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秋涼

姍兒姐和三個比她年紀略小一點的人,唏噓了好一會兒。郜楓一直支着頭不說話,見他默然,小程似乎看出了他有所心事,

“怎麽了?郜楓。你在想什麽?”小程溫柔地問道。

穆紫然豎着耳朵聽見了,“楓楓是學習壓力大,在苦惱吧?就是姍兒姐說的那種,讀書讀的太苦了,在精神崩潰邊緣的游走,才難受吧?”她說的好像很善解人意的樣子。

“才不是!”小程朝她喊着,語氣尖銳。聽到小程這樣喊,她呆住了,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麽話。喊完之後,連小程自己也搞不懂自己為什麽這麽激動,小程是很少對人這樣态度的,“才不是你說的那樣。總之,哎。我說,你吃就吃吧,郜楓的事,別人的事別人自有主意的。”

穆紫然低下了頭,不敢再說話了。

小程貼近郜楓身邊,小聲地道:“嗯,別管她。說說,你怎麽了?剛才是在想什麽心事吧。”

“我在擔心班長。”郜楓直言道。他微聲說,“剛才聽着姍兒姐的話,我感覺她說的情況,和班長有幾分像。再這樣下去,我怕班長真的會出事的。”他語帶擔憂地道。

小程有點驚訝,“韶青?你和他很熟麽?”在小程印象中,那個韶青可是座超級冰山啊。作為班長,那家夥說話說最多的,幾乎就是和老師了。那種冰山高冷,能和一向沉默寡言孤僻成性的郜楓熟?想想都不可能。這兩個人有沒有說上過一句話都成問題,更別談有什麽交集了。

“額,”郜楓的眼珠流轉了一圈,“不是很熟,關系還好啦。就是普通同學。只是從平時我對他的印象,還有觀察,他真的很符合姍兒姐說的那種而已。”不知為何,他不是很想把他和韶青的事對着小程說出來。

“對對,”小程嘆了口氣道,又帶點調侃地說,“他就是。完全是,絕對是。他那種人你就死心吧,早就沒得救了,不是放棄治療,因為他根本沒得治療,是真正的無可救藥。我看他讀書啊,簡直就已經是一種病态的程度。這是病,沒得治,早就絕症治不好了我說。”小程感概着他很久以前曾經的情敵,他們班那位高冷班長。

郜楓的腦裏傳來一道聲音:“我看那個穆紫然好像喜歡你。”是他的二人格。

“你真八卦。”郜楓無奈地道。現在他和第二人格之間,已經形成了這種不時就會閑談扯東扯西的習慣。畢竟在同一身體裏,兩人又能腦內随時互相對話。生活嘛,總會無聊的。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嘛,你的身體和她保持戀人關系了,我也會跟着是一樣的。還真別說,我看她是真的喜歡你。”

“是麽?”郜楓無所謂地道。

“你怎麽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一般十幾歲的少年都會有些反應吧。

“又不關我事。”他郜楓從來就不是一般十幾歲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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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歡她麽?”那人格饒有趣味地說道。

“她不是趙令花。我不喜歡她。”他直接地道。雖然不知為什麽,穆紫然給她的感覺總和趙令花有點像,都是一樣外表清純少女,長的也不賴的氣質。可根本上就是兩個人,兩回事,不是同一個人。

“你還喜歡趙令花?讓人意想不到啊。”

“早不喜歡了。我和她現在只是朋友,是同道中人,一早就不是‘喜歡’ 那種感情。那只不過是我的年少無知而已。”他在陳述着一個,早已經不帶情緒起伏的事實。

“主人格你不談個戀愛?”

“不打算談。”他道,“沒意思。”

“可惜呀,我看穆紫然條件還不錯的。”

郜楓調侃道:“看不出來嘛。你喜歡她?”

“不是。我這種人怎麽會‘喜歡’呢?哈。我是黑暗,是沒有喜歡或者感情可言的。我只是覺得這妹子還不錯,是指作為女朋友而言的。會黏我,依我,順着我,給我生活調劑一下,當當火鍋裏的調味料。這樣感覺還不錯而已。”

“哦。那你別給我用身體時和她發展成了情侶就好。”郜楓沒好氣道。

“不會。”二人格回答說,“你說不會就不會。你都不想,那樣我就不會。”

“那就最好。”

“那麽主人格,你到底喜歡誰?”

“我誰都不喜歡。我一個連自己都不太喜歡的人,能夠去喜歡誰呢?——我想,我早就已經忘記了怎樣去喜歡一個人。”

【秋涼】

郜楓的整個暑假,都是在補課與補習之中度過的。在學校裏補課,在補習機構裏補習,這幾乎便構成了他暑假裏每一天的時光。在題海裏沉浸着的,都是即将踏入高三黨行列的莘莘學子們。

他的那個第二人格呢,反正是比之前好相處多了。在腦海內交談的次數多了,慢慢的,郜楓和他說話也不害怕了。平時語文英語的複習任務都是交給二人格去完成的,輪到數理科目就自己學,都算個相得益彰。畢竟麽,他這個主人格高考落榜了,二人格也不好過不是。

亦因為二人格沒有再搞作的關系,郜楓的生活始終沒有發生像上半年那樣的突發情況,致使他和父親的關系還不錯。父親又回複了當初不怎麽管他,但也對他很好,不會責罵他那種狀态。兩邊都相安無事。

只要沒家嘈屋閉,郜楓就算很心滿意足了,無法想象如果當初家庭出問題的時間是在他這個時刻,他的高考會考砸到什麽模樣。

父親也明白現在的他壓力很大,所以沒有施加壓力給他,讓他好自己來。看到兒子天天去補課,補習,又沒像前陣子那樣做些奇怪舉動,為人父親的亦算安慰了點。

幸虧母親沒有在他的生活裏出現。不然他真的不知道他的精神狀态會變成怎樣。

他的母親,對他來說就像夢魔一樣。他拼了命的想去忘記,卻始終無法洗刷掉,那就像一個怨魂一樣時時刻刻的跟着他。

當他以為自己已經忘了,這個夢魔就會猝不勝防地出現,将他的幻想與安定完全抹殺。

他覺得,下一次關于他母親的事件在他的生活裏出現,便是他的崩潰死亡之日。

他有種預感,雖然現時他的生活,看起來好像很安定,一切都已經好起來了,然而,這些全都只是表象。表面上什麽都沒問題,其實內在都已經全部壞掉了。

他的生活,猶如包着一層安穩的外衣,裏面全是早已腐蝕,早已崩塌的內涵。這件外衣一旦被剝落,他就會回到當初那段地獄峽谷,并且堕進更深更可怖的黑暗,無法挽回。

現在的安定,只不過是回光返照罷了。

關于身邊的同齡人。

趙令花那邊沒有任何的消息。那個女孩走了,而且不會再回頭的樣子,完全的在這裏失去了蹤影。所有她的聯系方式都聯系不上她,也許是她想抛下廣州這個傷心地,去尋找一個全新的世界。

讓郜楓傷感的不是趙令花的離去,而是這裏的人,知道那個少女的人,似乎都忘卻了她的存在。她退學了,快到暑假的時候走的,這段時間離校的又不只她一個人,所以沒什麽人覺得很奇怪,可能是出國去了或者轉學去了。同學們發現新學年少了一個人,亦沒有多記住、多去問。

真情夢就更不用說了。那裏人來人往,每日都有各色各樣不同的城市人進來,他們互不認識,陌生地交換着內心的辛酸。何來有人不舍趙令花的走?她走了之後,根本都沒什麽人記得有過她這麽一個人。

多一個人不多,少一個人不少,這正是郜楓覺得慨嘆的地方。原來,這個世界上,少了誰都可以。從來沒有說沒了誰就不行,地球還是那樣轉動,所有事情還是照樣運作,也沒什麽人會在閑來沒事的時候,才會在腦海裏稍稍飄過你的名字。

當一個人離開了一個環境,剛離開時,知道他的人會殘留一些他的碎片在腦海中,到了後來,他就會漸漸的被淡忘。到最後,在別人的生活中完全消失,和死了沒兩樣。

他現在最擔心的是班長。

那天姍兒姐那番話,讓他覺得完全說中了韶青現在的情況,那種心境持續下去早晚會崩潰的。可是看着韶青那樣,他也無能為力。不僅僅是韶青太執着放不開,從以前韶青說過的話來看,家庭父母給他的壓力遠大得多。

郜楓每天在學校補課都見到他。

韶青依然是坐在教室的最後一排,留守大後方不停地記着筆記,一手支着頭,一手不停地寫,一節課沒有走過一分神。連吃飯的時間也沒有,或者只有十分鐘時間随便吃幾口,吃的時候還是拿着書的。

他看着韶青這樣,真的覺得很難過。

郜楓留意到,韶青變得比之前更加冷漠沉默了。

不是像他這種習慣了不說話,對着不熟絡的人無話可說這種感覺,而是一種沉郁得快要爆炸的冷酷,壓力太大即将承受不住的煎熬,所形成出來的表現。

從前韶青瞞着家人,忙裏偷閑還能擠出一丢丢時間去真情夢。從前,韶青還能存有一些私人時間。現在,從暑假開始,韶青再也沒有找過他,也沒有去過真情夢。連僅有的一點私人時間空間,都被重視其學習的父母給剝奪了。

現在的韶青,只是一個想當臺讀書機器,又不完全當得成功的人,有着血肉之軀的活人。

變得比之前更要冰山的韶青,随即變到在班上無人敢接近。以前還會有喜歡他的花癡女生主動搭話,現在她們都不敢走過去了。如今韶青在班上就是一底凝固的冰山,因為散發着寒氣太冷,沒有人願意接近。

面對這樣的韶青,郜楓沒法靠近他了,會耽擱他學習的時間的吧。而且他這麽冰山,郜楓更是沒法在學校裏,在同學面前跟他聊上幾句話。

他們私底下的交情別的同學都不知道。看見他這樣,郜楓也是沒辦法了。

所以,才只能夠在心裏面擔心。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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