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火符
跟着宋酒塵愈深入，愈發能感覺到空氣中萦繞着的那些詭異的寒意。
這些寒意雖然是從冰山中散發出來的，那種幽深的刺痛感卻并不入骨，像是刺魂。
程野秋一路都在辨別周圍的冰塊中封存着的東西，天星骨的好處就是不用就近觀察，也大概能通過靈氣分辨質量和性質。
程野秋發現了魔龍的龍鱗、深海烏賊的觸須、九彩迷蜃的殼……等等，就是沒有找到龍肝。
宋酒塵回頭的時候發現程野秋左右看，出言安慰道：“程師弟莫怕，這些封印都尚完整，裏頭也都是些死物，跑不出來的。”
程野秋“嗯”了一聲。
兩個人一路到了方才見過的黑雲下方，看到了一座高聳入雲的巨大冰山。冰山內有九九八十一條深黑色的鎖鏈，将一柄墨色的長劍緊緊束縛在那裏。無數的黑雲纏繞着冰山，狂風呼嘯，周圍的地面都被染上了不詳的血色。
仔細看過去，那些鎖鏈竟是水做的。顏色本也不是黑色，只是被常見中的黑氣侵染，才被腐蝕成了黑色。
哪裏像劍仙的藏寶室，倒像是個魔窟！
宋酒塵的表情驚喜中還帶着一些嚴肅：“果然是魔龍劍……用侵染魔氣的龍骨制作的魔劍，也不知道退光劍仙是如何把握住的。”
程野秋注意到這裏的冰山表面上滿是裂痕：“這柄劍是不是快要跑出來了？”
到這一步，宋酒塵也不敢打包票，只慎重道：“我們暫且不要碰它，先看看附近。”
兩人在魔龍劍的冰山附近找了找，竟然真的發現了一絲痕跡。
就在魔龍劍封印的背後，有一個小巧的冰洞，大約只能容納得下一個人，洞口周圍是被打破的痕跡，顯然有什麽東西從這裏逃了出去。
看着裏面冰塊上殘留的猩紅痕跡，程野秋覺得額頭有些發麻。
宋酒塵也嚴肅起來：“看來是我判斷有誤……我們還是快走，請師尊他們來應付。”
Advertisement
沒等程野秋回應，忽然在他們身後，大地不斷震顫，一道道漆黑的魔氣湧出，凝結成野獸、禽鳥等形狀，宛如發現了什麽絕世佳肴，向着他們猛然撲了過來。
宋酒塵臉色悚然一變，抓住程野秋就要飛遁離開，卻發現天上地下都已經被魔物覆蓋。
他眼眸一沉，當機立斷對程野秋道：“程師弟，你進去！待我殺光他們！”
他指着那被打破的冰洞。
程野秋頓了頓，沒有拒絕，鑽進了那個只能容納下一個人的冰洞。
“你的兔子也放出來！”
程野秋眉尖稍微動了動，還是依言将懷裏的七玄紫光兔丢出來，讓它一起幫宋酒塵打架。
随後宋酒塵手指一揮，地上的碎冰飛起，将洞口堵住。
隔着半透明的冰壁，程野秋清晰地看到宋酒塵在外面和那些魔物厮殺在一起。
魔物雖然形容可怖，但實力似乎和宋酒塵不相伯仲，宋酒塵借着各種各樣的手段和靈器，還有七玄紫光兔的幫忙，終于艱難地将它們斬殺了個幹幹淨淨。
只是這個時候的宋酒塵，面容蒼白、身上沾滿了血跡，扶着長劍走到冰山旁邊，虛弱地咳嗽了一聲：“程師弟，你還好嗎？出來吧。”
程野秋站在冰洞中，面無表情地看着宋酒塵，即沒有說話，也沒有行動。
就連七玄紫光兔都安靜地趴在一旁，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宋酒塵沒等到程野秋的話，擡起頭：“程師弟？”
程野秋這才擡手推了一下冰壁。
“這冰似乎凝結住了！”宋酒塵又吐了口血，面容焦急，“程師弟，你莫怕，我一定能找到辦法把你救出來！”
程野秋驀然開口：“我自然不怕。”
宋酒塵一愣。
程野秋緩緩地道：“演了這麽一出戲，才把我送進這裏面，累嗎？”
宋酒塵擡起眼眸，和程野秋對視了好一會，才擦了擦唇角的血跡，站起身來：“什麽時候發現的？”
“從一開始。”
宋酒塵顯然不信：“你倒是嘴硬。要是真的早發現了，你還這麽聽話？”
旋即他冷笑了一聲，“不管你有什麽小手段，這萬年玄冰壁連元嬰境修士都無法斬碎，你既然被封在裏頭了，就怪怪地等死吧。”
程野秋望着宋酒塵臉上明顯的惡意，抿了抿唇，才道：“我只是很好奇，宋師兄把我困在這裏，是想幹什麽？”
“難道你看不出來？”宋酒塵手指貼在冰壁上，似乎要隔着透明的冰撫摸程野秋的臉龐。他眼眸中閃過一絲迷戀：“我自然是要你的這具身體。”
這個答案沒有讓程野秋感受到一絲意外：“我要是不想給呢？”
“那就多想想吧，很快你就連想都沒法想了。”宋酒塵看了眼旁邊快要趴下睡着的兔子，眼眸中流露出一絲嫌惡，“你該不會指望這只沒成年的七玄紫光兔吧？”
他的目光再度落在程野秋身上，眼中的占有欲濃郁得要滴下來，“你也不必費心拖延時間——我剛才給你上的護身咒，時間越久，越能侵占你的軀體……現在你恐怕已經不能動了吧？”
程野秋看着宋酒塵，确定眼前這個人壓根沒有一絲後悔和猶豫，垂了垂眸：“宋師兄倒是好手段，連劍仙的洞府都能用得上。”
宋酒塵揚了揚眉：“那是自然……這座退光三星府，很快也要變成我的東西了。”
随着他的話語，一絲絲黑氣出現在他的身邊，萦繞着愈發襯得宋酒塵皮膚白皙——不，是蒼白，眼眸中也逐漸流露出血腥的顏色。
魔修。
程野秋心中自然而然冒出了這個詞。
奇特的是，他竟然沒有感覺到驚訝。
前世宋酒塵囚禁他之後，每次來找他，都會摘下那張人前是溫文爾雅的面容，露出瘋狂而偏激的真實面孔。那個時候程野秋就覺得宋酒塵簡直像個魔修一般。
實際上對他做的事情，和魔修也沒有什麽分別。
宋酒塵既然重生一次，有前世的經驗，提前掌握退光三星府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不過既然如此……
程野秋最後問道：“既然宋師兄已将退光三星府收入囊中，可知道這裏有一副魔龍的龍肝？師父要我取它回去，宋師兄可願代我完成？”
宋酒塵聞言頓時冷笑一聲：“你倒是想的美，龍肝就在這裏，看你那短命的師父有沒有這個福氣了。”
程野秋心中有了數，擡頭深深看了宋酒塵一眼：“宋師兄，你于我有恩，但再大的恩情，前世我也還清了；既然宋師兄一定要與我不死不休……那我還是想活下去。”
前世他從程家逃走，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孩，還要遮掩自己的秘密，四處流浪，不敢在任何一個地方久留。是宋酒塵發現了身處泥濘的他，對他溫柔相待，将他帶回清塵宗，給了他一個從未想過的、堂堂正正的人生。
那時候他以為他找到了生命中的光。他自小渴望的，無非就是能從狹隘昏暗的房間裏走出來，正常而鮮活地活着。
那時候倘若宋酒塵明說想要他的天星骨修煉，或許程野秋自己便會心甘情願地為宋酒塵獻上心口血。
然而他的光到底還是熄滅了——或許，一開始就是他看錯了人。溫柔和笑容背後的毒液比明晃晃塗在匕首上的更加隐蔽、更容易致人死地。
時至今日，程野秋覺得他不虧欠宋酒塵任何東西了。
宋酒塵一怔：“你說什麽……”
他的話音未落，就覺得背後一陣細微的爆炸聲，随後便是一陣鑽心的疼痛！
赤色與紫色的光芒将他整個人吞噬，代表世間浩然正氣的雷與火撕裂着他的軀體、驅散着他的魔氣，讓他只發出了一聲慘叫，整個人便倏然煙消雲散。
“啪嗒。”
一副有些焦黑的物體落在了地上。
程野秋反而怔了一下。
剛才他發動了之前悄悄附在七玄紫光兔懷裏的九霄辛炎符——小白也很給力，在九霄辛炎符發動的時間蹿到了宋酒塵身上，讓雷火完美擊殺宋酒塵。
至于小白自己本身就是雷屬性玄獸，只會覺得雷火燒的很舒服，完全沒有傷害。
按理說宋酒塵既然是養神期魔修，在這樣大威力的轟炸下應該連骨灰都不剩下才對，怎麽還有殘軀？
端詳了一下落在地上的物體，程野秋的表情更覺得古怪。
那竟然是一副巨大的、被電得有些發黑的肝髒。
——不會吧？
程野秋心中剛閃過這個念頭，就見兔子在冰壁上交際地扒拉了兩下。
程野秋運轉天星骨，直接吸收萬年玄冰的靈力，破開冰洞出來，一仰頭才發現，冰山上的“魔龍劍”煙消雲散，化作一團黑霧散去了。
竟是幻術。
程野秋低頭看看地上的龍肝，又看看剛才自己藏身的冰洞，忽然有些哭笑不得：
他認錯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