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光明的陰影
少女淡紫色的眼眸清澈魅惑,近在咫尺,撞入天使眼底,倒映出虛幻漣漪。
她纖柔的手指緊緊抓着他的手腕,他只需要稍一用力,便能掙脫。
阿塔納斯薄唇輕抿,眸色冷淡地注視着她。
“……我不想要。”
“不想要什麽?”梅薇追問,“難道我吻你的時候,你沒有感覺到心動嗎?”
“我不明白那是什麽。”天使移開眼神,銀發似墜落的月光拂過衣襟。
少女踮起腳,在他的耳邊輕輕吹了口氣,嗓音溫柔甜美,“那時候你臉紅了,就像…現在一樣。”
阿塔納斯輕輕搖了搖頭,“我不太習慣和人類肢體接觸。除了你以外,我沒有觸碰過任何人。從前,縱然信徒想要親吻我的足尖,我也會避開。”
梅薇勾住了他的脖頸,将嬌嫩的唇瓣印在他頸側冷白的肌膚上,無聲地開口說道:“我好喜歡你呀。”
天使清冷的長睫顫抖了一下,心髒仿佛被什麽驟然戳中。
他向來敏感,體察入微,又怎會感覺不到她在說什麽。
可是……
身為神的使徒,承載着至高榮耀而誕生、命中注定将繼任下一代神位的他,不被允許擁有任何感情,也無法偏愛哪一位凡人。
我好喜歡你呀。
好喜歡你呀。
喜歡你……
少女的聲音回蕩在耳邊。
阿塔納斯微微閉上眼。
他想,也許他隐約理解了“喜歡”的含義。
想把她捧在掌心,抱進懷裏。
想和她彼此占有,排斥別人。
願意為了她對抗整個世界……是這樣麽?這就是喜歡嗎?
不!
腦海深處一陣鈍痛,聖光——他的力量之源——狠狠地燒灼着天使的靈魂,試圖扭轉他“錯誤”的想法。
阿塔納斯清隽美麗的額角滲出一絲冷汗,好痛……難道他走在了錯誤的道路上嗎?
她察覺到他微蹙的眉梢,以及額角的汗珠,連忙扶着他躺在床上。
梅薇去打了一盆溫水,用毛巾蘸水擰幹,溫柔地為天使擦拭額角的冷汗。
“你怎麽了?有沒有事?”她緊張地抓着他的手,滿眼擔憂。
阿塔納斯擡眸看了她一眼,努力勾起唇角,露出一個安撫的笑意。
她是那麽溫柔善良,雖然有時候會有一些可愛的小心思,但那也只是……讓她在他眼中更鮮活,在他的記憶中更清晰。
或許他應該感謝神,創造出她這樣完美的造物,能讓他遇見她……
如果“愛”是罪孽的話,這一切與她無關。
他內心動搖,遭受折磨,也與她無關。
她只是喜歡他……凡人仰慕天使又有何罪過?
應當為此贖罪的只有他一個。
僅僅是靈魂被聖光灼燒的痛苦,無法動搖他的意志。
他擡起輕顫的指尖,替她撩了撩垂落臉頰的碎發,別在耳後。
梅薇輕咬了一下唇瓣,濕漉漉的眼睛微微泛紅,“到底是怎麽了,你為什麽…忽然這麽痛苦?”
阿塔納斯搖了搖頭,“已經好多了。”
看到她不是很相信的眼神,他柔聲補充:“大概是舊疾複發,別再問了。”
梅薇此時已隐約猜到些許,沒再追問,只是露出關切擔憂的表情,用兩只手拉着天使的手,委委屈屈地注視着他。
他真的連騙人都不會……
“我可以躺在你旁邊嗎?”她輕聲問。
然後,沒等他答應或是拒絕,她便飛快地爬上了床,躺在他的身旁,緊緊地抱住了他的一只手臂。
阿塔納斯低柔喟嘆,具現出純白無暇的翅膀,墊在她的身下。
他知道她喜歡,才這樣做。
她的眼睛果然一亮,在他寬大柔軟的羽翼裏來回打起滾兒來。
開心地蹭了蹭他的羽毛,翻了好幾個身以後,她忽然想起他的身體似乎不太舒服,瞬間不再亂動了,乖乖地拉着他的手問:“我、我沒有弄疼你吧?”
銀發天使冷冷清清地搖了搖頭。
他薄唇微抿,輕聲說道:“如果你喜歡的話,可以随意。”
“真的嗎?”梅薇雙手托腮,趴在天使的翅膀上,笑盈盈地看着他。
阿塔納斯微微颔首。
梅薇忽然湊過去,快速地吻了一下他薄冷的唇。
得逞以後,她匆忙轉過身去,抱着他的翅膀欲蓋彌彰地說道:“睡覺……該睡覺啦!”
然而她卻沒有注意到,他的呼吸漸漸變沉,如輝月般清瑩的眼底,也隐約被幽暗所占據。
他側過身來。
巨大的翅膀從她的身後合攏,将她和他包裹在同一片空間當中。
他沉重的呼吸落在她雪白的後頸。
修長手指從身後掐住了她柔軟的腰肢。
梅薇的心跳驀地加快,眼瞳在黑暗中驟然睜大——他用翅膀将她包裹得太嚴實了,外面一絲一毫的光線都漏不進來。
周圍盡是純粹的、濃稠的黑暗。
梅薇的身體僵住,腰身上的那只手讓她不敢亂動。他會殺了她嗎?此刻的他,不再像往常那樣溫柔,而是充滿了攻擊性,像黑暗中的頂級掠食者,靜靜等待着獵物墜入羅網。
他會不會覺得是她亵渎了他?
他會不會聽從聖光的意志,将她這一不穩定因素鏟除?
梅薇心如亂麻,呼吸微微急促。
“不必緊張。”冰冷的薄唇貼上了她的耳尖,阿塔納斯在陰影中低聲說,“我猜,你應該喜歡這樣的接觸。”
梅薇怔忪在了原地。
難道……只是因為這個,不是想殺她?
他将絕美的臉頰埋在她的發間,輕嗅着她身上淡淡的薔薇清香。
“我想聽你親口說一遍。”天使的聲音很輕。
“說什麽?”梅薇後知後覺地問。
阿塔納斯的眼尾浮現出一抹薄紅,翅膀微微收緊,貼合在她柔軟的身軀上,“……說,我喜歡你。”
聽到他低沉優美的聲音,梅薇只覺得耳畔“嗡”的一聲,血液倒流,讓她的腦袋都有點不清醒了。他的羽翼在此刻變得好重,壓在她的身上,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她下意識地想要爬出去,想要逃開,腳踝卻被他抓住了。
“……我、我喜歡你。”
梅薇顫抖着說,她想盡量讓謊言真誠一點。
伴随着她的話音落下。
天使的吻落在她素淨如玉的腳背上,像一片羽毛輕柔拂過。
他的唇很冷,卻讓她的肌膚不受控制地泛紅發燙。
梅薇的瞳孔微微擴大,茫然注視着他,眸光都有些渙散。
他居然吻了她……顫栗從足尖蔓延,她的雙手緊緊抓住他的羽毛,才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他在黑暗中擡眸看她。
眼底閃爍着幽藍的流光。
靈魂上的痛楚和親吻她的快/感,讓他感受到從未有過的愉悅。
——猶如地獄張開堕落的門扉,對他發出甜蜜的邀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