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崔钰自外面回來的時候, 正遇上薛婵外出,他伸手攔下薛婵,問道:“薛娘子要去哪裏?硯寧睡了嗎?”

薛婵道:“我須得去集市上買些東西了。”

崔钰點點頭, “飯過不了多久就會好了, 記得回來吃。”

薛婵應聲後便出門了。

崔钰望着她的背影微微擰眉,須得買些東西了?怎麽這東西好像不是她自己買,倒像是有人強迫她買似的?

薛婵出了四合院之後, 便急匆匆來到龍首鎮最大的那家布行, 掌櫃仍是那個面相和順的男子,見薛婵進門微訝,問:“娘子這回需要什麽?”

薛婵想了想, 道:“我挑床紅色被褥, 另外還要些衣服, 我手頭不大寬裕,但要得急,銀錢可能得下個月才能結給你,可行?”

掌櫃自然點頭答應,“這有什麽,娘子是這裏的常客了,盡管拿罷。”

薛婵盯着他看了半天,看得掌櫃渾身都覺得不自在起來, 正要問一聲這是怎麽了,就聽薛婵道:“你可會做衣服?”

掌櫃一愣, 點點頭道:“我什麽都會做的,娘子要做什麽?”

薛婵沉吟一聲, 道:“我畫給你。”

走出布行時, 薛婵仿佛完成了一件大事, 一直糾結躊躇的心竟也跟着輕了幾分。

回家的時候,三個男人已經坐在小桌上吃飯了,崔钰瞧見她招了招手,薛婵走過去道:“下午我要去衙門一趟,勞煩你幫我看着他。”

崔钰點點頭,“快些把那壞心肝的東西抓着了才是正事,我會照顧好硯寧的。”

裴硯寧沒吭聲,伸手往身邊摸,薛婵見狀,主動把自己的衣角遞給他。

裴硯寧一愣,緊緊地捏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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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眼睛有好一些嗎?”薛婵在他身邊坐下,柔聲詢問。

裴硯寧忽然被關心,不自在地莞爾笑了笑,道:“好像能瞧見輪廓了,方才都能自己拿到杯子,看來是見好了。”

“那就好。”薛婵沉聲,“下午自己好好在家玩,回來帶吃的給你。”

裴硯寧覺得,薛婵好像拿他當小孩子似的,呆了呆,才“嗳”了一聲點點頭。

崔钰看在眼裏,又喜又憂,喜的是看薛婵這個樣子,便知是在意硯寧在意極了的。憂的是,不知外面那個無心究竟是不是個厲害人物,以後兩個人總要相見的,硯寧這麽軟的性子,被欺負了可如何是好。

今日的蒸槐花的崔钰做的,薛婵夾起一枚放入口中,軟糯生香,可似乎......總覺得差了點什麽。

她一時想不出,只是同樣夾起一枚給裴硯寧喂了過去,裴硯寧受寵若驚,小心翼翼含着吃了,攥着薛婵衣角的手指都緊了緊。

哎呀,阿婵怎麽忽然喂他吃東西。

他其實自己也可以吃的,就是夾的時候要多花些時間。

但是喂一次并不是薛婵心血來潮,她很有耐心地喂裴硯寧吃東西,裴硯寧愈發覺得不好意思,最後羞答答藏在薛婵身後,小聲道:“我自己吃就可以了的。”

“好,你自己來。”薛婵這才幹脆地放下筷子,道,“我出門了,有什麽事來衙門找我。”

崔钰點點頭,裴硯寧撇了撇嘴,說不喂就不喂了,真是壞女人,連他害羞的話也聽不明白。

如今距離杜棠放火還不到一日,但是距離王知縣給薛婵的時間就剩下一天半了。

她來到衙門借了匹馬,打聽了丁香玉的下落這才趕到碼頭。

碼頭已經全部被封鎖了,出入的人都要詳細盤查身份,丁香玉見薛婵過來,問道:“妹夫如何了?”

“好很多,看着心情也不錯。”薛婵如實答了,目光掠及碼頭上一一盤查的隊伍,詢問道,“進展如何?”

丁香玉搖了搖頭,“昨天上午便閉關了鎮子,人應該還沒出去,但是也确實不好找。”

龍首鎮說大不大,但也确實不小,加上鄰周的那些小村落,一一排查起來十分麻煩。

薛婵想了想,道:“我來給你畫張畫罷。”

丁香玉道:“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畫畫?”

薛婵不語,只讓她筆墨伺候,紙張一鋪運筆行雲流水,沒過多久一張杜棠的臉孔就躍然紙上。

丁香玉大為震撼,“你畫得好像啊,這不比我那個粗糙畫像好多了?”

薛婵道:“把這個貼出去,懸賞,百姓自然會一起幫着找人,即便不能,也告訴她們看見此人須警惕。”

丁香玉心覺不錯,将畫紙交給手底下的人,薛婵照樣多畫了幾幅以便分發。

畫紙分發下去沒過多久,第二天清晨,就有一戶人家報了案。

這戶人家也算聰明,不動聲色裝作去下地,從後山小道上溜到了衙門報案。

薛婵和丁香玉立刻騎馬追了過去,在堆疊的草垛後面抓到了杜棠。

杜棠瞪着她們,許是知道自己如今辯駁無用,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薛婵涼涼地睨着她,輕輕地笑了一聲。

丁香玉覺得她笑得很怪,道:“你笑什麽?”

薛婵搖了搖頭,“此人何時問斬?”

丁香玉搖了搖頭,“抓回去還有審理一番,再作定論。”

“那接下來幾日衙門沒事了罷?”薛婵道,“我有事需要去寺裏一趟。”

“去寺裏作甚?你不會真的要去拜佛去去晦氣罷?不如你等我把人送回去,咱們兩個一起去?”

“也好。”薛婵應下。

龍首鎮只有一家寺廟,廟中供奉女娲神像,地方不算大,但也不算小,前前後後加起來有五六個院子,女僧十一人。

杜棠被關押之後,薛婵與丁香玉一齊走入寺廟,先拜了女娲像,丁香玉又拽着她去了月姥樹。

“哎,紅彤彤的真好看。”丁香玉擡頭,也從旁邊設的香案上拿起一枚墜着銅錢的紅綢,對薛婵道,“你不知道我早就想來弄這個了,可惜一直沒個對象可寫,現在我把我和崔郎君寫在上面,你說能不能成?”

薛婵沉默不語,盯着樹看了半晌,她目力不錯,一眼瞧見好多人的許願誓詞,多的是男兒求佳妻,也有妻夫二人來還願的,不禁道:“這東西有用嗎?”

“這不是玩個高興?”丁香玉寫下自己和崔钰的名字,許願幸福常樂,伸手一抛,紅綢子劃出一個弧線,穩穩當當挂在了樹上。

“你不寫?”丁香玉側目。

薛婵搖頭,“我不信這個,也不用寫。你先在此地等我,我有事要離開一下。”

丁香玉站了站,看着薛婵離去的方向,忍不住嘀咕:“解手就解手,還有事要離開一下,真是怪人。”

犯人被抓獲,審起來怎麽也要花上幾天時間,衙門清閑無事,有事只管交給底下的人去做。

丁香玉也難得地偷了回懶,連着兩日都沒去衙門報道。

她不去,薛婵更是自然,不過她在家也沒歇着,甚至格外勤勉,将燒黑的主屋裏裏外外擦洗了一番,在屋裏上蹿下跳,檢查這裏有沒有破損,那裏是否有松動,一番修修補補下來,除了靠近廚房的那棵門柱上還印着怎麽也揮之不去的黑印子,其餘的一切倒也與剛搬進來的時候一般無二了。

裴硯寧傷着,之前宿在丁香玉房裏,現在終于可以搬回去了。

“慢些。”薛婵伸出一手扶着他,叫他仔細下臺階。

裴硯寧的眼睛幾乎大好了,但是現在仍然畏光得很,在外面站一站便要不住流眼淚,多半時候還是只能待在屋裏。

他将手搭在薛婵小臂上,高興地蹦蹦跳下來,“晚上我想洗個澡。”

薛婵點了點頭,道:“我給你擦背罷。”

“啊?”裴硯寧臉色變了變,“我身子還沒好呢,你就給我擦背。”

薛婵輕咳一聲,道:“這回一定輕輕的,不弄疼你了。”

這些日子,裴硯寧明顯感覺到薛婵溫柔了不少,她雖然還是那副冷言冷語的樣子,但是話比之前多了那麽一丁丁點,而且晚上睡覺裴硯寧再想往她懷裏鑽的時候,她竟不拒絕了。

裴硯寧心中微妙非常,但也從不點破,就這麽松松快快地過着日子。

“水溫如何?”

裴硯寧的梅花浴桶只燒壞了一個角,而且阿婵已經給他擦洗過了,現在非常幹淨。

裴硯寧伸手試了試桶裏的水溫,道:“差不多了。”

他伸手想解自己的衣服,可轉眼又想到這些時日他和阿婵好不容易相處得如此和諧,再差那麽一點點就如同舉案齊眉的妻夫一般,若是因為他這一個妄動,一切又都回去了怎麽辦?

裴硯寧眸子一閃一閃地,顯然十分猶豫,薛婵看出他的遲疑,自如閉上眼睛,見狀,裴硯寧才解了衣服整個人滑入浴桶,坐好了才喚她一聲。

薛婵這回沒有再蒙眼,她并未去瞧浴桶裏是怎樣的光景,而是徑直走到裴硯寧身後,拿起浴桶上搭着的帕子浸濕了水給他擦背。

裴硯寧小心地維護着這點氛圍,沒有再轉來轉去地亂動,也沒有再生要勾.引阿婵,惹她生氣的歪心思,只是乖順地坐着。

“我...眼睛應該這兩天便好了。”他輕聲道。

“嗯。”薛婵目不斜視,專注地給他擦背,腦中卻彌漫上很多道紅,不覺想起前日和丁香玉一起去月姥樹。

她當時沒有系繩子,因為她還沒有答案。

她想,無論如何她得先問過裴硯寧。

于是,薛婵開口道:“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裴硯寧身形一緊,那是什麽事?她要走了?無心回來了?還是什麽?其實他快死了?嗚。

“你說。”裴硯寧聲音小得幾乎只有自己一個人才能聽得見。

“前日我去了趟廟,抽簽找女僧問過了,說初七日子不錯。”薛婵手上擦拭的動作漸漸緩慢下來,聲音也頓了頓,不覺去觀察裴硯寧的表情,“我們成親罷?”

嘩啦——一聲,裴硯寧忽然沒坐穩,在浴桶裏跌了一跤。

“成親!?”裴硯寧訝然,她說的是成親嗎?他沒有聽錯罷?可是算起來......他已經是她的夫郎了呀,而且......無心那邊怎麽辦?

裴硯寧面上變幻莫測,心卻跳得飛快,薛婵看着他,沒看出來他究竟是願意還是不願意。

“是......是正夫嗎?”裴硯寧輕聲問,又生怕薛婵覺得他貪心不足,突然又收回了那句話去。

可他總該問清楚,無心怎麽辦?她是不是和無心什麽都有了,她是不是想他做侍。

做侍也不是不行......他可以做侍的......

“正夫?什麽正夫?”薛婵想了想,道,“我就跟一個人成親,沒什麽正不正的。”

裴硯寧輕咽了下口水。

他好想立刻跳進薛婵懷裏。

作者有話說:

薛婵:親了嘴就是要成親的,這不是常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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