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我現在要對你告白……

沒過兩天,衛霓就從解星散那裏聽說,田昊很滿意他們樂隊的表演,邀請他們參加海狗視頻正在打造的一檔樂隊節目。

如果換了別人,衛霓保不準會覺得這是田昊在報恩。但對象是解星散,她親眼見過他的畢業演出,她相信田昊的決定是出自解星散樂隊的實力。

這對目前還只能接一些小演出的樂隊來說,是瞌睡來了送枕頭的好事,解星散接連幾天都保持着高亢奮的狀态。

“要不……你還是別來接送我了。”又一日接送晚班的衛霓回家後,衛霓站在家門口,說出想了許久的話,“你現在排練也很累,我可以打車上下班,也很方便。”

“我不累!我精神得很!”解星散眼睛底下兩圈青黑和他的語氣一樣強烈。

早上八點,太陽剛剛高升。衛霓下晚班,解星散熬通宵,為了準備上節目的原創曲子,他和團隊熬得不分日夜。光看他下巴上的胡子茬,衛霓就能猜到他已經幾天沒有回家。

衛霓試着再次勸說。

“我真的不累——”解星散說,“以前做巡演時,每天只能睡三四個小時,跑完一個場子就跑另一個場子——比起那時候,現在這點強度算得了什麽?我就是太高興了,我們合計過,只要這檔節目反響好,我們就能跑步入場——現在樂隊不好做,新樂隊太難出頭了。”

“這樣的機會太難得了。”他強調道,“我不想錯過。”

為夢想夜不能寐的日子,衛霓也體驗過。

她知道說不動解星散了,半是無奈,半是理解地說:

“……熬夜造成的腦損傷是不可逆的,你答應我,不管再忙,一定要抽出五個小時來休息。好嗎?”

解星散沖她敬了個禮:

“保證完成任務!”

衛霓忍俊不禁。

“……那我先回去了,你路上小心。”衛霓柔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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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等一下!”解星散叫住她。

衛霓朝他看去,他卻一反常态地扭捏了片刻,顯得有些猶疑。

“這個……我這有兩張票。”他從兜裏掏出兩張折疊在一切的票卷,“萬象城那邊新開了一家鬼屋,是樂隊裏的貝斯手和朋友合開的,讓我有空去玩。不知道你願不願意……一般女孩子,好像不喜歡這個……不知道你……”

他說得斷斷續續,眼光也不怎麽有自信地飄向她。那副好像已經知道她會拒絕的神态,讓衛霓看着就想笑。

“什麽時候?”她問。

“啊?”解星散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馬上說,“看你時間!什麽時候都行!”

“下周三晚上。”衛霓說。

“行!”解星散眉飛色舞,“我來接你!”

他的神态轉變太明顯,太坦然,從來不會因為不想露出破綻而故意遮掩情緒,就像家養的大狗,高興就搖尾巴,不高興就嗚咽。在他身邊,不需要揣測,不需要忐忑,每一絲空氣都那麽令人舒适。

衛霓笑着和他揮手,走進了家門。

關上房門後半晌,外邊才傳來摩托車發動離開的聲音。

在門外逗留的時間裏,他在做什麽呢?他在思考下周三的約會,還是在凝望門內已經看不見的她?

衛霓永遠也想不到,她還有機會重返十八歲的青澀。

光是思考他的思考,就能讓她面頰發燙。

……

到了約定的周三晚上,衛霓下白班後,解星散在醫院門口接到她,一車兩人直奔萬象城新開的鬼屋。

雖然是工作日,但萬象城依然人山人海。

新開業的精神病院主題密室逃脫門前人潮湧動,大把膽大的年輕人來打卡。巨大的廣告牆上貼着各式廢棄病院的血腥場景,還有一名粉色護士服的骷髅人在為鬼屋打call。

解星散找到熟人,沒排隊就站到了等待入場的玄關。衛霓戴上鬼屋工作人員給的眼罩後,眼前一片漆黑。

“來,大家把手搭在前一個人的肩膀上,第一個就搭在我身上啊。一會進場以後,大家聽完廣播才可以摘眼罩。”工作人員交代道。

衛霓前面是不認識的女性玩家,後邊是人高馬大的解星散,他的手穩穩搭在肩上,特別有安全感。

因為是第一次玩鬼屋的緣故,衛霓不禁也有一絲期待。在此之前,她還沒有嘗試過恐怖元素,就連恐怖片,因為身邊沒有恐怖片愛好者,自己也沒有相關癖好,至今她都沒有看過一部。

随着工作人員的指示,一行人緩緩摸黑步入鬼屋大門。

應該有人立即關上了他們進入的大門,因為陰森詭異的音樂瞬間代替了喧鬧的人聲和商場背景音樂。

有膽小的玩家開始竊竊私語,顫抖的聲音又是緊張又是期待。

“你冷嗎?”解星散在她身後小聲問。

鬼屋裏開着強冷氣,大約也是氣氛渲染的一環。

“不冷。”衛霓說。

“冷就告訴我。”他說。

衛霓本以為他們這十人就是一組,沒想到進入鬼屋後,他們率先被工作人員帶向另一個方向。

“不是一起嗎?”衛霓在黑暗中疑惑地低聲問。

“可能是兩人一組吧。”解星散在身後回答。

也說得過去,衛霓沒起疑。

解星散的貝斯手朋友在監控裏沖他比了個加油的手勢:哥們,我只能幫到這裏了。

工作人員帶着他們在一個房間停下後,獨自走開了。接着廣播響了起來,講着這間醫院的背景故事。

陰氣十足的背景故事講完後,周遭沒了聲音。

“摘眼罩了?”解星散不确定地說。

“摘吧。”衛霓同意。

摘掉眼罩,一間鮮血淋漓的手術室在幽幽的光線下呈現在二人眼前。

詭異的音樂還在繼續,不知哪裏的陰風還在不斷吹拂。

“現在是要做什麽?”衛霓說,“找鬼嗎?”

她強悍的發問讓解星散一時無言。

“你信我的,沒有哪個女孩子不會在這樣的環境下驚聲尖叫,撲向身邊男士的溫暖懷抱——”

狐朋狗友的保證還歷歷在目,但是眼前的發展卻好像不在預期。

解星散沒有回答,衛霓已經呆不住了。她十分淡定地上前,不是翻找着半吊半垂的床簾,就是彎腰查看生鏽的鐵床下邊有沒有藏人——

失策!

解星散現在只想拍大腿。

他怎麽忘了,精神病院也是病院!請一個住院醫來病院玩,她怕個卵!

一聲尖叫穿透鬼屋,卻不是衛霓發出的,而是剛剛和他們一起進場的某位女玩家。顯然她已經受到鬼屋熱情“招待”。

“這裏沒鬼,出去吧。”衛霓已經搜查完整個房間。

不等解星散說話,她已經推開手術室的門,毫不猶豫地踏進了陰森的走廊。

解星散能說什麽?只能說:“等等我!”

接下來的一路,都讓解星散無語凝噎。

這狀況不太對。

這發展和他想得不一樣。

前方是她探的,細節是她發現的,謎題是她破解的——解星散像個廢物跟屁蟲,綴在衛霓屁股背後,負責感嘆:

“細節!”

“牛逼!”

“試試吧!”

“真的開了!”

解星散心裏只想給自己兩拳。

又一個謎題面前,解星散束手無策。他現在只想把設計這個謎題的人捉到面前來暴打一頓——他媽的奪命逃生還要做奧數題,這是個der的逃生?!

就在他站在冥思苦想的衛霓背後充當挂件的時候,破舊的房門輕輕開了。一個白衣服的鬼悄然現出影子。在解星散眼裏,這就是一個蓬頭垢面的人,他心煩意亂,看了對方一眼就不耐煩地收回了眼。

但立即,他若有所思地盯了回去。

鬼:“……?”

解星散:“……!”

一秒鐘後,解星散大吼起來。

“鬼啊!”

他一把抓住衛霓的手,轉瞬就和衛霓緊緊站到了一起。

“什麽?哪兒?”衛霓連忙回頭,看見面前的白衣鬼後,明白了解星散害怕的原因,連忙拍了拍他的胳膊,“沒事,沒事,是人假扮的,別怕……”

沒想到解星散這麽虎的人,竟然還會怕鬼。

怕鬼還邀請她來玩鬼屋。

衛霓哭笑不得地擋在怕鬼的解星散面前,一邊安撫這個大個子,還要扭頭和鬼打商量:“他最近沒休息好,你別吓他,容易心梗。”

鬼:“……”怕?尼瑪我剛瞅見他瞪我呢!

白衣鬼見球不慣這個心機深沉的男人,留下一聲有人味兒的“哼”,扭頭走了。

衛霓在胳膊上吊了個大男人的情況下,艱難地在破舊的密碼機上輸入正确的密碼。

“別怕,咱們馬上就出去了。”她安慰。

“嗯,嗯。”解星散挂在她身上,虛弱道。

貝斯手看着監控裏手拉手的二人,陷入沉默。

這……雖然形式上好像和他想得不一樣,但結果總歸是一樣的。那就當一樣吧。

花費半個多小時逃出密室後,衛霓發現他們竟是同批玩家中最快逃出密室的人。他們都逃出生天了,其他的玩家還在裏面殺豬般的嚎叫。

“你以前玩過?”有一名像是工作人員的人上來對衛霓答話。

“沒有,第一次玩。”衛霓老實說。

對方朝她比了個大拇指,尊敬神色溢于言表。

走出依然排着長龍的密室大門後,解星散忽然說:“你在這裏等等我。”

他拔腿就走,衛霓也沒來得及問他去做什麽。

過了一會,他小跑步回來,一手拿着一個棉花糖。

棉花糖蓬松如雲,比衛霓的臉還大上幾圈。上面灑滿五顏六色的星星糖。解星散将手裏粉色的那個遞給她,自己咬了一口藍色的。

“甜。”他問衛霓,“你試試。”

衛霓也咬了一口。

棉花糖入口即化,只剩下絲絲甜意。

她看着解星散亮晶晶的眼睛,說:

“……甜。”

她想不起,上一次吃棉花糖是什麽時候。

但她相信,自己永遠也不會忘記這一次棉花糖的味道。

“嘗一口我的?”藍色的棉花糖放到了她的眼前。

衛霓咬了一口。

擡起頭時,她的棉花糖也少了一口。

神采飛揚的青年叼着一縷粉色的棉花糖,狡黠地沖着她笑。

彩色的星星糖點綴在粉藍棉花糖上,萬千星光璀璨在他眼中。衛霓受到不知名的觸動,耳膜中心跳雷動。

“那邊有路演,我們過去看看。”

解星散想一出是一出,拉着她又往不遠處的地方走去。

昏黃的路燈下有一個不知名的樂隊正在進行路演,敞開的吉他盒裏裝着零零碎碎的紙幣,旁邊還有一個與時俱進的收款二維碼。

他們站在人群前,就着樂隊路演的現場,吃完了手裏的棉花糖。

“你等我一下。”解星散不知想到了什麽,舔了舔手指,走上前去和樂隊主唱溝通。

衛霓不知道他在說什麽,但路演的樂隊幾人卻朝她看了幾眼。

接着,樂隊裏的鼓手和解星散換了位置,其他樂手也相繼換了站位。架子鼓變成了樂隊的中心,原本的主唱将立式話筒放到了坐上鼓凳的解星散面前。

樂隊主唱笑着走開了。

再然後,是解星散手中的鼓棒落下,一首新的曲子自空氣中流淌而出。

流暢的前奏之後,衛霓聽見了解星散的歌聲。

清澈的,幹淨的,堅定而無畏的,剛剛邁入青年步伐的那種歌聲,仍能聽見少年時候的青澀回響。

“我現在要對你

告白。”

“但或許不是

那麽簡單。”

“請亮着雙眼

聽我說。”

解星散擡起眼睛,直視人群中的衛霓。

他的眼睛,那麽明亮,那麽堅定,不曾有一絲偏移。

好像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人。

“但你

像藍天般的你

全存在我心底

久而久之變成唯一。”

鼓聲輕快,節奏浪漫,昏黃的路燈一閃一閃。

飛蛾旋轉。

霓虹閃爍。

“親愛的

你會不會還記得

曾有人為你唱歌

一夜又一夜地

唱。”

一曲終了,掌聲雷動。

樂隊成員有的看着解星散鼓掌,有的望着衛霓鼓掌。

鼓聲已經停了,她卻好像還沒有從音樂中抽身出來,心跳依然有如鹿撞。

解星散站下鼓凳,小跑着來到她的面前。

他一反常态地低着眼睛,耳廓上似有緋雲。

“走吧,”他說,“回家。”

“……好,”

衛霓也低下眼睛: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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