jay
之前那些突然湧上眼前像是預兆的畫面并沒有随着案件的深入再次出現，本來抱着可以借預兆找出Jay的楊辛虧不得不放棄這一“開挂般”的打算，自力更生。
被按掉又再次響起的手機再下一秒□□脆的扣了電池重新塞回口袋裏。
“對不起，Spencer，我必須找到他。”
在心裏默默向Reid連連抱歉，伴随着一連串的咳嗽聲在樓上響起，楊辛虧放輕步子來到有燈光籠罩下的樓梯走廊處，仰頭看了看樓上，順着再次響起的聲音大概确定了些漁王此刻距離的樓梯的位置，楊辛虧暗暗在心裏記下，然後開始在一樓尋找着通向地下室的樓梯。
Reba或許知道些什麽，楊辛虧抱着這一想法借着燈光很快發現了一道暗門。輕輕拉開暗門，深呼吸再深呼吸，她舉起木倉慢慢踏進黑暗。
那個女孩似乎在沉睡，但卻很快從噩夢中驚醒，看到房子裏突然出現的一個陌生人，她瞪大眼睛下意識害怕的想要尖叫，不等反應過來就被楊辛虧一把捂住嘴巴。
“Reba，別出聲，我是來救你的。”
時隔三年再次看到除了漁王之外的人，女孩再三确定眼前的人的的确确是來救自己的人後，緩緩放松了緊繃的神經，但還是有些遲疑。
“你真的是來救我的？”
“我是FBI特別行動小組的楊，”将警徽出示給Reba看，楊辛虧繼續解釋道，“我的隊員正在趕來的路上，他們會将你救出來，确定你沒事之後，我現在還得去找另一名人質，你知道他被關在哪裏了嗎？”
“先救我，求求你，先救我出去。”
好不容易看到出去的希望，但是卻被告知還要再等另外的人來解救自己，Reba此時的情緒有些激動。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她緊緊拽住楊辛虧的手不放，哀求着讓她帶自己出去。
“求求你，我不想待在這裏，求求你，讓我出去。”
“聽着，我只能用木倉打爛你腳上的鎖拷才能帶你出去，但是這個聲音會驚動到他，這樣我沒有辦法救另一個人質，”楊辛虧不打算将自己認識Jay這個消息告訴給Reba，因為在生的希望面前，被囚禁到神經奔潰的人質面前往往是看不到別人的。
“你先告訴我另一個人質被關在了哪裏，我保證我的隊員會救你出去，他們很快就到了。”
“不！”Reba被觸了警報般尖叫起來，“我要出去，先救我出去！不，不！！！”
“噓，聲音小點！”
尖銳的喊聲回蕩在地下室顯得尤為突兀，顯然這驚動到了樓上的人。地下室靠近牆邊突然響起的電頻刺啦聲讓楊辛虧頭皮一陣發麻，意料之外的小插曲讓她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果然。
“遠方到來的騎士，為何不上樓來，讓我盡到地主之誼呢？”嘶啞蛇語般的聲音透過對講機滲出刺骨的涼意。
如果可以，楊辛虧想現在立刻，直接掐死這個不會變通的女孩。
聽到熟悉的聲音，Reba猛的瑟縮了一下，緊拽着楊辛虧的手也慢慢松開。無奈之下，知曉已經被發現的楊辛虧不得不離開地下室，來到漁王的所在二樓書房。
“圓桌騎士Galahad，你還需要等你的同伴的到來。”
正面首次接觸漁王，楊辛虧看着完全暴露在燈光下變形的那張臉，心裏有些微微顫抖。但自始至終，對準他的木倉卻從沒有放松過。
“Jay，我要知道你把他關到了哪裏。”
“我說過，有人要接受懲罰。”
漁王，不，現在應該稱Randall Garner先生嗤了一聲，雙手按着座椅扶手傾身向前，幽幽的一字一句沖擊着楊辛虧的心裏防線。
“我說過，要按照我的規矩來，違規，就要接受懲罰。”
“從Elle家出來，我就一直跟蹤你，”向前一步，楊辛虧餘光撇着書房內部的布置，以防有什麽暗招，“你還沒有來得及，你沒有這個時間。”
“Jay看着你長大，他見證着你的一切故事，” Garner先生眼神牢牢的鎖在楊辛虧身上，眼神裏卻流露出一些興奮，“你的那些冒險故事，你的尋寶歷程，他都告訴了我。”
“他在哪裏！”
“你是這些人裏面，最讓我着迷的，探員楊。” Garner先生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喘了片刻才重新接上話，“你的過去誤入了黑暗，在你父親抛棄你們後，在你母親去世後，Jay代替了你父親的位置，在你工作在紐約時照顧着你。”
“我會開木倉，我不會手下留情，”楊辛虧的呼吸泛上急促的情緒，掩蓋在記憶深處的過去被重新拉回燈光下，拂去灰塵再次散發着刺人的腐蝕氣息。“最好快些告訴我他在哪裏。”
“他沒有照顧好你，” Garner先生費勁撐着扶手站起來，嘴裏卻依然不停的在說着堪比毒刺的咒語，“你當了警察，進了重案組，你每天都在和死亡擦肩而過，卻樂此不疲的在大街上追捕着犯人。他呢？一心埋在他的工作，他的木頭，他應該保護你的，他沒有做到。”
“告訴我他在哪！！！”楊辛虧感覺自己的理智在逐漸分崩離析。
“他拿我當一位好朋友，我們在一次木藝大賽上認識。那次比賽在本寧頓舉辦的，你應該有印象，就在兩個月之前。”Garner先生突然咧嘴笑起來，恐怖的弧度代替了正常的笑容弧度。
“他和以前的我一樣，沒有意識到這是一個過程，必須，找到聖杯，必須要得到救贖。紐約的最後一案是你失敗的起點，這卻沒有影響到你接下來的走向，但是，尋找聖杯的路上必須要經歷懲罰和救贖，你必須放下所有，聖杯才是你的終點，Galahad”
“砰”子彈擦着耳邊飛過，又是喀嗒輕響，木倉再次上膛。
“我在說最後一次，告訴我他在哪裏！”
撞擊的重響突然炸響在空氣中 ，接下來Reid的喊聲打破了兩人的對話。
“楊！”
“我身上綁了zha彈，”Garner先生絲毫沒感受耳邊擦破帶來的疼痛，動作緩慢的拉開衣服拉鏈，露出裏面纏繞一圈的自制zha藥，“我就快找到聖杯了，我相信Jay會理解我的。聖杯最後的救贖就在這裏。”
“楊！”這次是Gideon的聲音，“Jay在一樓儲物間，我發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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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壞大門的門鎖後，來不及多想Reid大力踹開門就直直往樓上跑，血液湧上腦袋帶來的眩暈和脹痛感讓他感覺像是奔跑在錯夢中。
下一秒，那個嘶啞的聲音傳入耳朵裏，Reid看見楊辛虧背對着門口站着，那個男人被她的身形擋在後面看不清楚。
“你是否可以原諒自己？”
“不，我不原諒你。”
木倉聲響起，Reid心裏一顫，随即聽到了男人痛苦的呻.吟。
“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又是一木倉，這次連男人痛苦的聲音也消失了。
楊辛虧靜靜的看着地上早已咽氣的男人，眼裏飛閃過冷漠。轉身看見停在三米開外的Reid，她眉頭輕輕一抽，冷峻的面容柔和下來。
“楊……”Reid的聲音有些說不出的擔心。
“我不後悔。”楊辛虧視線落到地上，幾秒過後又飛快的回到Reid臉上，“我不後悔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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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rner的死因是頭部，胸部中木倉直接死亡。”
提交報告後，其他部門前來歸檔的同事敲響了門，打斷正在會議室總結的BAU小組。
“可以大概描述一下當時的情況麽？”
“正當防衛被殺，”Gideon摘下眼鏡，“兇手為接受我方探員警告，嚴重威脅到我方探員安全，在我方探員正當防衛下被擊中斃命。”
送走同事，Gideon扭頭對上楊辛虧錯愕的視線。不解，感動，愧疚冗雜在一起的情緒讓她看上去有些要哭的樣子。
“好，我們繼續。”
Gideon繼續敲着桌面，将注意力轉移會會議報告上。
作者有話要說：
随身為警察，持有武器，但是殺人卻不是随意。
服從法律制裁才是原則。
作為當事人在場的Gideon和Reid，包庇了楊辛虧。
就是作為警察不能亂殺人這個意思你們能理解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