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父愛如山
烏魯克市的最中心也是最重要的地點——神塔的內部還是一如既往的陷入了忙碌之中。
士兵、學者、醫者、商人……不同的烏魯克市民排着隊站在神塔內,擡頭向端坐于玉座上的王彙報着各自負責的事務的情況。
有時說到激動的地方還會得到原本撐着臉漫不經心地傾聽着的王吵什麽雜種,給本王一個一個說類似于這樣的毫不留情的呵斥聲。
而與王有着相似的發色與瞳色的男孩則幾乎全程都保持着安靜。
男孩站在玉座的下方,乖巧地抱着懷中記錄着與烏魯克的一系列事務的相關內容的泥板。
如果不是他偶爾擡眸看向上方的玉座的動作,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精致漂亮的堪稱舉世珍寶的藝術品。
前來神塔內向吉爾伽美什王彙報工作和城內情況等事務的市民們自然不可能忽視了烏爾寧加爾的存在。
這些士兵與學者大多正值壯年,某種意義上也可以說是看着他們烏魯克的小王儲是如何一點點長高長大的,在對王權的地位表示尊敬之餘,他們心裏也不由得帶上了幾分欣慰。
從最初在烏魯克的祭典上還需要侍女抱着照顧到能跑能跳後第一次獨自一人從神塔溜出來玩再變成現在這副冷靜可靠還輔佐着王減輕王的負擔的模樣……
嗚嗚嗚不愧是他們烏魯克的小殿下,從小到大都這麽可愛,現在還變得這麽懂事噫嗚嗚嗚。
察覺到了市民們看過來的目光好像蘊含着奇怪的情緒的烏爾寧加爾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下意識地看了下市民們的內心想法,然後:“……”
被鋪天蓋地的彩虹屁旁白糊了一臉的烏爾寧加爾有些心虛的低下了頭避開市民們的視線,假裝自己正在認真地閱讀懷中泥板上的內容。
畢竟……咳,這些市民永遠不會知道他們烏魯克的王儲殿下剛才腦子裏想得其實是父王這半年來可以說是整日整夜守在玉座上處理政務雖然很勤勉沒錯啦但是這樣久坐下去他真的不會腰椎間盤突出嗎話說神明血脈在這方面也有用嗎好家夥奇怪的作用增加了這種絕對不能被吉爾伽美什本人知道的無厘頭的腦補。
雖然說從烏爾能夠回想起的幼年時光的記憶裏,他第一次見到吉爾伽美什時,對方已經是尋求長生未果歸來後的那位人之王了。
所以烏爾也習慣了對方這副為烏魯克日夜操勞的狀态。但是,不得不說,在半年前新品種的魔獸肆意踐踏這片土地、美索不達米亞平原的上空中浮現出了奇怪的神秘光圈後,吉爾伽美什的忙碌程度比以前更可怕了。
尤其是吉爾伽美什與梅林達成了共識後變一直留在後方指揮并穩定着事态的發展後,就變成了現在這副操勞的情況。
已經到了吉爾伽美什随時過勞死烏爾都不會感到意外的地步了呢。所以偶爾冒出來點不靠譜的腦補也還算是有理有據的……大概?
烏爾寧加爾時不時擡頭望一眼坐在玉座上的吉爾伽美什,欲言又止止又欲言然後再度欲言又止這樣循環了多次後,最後就演變成了他不時用複雜的眼神瞅一眼忙碌中的吉爾伽美什王的情況。
然後他的行為就被抓包了。
不,或者說,其實從一開始就被發現了吧。
在處理完目前相對來說偏緊急的事務後,趁着大殿內的最後一位前來彙報的市民也恭恭敬敬地退下離開時,吉爾伽美什将手上的泥板往旁邊的扶手上一拍,發出的沉重聲響頓時拉回了烏爾寧加爾有些出神的思緒。
金發的男孩下意識地擡起頭,正好對上了坐在代表着王權地位的玉座之上的,統領着整個烏魯克的王的視線。
兩雙相似的紅色眼瞳目光相對,年幼的王儲意識到了正從高處俯視過來的如同野獸般的豎瞳裏一片平靜,只是單純地注視過來而已。
烏爾寧加爾感到自己仿佛看到了一頭收斂了自己的威壓,收回了利爪,只露出了慵懶平靜的一面的猛獸。
“呃……”烏爾寧加爾維持着表面的鎮定,神情淡淡地與吉爾伽美什對視,實際上內心裏早在與那雙蛇目般的豎瞳對視後就已經發出了一陣慘烈的哀鳴。看起來不動聲色,但其實背後已經開始滲出了冷汗。
完、蛋、了。
與吉爾伽美什相處了這麽多年,雖然知道對方是一位賢明的王,自己對他的評價也不知不覺帶上了諧星二字。但是烏爾寧加爾同時也知道對方是個多麽嚴厲的人。
烏爾曾經甚至從西杜麗那裏聽說過。雖然現在的王和以前相比不再那麽殘暴,但是其實比較下來待人待事反而變得更加嚴厲嚴格了。
太陽才升起沒多久,但是北壁那邊似乎出了點狀況。雖然問題不大并已經得到了解決,但畢竟事關可能會危及到整個烏魯克、乃至美索不達米亞平原的危機的北壁,認真負責的祭司長西杜麗還是選擇了親自去确認一下情況。
雖然西杜麗大概再過沒多久就會回來了,但是這也代表着剛才那段時間裏負責站在玉座下方幫助王處理烏魯克的事務的就只剩下了烏爾一人,他還好死不死自己作死被抓到了工作摸魚腹诽上司(長輩?家長?)的現場……
“怎麽了烏爾寧加爾?露出這副心虛的模樣,你是在輔助本王的時候走神了還是在心裏偷偷說本王壞話?不管是哪個膽子都很大嘛。”
烏爾寧加爾:“……”
雖然但是,其實這倆我都有做這種事情我到底該怎麽告訴你。
烏爾寧加爾試圖垂死掙紮,說出了上輩子聽說過的熊家長金句:“我還是個孩子,父王你放我狗m……咳、不是,請不要跟我這個孩子計較。”
萬萬沒想到穿越之後熊孩子竟是我自己!
吉爾伽美什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本王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就已經是烏魯克的王了。”
烏爾寧加爾被哽了一下,只好投以控訴的眼神指責對方不要故意搞事情:“這話我沒法接。”
還有這種家長批評教育小孩子的時候會用的你爸爸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早就已經XXXXX了的句式是怎麽回事啊!這可怕的既視感!
吉爾伽美什發出了魔性又暢快的大笑聲,絲毫不顧烏爾寧加爾帶着一分無奈兩分無語七分控訴的眼神。
不過,雖然因為腹诽和走神被當場抓包的緣故,烏爾最開始感到了緊張。但現在的他反而變得輕松了不少。
這位王到底是真的生氣惱怒還是在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也許別人看不出來。但是烏爾卻能夠分辨得清清楚楚。
金發的男孩在國王陛下的魔性笑聲中扶額嘆了口氣,嘴角卻微不可察地上揚了幾分。
也許……血脈确實是一種很神奇的存在吧。
雖然烏爾寧加爾平日裏總是和旁人保持着一定的距離,甚至有點謹慎過了頭。
但是每次當他面對吉爾伽美什的時候卻總是忍不住想要發自內心的去親近對方。
因為那是……父親的緣故嗎?
明明是在史詩中被記載為是暴君的存在。但是在烏爾寧加爾看來,這個男人留在他心中的印象卻一直是在初次見面的時候就拎着他溜出神塔外玩了一整天、會随便從寶庫裏挑出財寶給他充當玩具随便玩的偶爾也會和他互相傷害的對小孩子格外寬容的工作狂親爹。
補充,是已經忙碌到了可能會過勞死的程度的工作狂。
但是……工作不做不行啊。不工作是不可能不工作的,這輩子都不可能不工作的,最多過勞死到冥府然後再自己跑回來繼續工作這個樣子。
玩笑歸玩笑,雖然因為沒有挨罵而稍稍松了口氣,但烏爾寧加爾也意識到了自己在輔佐王處理政務的時候出神确實是做得不對……啊?你說腹诽?嗯……這個問題不大。他錯了,下次還敢。
烏爾寧加爾輕咳了一聲,斂去了笑意,內心吐槽着為什麽我年紀輕輕就要淪為社畜我難道不是王子嗎有這麽社畜的王子嗎,表面上卻做出一副認真的模樣後道:“抱歉,父王。這次确實是我做的不對,之後我會認真幹活的,那麽我們繼續?”
出乎烏爾的意料,這半年來不是在處理政務就是在處理政務的路上幾乎就沒怎麽出過門離開神塔的吉爾伽美什竟然沒有應聲,反倒是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把烏爾看得莫名其妙,心中不知為何升起了某種不祥的預感。
烏爾還記得自己上次出現類似這種的預感沒多久後,吉爾伽美什就命令文官把他當初在自己國家跑迷了路的黑歷史記錄在了泥板之上,摳都摳不掉……
果然,吉爾伽美什意有所指道:“今天西杜麗應該還來不及為他們安排工作吧。”
烏爾寧加爾因為這句與之前的話題毫不相幹的話而愣了愣,随後很快反應過來吉爾伽美什所說的他們指的是誰。
從今天距離來自迦勒底的客人們的初次到來的日子已經過去了差不多将近一個月的時間。
而就如烏爾寧加爾所想的那樣,吉爾伽美什并沒有立即承認那兩位來自迦勒底的少年少女。
這些日子裏藤丸和瑪修的日常生活由西杜麗負責安排,兩位年紀不大的救世主一直活躍在烏魯克城市中幫助烏魯克的市民們進行各種各樣的生活。而就目前從市民中得來的反饋而言,顯然他們做的都很不錯。
至少在烏爾寧加爾看來,吉爾伽美什雖然面上不顯,但是在從一般民衆們以及西杜麗的口中聽到了對那兩個少年少女的誇贊後心情明顯變好了不少。
烏爾寧加爾點了點頭,回答道:“嗯……現在時間還早,迦勒底的客人們應該還在休息。西杜麗從北壁回來後按理說會先來到神塔說明一下了解到的情況,之後再去藤丸他們居住的地方給他們安排今日的工作。”
吉爾伽美什眯起眼睛繼續盯着他:“哦?是嗎?那麽你一會就等西杜麗會來之後告訴她,今天不用去給那群人安排工作了。”
烏爾寧加爾有些驚訝地記下了:我知道了。不過,突然做出這樣的安排,難道說……那些來自迦勒底人終于要正式參加到與三女神同盟的對抗中了嗎?”
“沒錯……”吉爾伽美什滿意地點頭,肯定道,“今天就由本王來給他們安排工作!”
烏爾寧加爾:“……”
烏爾寧加爾:“啊?”
等等、你在肯定個什麽啊?怎麽和他想的有點不一樣?在?我們是怎麽做到在一對一面對面交流的情況下跨服聊天的?
“你這是什麽模樣,太傻了,在外面別說你是本王的兒子。”
連自己都敢怼的吉爾伽美什怼起自家小孩自然也毫不留情。
這位王從玉座上站了起來,心情很好地順着臺階往下走,最後在烏爾寧加爾的面前停下了腳步。
然後伸手對着小孩的一頭柔軟的金毛一頓狂rua。
吉爾伽美什一邊rua一邊笑:“呼哈哈哈,怎麽了,連這都無法理解嗎?這可是西杜麗不在的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嘛,雖然就算她在,本王當着她的面偷偷溜出去的技術也是爐火純青的。”
烏爾寧加爾:“……”您是不是一不小心暴露了什麽奇怪的東西。
烏爾寧加爾側過頭,艱難地從吉爾伽美什的魔掌下逃脫。
金發的男孩甩了甩腦袋,試圖把頭發重新理順:“了解了,所以您就是想出去玩了吧。”
“是安排工作。”
“知道了,出去玩。”
“工作……”
“嗯,是摸魚。”
“呃……”吉爾伽美什:“……”
烏爾寧加爾:“……”
父子倆大眼瞪小眼了半晌,緊接着烏爾在看到吉爾伽美什挑起了眉毛似乎想說點什麽的時候果斷搶先出了聲。
金發男孩嘴角微微上揚,抱着泥板露出了一個清淺的笑容:“那麽,我就祝您今日出行順利咯?”
吉爾伽美什這半年來的辛苦烏爾都看在眼裏。但他除了盡自己的力量多幫些忙以外也做不了什麽了。
說實話,王不時會自己找出空閑偶爾溜出去摸個魚什麽的,某種意義上也是好事。
作為絕對魔獸戰線的總指揮要是因為過度勞累而出了問題,那真的是足以被敵人們嘲笑個一整年了。
“哼,還算識相。”
吉爾伽美什微微颔首,準備擡腿往外走,然後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般的頓住了,回過頭補充道。
“對了,烏爾寧加爾,別以為之前的事情就已經過去了。你也知道本王是個什麽樣的人吧。所以就算你是本王的兒子也要接受相應的懲罰。所以本王罰你——”
吉爾伽美什大手一揮,指向了在玉座上方和旁邊被摞成一堆兩堆三堆好幾堆記錄着不同事物的泥板們。
“除了玉座上的那堆不用理會,其他的那些就由你來處理掉吧。如果有不确定的地方可以去問西杜麗。
這是對你的懲罰也是對你的鍛煉,要在今天之內解決,知道了嗎?不要讓本王失望啊,烏爾寧加爾。”
在留下了這些在烏爾寧加爾聽來就像是惡魔低語般的話之後,吉爾伽美什終于心滿意足的離開了。
而原本也想稍微摸個魚的烏爾寧加爾:“……”
金發紅瞳的男孩目光呆滞地看着堆積成山的泥板,陷入了沉默。
什麽叫父愛如山體滑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