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自從那天的十幾通電話後,王莎莎再沒來騷擾他,宋嘉年樂得耳根清淨。崔華安很快就派了個人過來,可能是做了虧心事不好意思,這次叫了個手活很不錯的小夥子過來,宋嘉年比較滿意。他後來又把林可辛和楚文才訓了一頓,團隊裏有人沒來上班,這倆家夥居然一個都不知道。通通打發去“下地”。

又過了幾天,相田禮紀給他打電話,請他吃晚餐。宋嘉年對蘇州不是很熟悉,唯一的樂趣就是跑蘇州博物館看屋子,再要問他哪裏好玩哪裏好吃就不懂了。至于相田禮紀,得,開車過來不帶個導航儀能直接在交叉路口迷路喽。宋嘉年小心翼翼挑着餐廳名字考量進餐環境,最後終于選了個評價不錯,吃起來也不會太麻煩的店。

吃中餐,相田禮紀本人對于中國的美食文化很感興趣,而對于宋嘉年來說,吃日本料理的話很可能回酒店還得補一頓宵夜才管飽。

下午五點,相田禮紀到宋嘉年住的酒店接他。

“很感謝你能答應這次邀請,宋。”

“該說感謝的是我才對,其實這次項目你也幫了我很多,不知該如何向你道謝,沒想到你卻是先請我吃飯了。等來日你再來上海,一定請你吃最正宗的生煎包。”

“你如何知道是我來上海,不是你到東京來呢?”

“這可不行,到時候你又以東道主的名義照顧我,我豈不是欠下好幾頓飯了。”

相田禮紀勾動嘴角笑了起來,“有來有往,這是你們中國人的習慣,不是嗎。”

車子不知不覺停在餐廳附近的停車位裏。

“有來有往是沒錯,看來你有認真學中文。”宋嘉年笑着下車,領着相田禮紀進餐廳。

“我很喜歡中國的文化,只是沒有時間系統地學習,很希望以後能用中文和你交流。”

相田禮紀語氣很淡然,但是看得出他非常有自信。宋嘉年自從認識他開始就知道他是一個很驕傲的男人,只是這些氣勢都被日式男人的彬彬有禮、循規蹈矩很好地隐藏了起來。宋嘉年聽人說相田禮紀在日本的本家是當地的名門望族,感慨過純血統的日本人能長得這麽高大,臉部輪廓端正鮮明也是件難得的事,更難得的是,這樣的男人不僅聰明,而且努力。

相田禮紀:“或許不久之後你真的會來東京。”

宋嘉年:“哦,你難道也兼職做預見?”

相田禮紀:“我以為你知道,再過不久就是金澤21世紀現代博物館落成的十五周年紀念日。到時候會舉行慶祝會,西澤老師和妹島老師也會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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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宋嘉年驚了一下,随後便喜道:“我以為是每隔十年辦一次,沒想到今年就有活動嗎!那到時候我一定得到日本登門叨饒了。”

“當然,我和芽子都很歡迎你。”

宋嘉年看了相田禮紀一眼,很快便臉露笑容。芽子是相田禮紀的未婚妻,既然他都這麽說了,自己也沒必要再糾結來糾結去的。誰都不戳破,還能當個朋友來往。

這麽想着,宋嘉年倒是很樂意和相田禮紀聊天。宋嘉年心情挺好,解了心結,又有人請吃飯,不高興也給整高興了。更何況,相田禮紀是西澤立衛的關門大弟子,盡得師父真髓,和他聊設計上的一些事,宋嘉年當真有種千裏知音難覓的感覺。

他們兩個有說有笑地跟在服務生後面往事先定好的位子走,不期然撞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宋嘉年頓時楞在了原地。

“宋?你怎麽了?”相田禮紀順着宋嘉年的視線看過去,看到兩個男人朝這邊看。在其中一個人的視線和他相撞時,相田禮紀很确定自己看到了那眼瞳深處強烈的敵意,而另外一個年輕的男人,表情卻有些複雜,相田禮紀無法判斷那個年輕男人所要表達的情緒如何。

相田禮紀看到宋嘉年只是朝那兩個男人點頭示意,并沒有要過去的意思。

“宋,那是你朋友嗎,我并不介意拼桌。”相田禮紀說。

宋嘉年連忙搖頭,“不用這麽麻煩,相田桑,我們吃我們的就好。”

相田禮紀只好點頭,拿了菜單開始點菜。只是菜單上沒有外文标注,相田禮紀看了一會兒就敗下陣來。

“剛才還誇你中文好呢,沒想到這麽快就暴露了。”

相田禮紀無奈地搖頭:“要真的能自如運用還需要更深入的學習,現在是不行的。”

“那我幫你點吧。”宋嘉年笑了下,十分體貼地把菜名翻譯給相田禮紀聽,順便告訴他這種菜的材料是什麽,又屬于鹹甜淡辣的哪一種,有時候碰到自己不熟悉的就詢問店員,再轉譯過去。這般麻煩下來,點個菜居然也花了不少時間。

菜陸陸續續上來,宋嘉年卻沒之前那種興頭來品嘗美食了。他就坐在宋晗昱的斜對面,兩人方向還是正對的,他只要一個擡頭,一個斜眼就能看到宋晗昱。想放空腦袋裝作沒看到不在乎也不行。又見坐宋晗昱對面的秋宴,言笑晏晏,就覺得東西吃進嘴裏都變了味兒。

偶然間看到宋晗昱往這邊看,也是面無表情的一瞥而過的樣子,把宋嘉年氣得夠嗆。他又招他哪了,感情不知道他老人家在這陪小情人吃飯,不小心進來就是沖撞了。那還真是對不起了,他偏偏就要吃得高興點,吃得爽快點。

等宋嘉年打了雞血似的拼命給相田禮紀夾菜,獻殷勤一段時間後終于舒坦了,不看宋晗昱了。

“宋……?”

“嗯,怎麽了?”

相田禮紀朝宋晗昱的方向看了一眼,回過頭來再看宋嘉年,卻只是搖了搖頭,說:“沒什麽,我很喜歡這家餐廳的菜。”

宋嘉年笑眯了眼,說:“那看來,我們的口味還是很一致的。”

相田禮紀聽聞,也笑了,放下筷子,給宋嘉年杯中添了些酒,“所以我們談得來,不是嗎。這次機場的項目你贏得很漂亮,我甘拜下風。之前接到競标邀請時,我還猜想GRDT會派誰過來,但怎麽也想不到是你。你以前在神戶做的松子元寮屋到現在還被津津樂道。”

宋嘉年端了酒杯喝一大口,長舒一口氣,笑說:“被津津樂道的恐怕是我當初如何被刁難吧,改了十幾次圖紙業主都不甚滿意,以後估計是要把我列入黑名單,不再來往了。”

相田禮紀搖頭,說:“不,竣工之後,實體效果非常棒,就連西澤老師都說,這個設計裏玻璃和空間運用得非常好。他甚至懷疑,究竟你是他的學生,還是我。”

“哈哈哈,原來你也有今天。”

宋嘉年笑得絲毫不遮掩,幸災樂禍的心思也沒有要修飾的意思。他和相田禮紀可謂不打不相識,早前入行因為兩個人年紀相仿,宋嘉年開始接日本方面的設計項目後,免不了被人拿來和相田禮紀作比較。宋嘉年Q大出身,師從何琛學,比起作為大師關門弟子的相田禮紀來說還是略遜一籌的。日本的建築學在世界水平上都相當厲害,出的大師更是多如牛毛,整個行業風氣氛圍和中國都有很多的不同。所以,兩人一旦有什麽交集,外界多數不看好宋嘉年。只是相田禮紀常做大型建築,宋嘉年熱衷于在全世界各個角落建別墅,兩個人沒多少機會實打實打擂臺。直到現在,宋嘉年打敗來自德國和日本的團隊,更是把相田禮紀給拿下,可謂是結結實實出了一口被小瞧好久的惡氣,把那些人的臉打得啪啪響。

不過,大家各有各的壓力,像相田禮紀這種名門,就算做出點什麽成績也只會被認為是應當的。宋嘉年離開北京後,反倒感覺心裏開闊自由了許多,雖然還沒到放縱的程度,但多少不會再有太多的顏面顧忌了。像他抽煙喝酒,在辦公室教訓人,在招标會上和人争吵,就算是和威名赫赫的大公司合作,也不會任由對方打壓。GRDT的人都知道宋嘉年面子上常笑,性格卻是相當強硬的,有時候就連崔華安都奈他不何。

人會心心相惜,不見相田禮紀時對這個經常性出現在刊物雜志自己名字的附近的男人相當惱火,只覺得既生瑜何生亮。見了面,聊過天,知道同是天涯淪落人,相煎何太急。再來往一段時間,親身相處後,才能了解到對方其實是個和溫柔的男人,裹着一層面對俗世的嚴肅。

這頓飯現在起了一個非常好的作用,原本他因為林可辛那些亂七八糟的猜測要和相田禮紀避嫌,這頓飯吃下來,又覺得沒那個必要了。順便想着等以後相田禮紀結婚,該送什麽禮物才好。下次去東京,該好好觀察準相田夫人的喜好了。

宋嘉年和相田禮紀談得正歡,那邊宋晗昱和秋宴已經吃好離開。宋嘉年下意識看了眼自家桌上的菜,發現也只剩些角料。便想着宋晗昱那飯吃得有夠久,從他們進來就吃到中程,可居然跟他們差不多時間吃完。

宋嘉年撇了下嘴,問相田禮紀吃好了嗎。相田禮紀随即點頭,招了服務生刷卡付賬。

兩人出去,宋嘉年一眼看到停在店門口的黑色邁巴赫,駕駛座上的車窗降了一半,從宋嘉年的角度看,正好能看到宋晗昱的眼睛。宋嘉年懂那個意思,宋晗昱在叫他過去。

見宋嘉年擡腿走向陌生車輛,相田禮紀忍不住疑問道:”宋?”

“沒事,我去去就回來。”

“那我先去開車,你在這等我。”

“麻煩你了,相田桑。”

宋嘉年攏了攏身上的大衣,從空調房裏一出來果然要比進去之前更冷。他慢慢走到宋晗昱的車前,在車後座上看到秋宴端端正正坐着,手裏拿了本雜志,車裏根本沒開頂燈,也不知道他是裝模作樣,還是夜視能力真的好,看得清印在雜志上的5號小字。

宋嘉年一只手搭在了車窗玻璃上,喊了聲:“哥,好久不見了。”

“你也知道是好久不見,我還以為你根本不認識我了。”宋晗昱看了宋嘉年一眼,輕飄飄地說。宋嘉年被噎住,只好解釋:”你不是正和秋宴吃着嗎,我自己也帶了朋友,打擾你不太好。”

“吃得好嗎。”

宋嘉年愣了下,下意識回答道:“很好啊,味道很好。”說完,更不明白宋晗昱這是什麽意思了。他忽然想起前段時間自己喝醉了被疑似宋晗昱的人撿回家,就問了。

“你什麽時候到上海的?”

“月初。”

“也不跟我打個招呼。”宋嘉年氣結,輕輕哼了聲。

“你當時醉成那樣,告訴你你也記不住。”

“………………”

”上車,送你回酒店。”

“欸,不用了。我坐我朋友的車回去。”宋嘉年連忙說道,餘光裏注意到相田禮紀的淩志往這邊駛來。

宋晗昱不滿地皺眉,宋嘉年差點忍不住習慣性要改口答應下來了,但最後還是忍住。開玩笑,誰要當他和秋宴的電燈泡啊,沒那愛好。他和秋宴愛幹嘛幹嘛去。

“哥,你要沒事我就過去了,我朋友還在等我呢。”宋嘉年說完也沒等宋晗昱的回應,轉身快步跑那輛停路邊的淩志邊上去。

宋晗昱看着宋嘉年跑走,眼睛就一直沒離開他身影,抓在方向盤上逐漸收緊的手指也絲毫沒注意。

“晗昱?你沒事吧。”秋宴小心翼翼地發問,他只覺得宋晗昱渾身都在冒寒氣,車裏開着空調,也暖不起來。而且那眼神,要吃人似的。

“不關上窗戶嗎,很冷啊,風。”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啞巴。”

秋宴立馬委屈地閉了嘴,看到車窗邊一輛淩志車飛開開走,感覺到宋晗昱更為升級的怒氣。

又是宋嘉年又是宋嘉年,沒完沒了,沒完沒了了。五年前就像個影子似的散不去,現在又是這樣。自己在蘇州拍戲,好說歹說請不來宋晗昱,說了電視劇的原著作者是宋嘉年室友,他過來探班,第二天就過來出差,當他秋宴是傻子嗎。高高興興出來吃個飯,又碰到宋嘉年!

不過也對,宋晗昱什麽時候讨好過他,秋宴自嘲地想。要論做金主,宋晗昱很合格要論做情人,宋晗昱絕對是零分。

秋宴跟了這個男人七年了,最好最美的七年都花在了宋晗昱身上。他對宋晗昱有了太多別的感情,這可是七年那,就是鴨子也對連續七年光顧自己的恩客有感情了,他實在忍不住。但宋晗昱不,他完全不,似乎還是七年前那個問他喜不喜歡畫畫的男人,即使有肌膚之親,也遙遠如天邊餘晖。

秋宴也鬧過,吵過,都被宋晗昱冷淡的分手疑問給強硬鎮壓了。宋晗昱明明白白告訴秋宴不要亂搞幺蛾子,不然換他就跟換衣服一樣簡單。秋宴瞬間敗下陣來,都說先愛上的人就算輸,秋宴這何止是輸,簡直是慘敗。

再看宋嘉年————

精明警惕如秋宴,此時此刻忽然有一個就連他自己都覺得可笑的想法。然後他瞬間就把這個想法掐滅了。

宋嘉年和宋晗昱可是兄弟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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