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因為發現得早, 加上丁香玉很快加入救火行列,四合院的火很快被滅了,唯餘幾縷黑煙。
丁香玉那間房因為離廚房最遠, 所以基本沒受什麽損失, 可主屋和崔钰住的屋子燒得就比較嚴重了。
薛婵将裴硯寧抱入丁香玉屋內,道:“幫我叫個大夫來。”
“哎!”丁香玉忙折身出了門,半路上遇見買鞋回來的崔钰和崔杏, 兩人本在說說笑笑, 見丁香玉一身狼狽忽然愣住了。
“發生什麽事了?”崔钰道。
“家裏着火了。”丁香玉道,“硯寧出了事,我先去叫大夫, 你們快回家罷!”
崔钰和崔杏一愣, 連忙往家裏趕。
該做的, 能做的,薛婵已經做盡了,她神色倒是很冷靜,只是手指按捺不住地不斷摩挲着裴硯寧頸間,用了幾分力氣,仿佛試圖将裴硯寧脖子上的紅痕抹掉一般。
“硯寧!”崔钰與崔杏遲遲趕到,扒在門口,看見床上面如死灰的裴硯寧心跳都漏了半拍。
崔钰霎時便流下淚來, “硯寧怎麽會出事呢?我和哥出去的時候,他還好好地坐在院子裏......我真不該留他一個人。”
崔钰雙手發顫, 想伸手摸摸裴硯寧頸間的指痕,只因太過觸目驚心, 還沒碰到他又把手指蜷縮回去。
一定很疼......
“他沒事嗎?”崔钰問。
薛婵道:“暫時性命無憂, 不過吸入太多濃煙, 具體如何,還得看大夫。”
“大夫來了!!”丁香玉喊了一聲,請進一位老大夫來。
大夫身形瘦削,腿腳利索地跟在丁香玉後面進了屋,看了眼床上病人的情形,放下藥箱便開始把脈,掀開裴硯寧的眼皮瞧了瞧,又問了薛婵幾句話後,嘆氣提筆寫了張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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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這段時日不要見風,不要接觸涼水。”大夫将方子留在桌上,“醒後再給他喂藥,這段時日病人恐怕會時常犯暈惡心,食欲不振也有,但是藥一定要在飯後吃。”
“嗯。”薛婵應了,摸了摸身上沒摸到銀子,崔钰忙從自己荷包裏掏了錢付給大夫。
丁香玉道:“好歹桌子還能用,我先去外面買些吃的回來墊墊肚子,然後再收拾屋子。今晚妹夫便在我屋裏歇着罷。”
崔钰點了點頭也道:“我屋裏的床也沒有被燒壞,也可以睡人的。”
“無事,你們自行去忙,我看着他便好。”薛婵淡聲道。
其餘三個人皆是怏怏地出了門,崔杏擔憂道:“薛娘子不會想不開罷?”
“啊?”丁香玉抓了抓腦袋,“我看她沒事人似的,能有什麽事。”
崔杏搖了搖頭,“她定然急壞了的。”
于是,崔钰和崔杏留下來收拾屋子,丁香玉出去買飯,薛婵用熱水浸濕了帕子,給裴硯寧擦了擦臉和手。
晚上吃過飯後,四個人有齊心弄了下屋子,把燒壞的東西都扔了,廚房倒是能用,竈臺是石砌的,并未被燒壞,只是廚房裏裝東西竹簍子什麽的都燒沒了,以後得慢慢添置。
“今年是犯太歲嗎?”丁香玉嘆,“又是水又是火的,老天爺存心不想我們老百姓過好日子喲。”
薛婵沉默着,別人犯不犯太歲她不知,但裴硯寧一定是犯的。
“明天便是端陽節了。”崔钰嘆氣,“我本都想好了回來和硯寧一起包粽子的,現在只盼着他明天醒過來,吃我的蜜棗粽子。”
四個人一直收拾到後半夜,終于把燒完的屋子收拾得能住人了,薛婵默聲看着主屋裏被燒得沒剩下多少的山楂果床鋪,禁不住伸手摸了摸。
她記得當時去買時,這樣的花色就剩下一件,裴硯寧當時滿心歡喜,說這份定然就是留給他的。
還沒睡上多久,就這麽毀了。
冥冥之中,薛婵心底升起一個念頭。
“薛婵!”院子裏傳來丁香玉的聲音,“妹夫醒了!”
“知道了。”薛婵冷冷清清應了一聲。
·
裴硯寧醒來的時候,覺得自己渾身上下無不在酸疼,尤其是脖子上,好似快要斷了一般,他意識尚未回攏,睜眼的時候眼前模糊一片,朦朦胧胧的什麽也看不清,下意識就嘤嘤地哭了起來。
他是不是已經死掉了......這是個什麽地方啊。
薛婵進門的時候,就聽見他小聲的啜泣聲,她走進屋中挨着裴硯寧身邊坐下,伸手探了探裴硯寧的額頭,道:“要不要吃些東西?”
裴硯寧懵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是薛婵的聲音,他立刻軟聲道:“十兩銀子還好好在咱們床下面放着,我沒有給她。”
薛婵一愣,未曾料到他開口竟是先說銀子的事。
“我看見了。”薛婵聲音到底柔和了些,“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裴硯寧乖乖搖頭,他雖然現在哪裏都不舒服,但是有阿婵陪着他,那些就都無關緊要了。
薛婵聽他沒有不舒服,當即起身道:“我去拿點吃的給你,順便把藥煎了。”
“嘤。”裴硯寧委委屈屈哭了一聲。
薛婵無奈,回身看着他。
“我差點就死掉了阿婵,你怎麽忍心就這樣扔下我。”
他說得可可憐憐,聽得薛婵內心竟生出一股澀意,她又重新坐了下來,幫裴硯寧順了順耳邊的發絲,道:“不會死掉的,以後再也不會有這樣的事了。”
“是...是杜棠。”裴硯寧輕聲道,“我不該帶陌生女人回家的,這世上的女人...除了我的阿婵都是豺狼虎豹。”
他的嗓音還啞着,脖子上觸目的紅痕還在,薛婵輕舒了口氣,緩緩握住裴硯寧的手。
“我跟你保證,再也不會讓你遇見這樣的事。”
說到底,還是她看顧不周,之前她不在的時候,裴硯寧再怎麽被欺負,至少不會遇到性命之憂,但是自從她來到這個世界,裴硯寧身邊的風波就沒有停過。
每次出事,都是因為她将裴硯寧一個人扔在家裏。
“阿婵。”裴硯寧難過極了,“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我要是就那樣死掉了該怎麽辦呀......我還沒有給你生女兒呢,怎麽能就這麽死了,好歹也要給你生下一個......”
薛婵皺眉,“這是什麽話?便是生了女兒,你也不能死。”
裴硯寧愣住,淺淺呼吸着,安靜得不出聲了。
阿婵這是允了他生女兒的事嗎?
薛婵脫口而出,說完才意識到這句話的含義,她抿了抿唇,道:“我還是去廚房罷。”
“阿婵別走!”裴硯寧一下子坐起身,憑着直覺緊緊抱住薛婵,“我看不見你,你別走,我什麽也看不見了。”
“看不見了?”薛婵一愣,怪不得她方才總覺得裴硯寧眼神空洞洞的,“感覺得到光嗎?”
裴硯寧點了點頭,“但是我看不清你的臉,連我在哪裏也看不清。”
薛婵伸手摸了摸裴硯寧的脈,大概是因為煙熏,一般過不了多久便能自如恢複的。
薛婵平靜下來,“沒關系,用不了幾天就會痊愈,你不想我走,我抱你去廚房吃點東西,總得把藥喝了,如何?”
裴硯寧猶豫一瞬,乖乖點頭。
薛婵這才起身,面對面把裴硯寧抱起來,單手托住他的臀瓣,一手拿衣服把他嚴嚴實實蓋住。
“黑掉了。”裴硯寧道,卻也不掙紮,乖乖枕在薛婵肩上。
“大夫說你不能見風,這些日子不要随意出房間,得我帶着你才行,知道嗎?”
裴硯寧點頭,伸手摟緊薛婵的腰。
他真是好乖好乖,也不鬧也不哭,就只會撒嬌。
薛婵垂眸瞧了裴硯寧一眼,抱着人往廚房去了。
裴硯寧雖看不清東西,但是自己前胸後背都有薛婵占據着,他覺得自己安心極了,趴着趴着轉頭湊在薛婵耳邊親了一口。
薛婵身形微頓,嘆了一聲,“眼睛看不見,嘴倒是看得見了?”
裴硯寧沒吱聲,親昵地蹭了蹭薛婵,道:“我真喜歡你。”
薛婵眉心略緊,她辜負了裴硯寧的喜歡,她沒有保護好他,便是她還在他身邊,便将人給照顧成這樣,這要是假手他人......
“糕餅吃不吃?”
裴硯寧搖了搖頭,“我心裏直發膩,阿婵,我想吃酸湯馄饨,再擱點兒辣椒,好不好?”
“哪兒來的馄饨給你吃?”薛婵不滿地拍了一巴掌裴硯寧的屁股,等懷裏的人受驚似的縮了縮,才道,“下碗酸湯面,我保證面湯清澈,面條筋道,行不行?”
“也可以。”裴硯寧點頭。
“那你自己抓好,我不抱着你了。”薛婵道。
“嗯。”裴硯寧連忙夾緊薛婵的腰,一雙手也摟緊了她的脖子。
薛婵極快地生火燒水洗菜,廚房裏慢慢蒸騰出水汽來,裴硯寧還挂在她身上,她不得不側着身子做面。
丁香玉來到院子見到了這一幕,啧啧稱奇,前幾日還說要和離,這人都被她寵上天去了,還離什麽離?
裴硯寧剛醒過來,身上力氣沒有恢複多少,挂一會兒就挂不住了,時不時還要薛婵幫着給往上掂一下才能挂好。
煮面條的水蒸氣全都騰在裴硯寧屁股上,他竟也不覺得熱,就非要這麽抱着才行。
薛婵一直無話,默默做好了一碗面,往裏面擱了一勺辣醬,抱着裴硯寧又回了房。
“阿婵喂我。”裴硯寧扭捏着不去抓碗,薛婵毫無怨言,夾起面條就往裴硯寧嘴裏送。
“燙!!燙死了!”裴硯寧捂住自己被燙到的嘴,眼睛瞧不見,幽怨的眼神倒是做得格外生動。
“你也不知道給我吹吹,不疼我!”
薛婵深吸了口氣,開始任勞任怨給裴硯寧吹面,吹得溫熱了才往他嘴裏送,裴硯寧就這麽坐在床上,薛婵喂一口他吃一口,吃到了還要高興地蹬蹬小腿。
見此,薛婵忍不住道:“等你眼睛好了,我們再去買床新的被褥,還買你喜歡的紅色。”
“嗯。”裴硯寧感動起來,“我的女人真疼我啊。”
說疼的也是他,說不疼的也是他,嘴倒是全長在他身上了。
裴硯寧覺得今晚上的薛婵好溫柔,簡直他要什麽,她就給什麽,要是他能親眼看見,真是要幸福得昏過去了。
“阿婵晚上給我一起睡嘛?”裴硯寧道。
薛婵看了眼窗外,“天都快亮了,你說呢?”
“你不會還要去衙門當差罷?”裴硯寧眼巴巴起來,他除了光影什麽也瞧不見,連薛婵坐在什麽方向都不知道,看上去可憐極了。
薛婵也放心不下再将裴硯寧一個人扔着,橫豎知縣給的時間還有兩日,便道:“我就在家。”
“阿婵......”裴硯寧難過起來,“我便是看不見了,我肚子也能生的,我還能再用一用,你別嫌棄我行不行?”
他這樣形容自己,好像自己是個物件一樣,這本不是第一回 了,可薛婵還是聽得心上一揪。
“不嫌棄。”她篤定道,“你也別亂想。”
“那你叫叫我。”裴硯寧得寸進尺。
“......裴硯寧。”薛婵開口。
裴硯寧立馬苦了臉,“我于你只是陌生人罷了......人活着真是沒意思......”
“阿寧。”薛婵改口。
“啊我的婵婵!”裴硯寧立刻雨過天晴,掙紮着就要朝薛婵抱過去,但他的方向本來就是錯的,遑論是一時激動向前一撲,直接撲了個空向下栽去。
薛婵眼疾手快,帶着人一撈,裴硯寧便被她抱住了。
“啊,原來你在那邊。”裴硯寧暗道原來自己方才是正對着空氣說話,這可真是不妙。
婵婵都感受不到他洶湧的愛意了。
“以後都這樣叫我,好不好呀?”裴硯寧道。
“嗯。”
喂完了飯,裴硯寧便又有些累了,他嗓子本來就不舒服,撐着精神跟薛婵說了半天話,又是撒嬌又是嘤的,這會兒也累下來。
薛婵哄着他睡了,拿着空碗去了廚房準備煎藥,卻見崔钰已經在廚房裏了。
“我......”
崔钰聽見聲音擡頭,笑道:“你去陪着硯寧罷,他這會兒子離不開你,藥我來煎就是了。”
“多謝。”薛婵道。
崔钰看着薛婵進了屋,這才又收回視線。
關上門,屋子裏一片安靜,唯剩裴硯寧深長的呼吸聲,薛婵無聲坐在他身邊,看着他的确是熟睡了,才情不自禁伸手輕搔了下裴硯寧的臉頰。
還好他沒事,萬幸他沒事。
薛婵甚至慶幸,還好杜棠選擇了掐死這樣的方式,要是拿兇器傷了裴硯寧,她真不知還能不能将人給救過來。
一想到裴硯寧可能會死,薛婵腦子裏就一片空白,她給他籌劃了這麽久,來這裏之後這麽長時間都是耗費在他身上,他怎麽能死呢?
薛婵簡直無法想象,如若裴硯寧沒能醒過來,此時此刻她會在幹什麽。
好像以前那些潛意識裏形成的計劃,所有的一切都瞬間落了空,什麽也不剩了。
心裏好像被剜掉了一塊似的。
“嗯......”裴硯寧忽然蹙眉,緊緊地皺在一起,他垂在身側的手徒然一抓,好像在做夢。
薛婵下意識把自己的手遞了過去給裴硯寧握着,裴硯寧手心熱乎乎的,他睡覺總是喜歡把自己蜷起來,好像總是覺得不安。
薛婵注視着他,看着他漸漸恢複了些血色的唇瓣,忽然想起當時的觸感來,軟軟的,又很柔韌,她抱着他的時候,覺得他真向一只瀕死的小雀,只要稍微一用力,就會被壓壞了。
可是現在,他又好好地睡在這裏,方才還抱着她說了那麽多的話......
薛婵看着看着,出現了一瞬的恍惚,她看着一動不動的裴硯寧,心尖上一顫,忍不住喚道:“裴硯寧?”
然後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鼻息溫熱着,薛婵尚覺不夠,她手上帶了些分量,一寸一寸地摸按着裴硯寧身上,好似在确認他會不會真的有一只小雀那麽脆弱。
掌下的觸感柔軟又結實,他顯然比小雀強了很多倍。
薛婵這才心下稍安,脫鞋上床,把裴硯寧攬進了懷裏。
作者有話說:
推推俺的預收文!——《魔尊懷了我的崽》
上修界仙門宗主葉飛音,姿容清絕、昳麗不凡,千百年從不曾動過凡心,被譽為“劍修界的明天”。
然仙魔之戰,葉飛音憑一己之力封印魔窟出口,因無人敢上前相助,身死道消。
一界劍修頂流就這麽折了,修真界無不嘆惋痛心。
她死之後,不少人紛紛感嘆:
“葉宗主是我見過最幹淨的人,潔白得好似一片雪。”
“葉宗主舍身獻道,真是令我等欽佩。”
“她真是天下第一好的人......”
為此,修真界為葉飛音立了宗廟準備世代供奉。
然而數年後再次仙魔大戰,衆仙門一籌莫展之際,葉飛音又回來了。
仙門上下無不狂歡鼓舞,盼着葉飛音再去補一回窟窿。
記憶中的葉宗主依舊清冷卓絕、一襲白衣,這麽多年過去連表情和說話的強調都沒變,出口卻是:“閻徊産期将近,不大方便來,你們準備誰先死?”
——
魔尊閻徊自诩六界第一惡,視仙門為糞土,冷性絕情,折在他手裏的修仙者沒有成百也有上千。
仙魔之戰後,閻徊意氣風發,領着一衆魔将收斂戰利品。
卻在魔窟的出口看見了了無生息的葉飛音。
傳聞她是仙界劍修第一人,傳聞她嫉惡如仇......
閻徊明知她與他正邪不兩立,可當葉飛音半身染血,緩緩睜開冰雪似的雙目時,
閻徊心頭宛如落雪,唯餘她聖如天月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