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哈哈,放松着呢。”護士小哥戴寧以為時睦州在提醒他,笑着語氣輕快,“我就是嘴上說說,沒問題的時大夫。”
司栗聽着,默默把手指又摳到一起,分解着心裏的恐懼。
時睦州沉靜的目光停在護士小哥的臉上,眉頭有一瞬間的壓低。
兜裏的手機響起鈴聲,他收起視線,對戴寧說:“你忙。”
說罷,他接起電話向治療室門外走去,“主任,嗯,正要去找您……”
他出了門,接電話的聲音消失在司栗耳邊,她悄悄緩了口氣。
不知怎的還有些失落。
又一顆可愛的小結石被取出來,戴寧把它撚在醫用紗布上,他看着面前這位患者小姐一直緊緊抿着嘴唇,緊張的情緒顯而易見,他打開話題緩解她的情緒:“小姐姐別緊張,沒事的,這在我們眼科都算小處理,肯定不會受傷的。”
“嗯。”司栗勉強笑笑。
“現在感覺疼麽?”
“有一點。”
“麻藥勁快過去了,我再給您把大的挑幾個,咱這次就先到這。”戴寧手上加快速度,“你眼皮上的血管比一般人都要多,所以出血量很大,不能多做。”
司栗順着話題問:“我下次什麽時候來?”
“呃,這我就不清楚了,時大夫剛剛沒說嗎?”戴寧按照一般的情況,跟她講着:“要恢複一陣子的,畢竟也算是眼皮上的傷口了,等你再覺得磨眼睛再來。”
“我再來複診的時候……”她故作平常,想讓語氣顯得不那麽刻意:“還是這個醫生嗎?”
“那可說不好了,時大夫的號挺難挂的,您得在公衆號或者APP上提前預約。”戴寧說到這兒,十足暧昧地笑笑,跟她八卦道:“您看我們時大夫是不是長得挺帥的?雖然只能看見眼睛。”
司栗一愣,幹笑出兩聲,不作評價。
“跟您說,摘了口罩更帥!之前有一個流量小花來咱們院看眼睛,反複要了時大夫微信好多次,名字就不告訴您了,保護患者隐私嘛。”
戴寧一提到時睦州,口氣裏那股子崇拜藏都藏不住,“我們時大夫真的是青年才俊,說是我偶像都不為過。他可是我們院,不,全南城唯一一個在三十歲前就能坐上專家位評副教授的眼科醫生,還參與好多先進課題的研究。”
“時大夫簡直用他的實際行動告訴所有人,這個能力和閱歷,有時候真不看年紀。”
“他從北城調過來以後,收了好多其他醫生都覺得治療風險太大的病患。”戴寧一誇起來就停不下嘴,處理完凸出來的結石,用濕棉簽幫她把內眼皮上的血跡吸幹淨,“我記得特清楚有一個小瞳孔白內障患者,本來建議轉到北城總院看看的,結果時大夫過來,看了看直接說一句,能做。”
“雖然人是冷淡了點,但是他那股勁兒就是特能給患者安全感。”
……
司栗坐在眼科走廊裏,手上拿着醫用紗布捂着自己的右眼,等着止了血再走。
眼皮子裏面因為創傷而産生的疼痛随着麻藥效果散去慢慢明顯起來。
她眯着右眼,左眼在走廊前後打量。
已經看不見時睦州的身影了。
心中尋找的念頭作罷,她索性向後靠着,歇一會兒。
中午這會兒是醫生們休息的時間,所以走廊裏的病患已經少了一半多,過會兒下午看診的患者們就要逐漸上來了。
雖然看不見,但是她有感覺自己的右眼應該已經腫起來了。
司栗一擡頭,正對面牆上挂着主治醫師們的個人簡介,雖然看不清,但是能夠猜測到最右面照片上扳正挺直的身影的所屬。
她拿下捂着眼睛的醫用紗布,看了看血跡已經很淡,于是收起來站起身。
司栗戴上框架眼鏡,走向那張專屬于時睦州的醫師簡介。
就讀于全國最好的醫學大學——北城醫科大學,八年取得本碩博三個學位,博士在讀期間出國與國外醫療名校交流,與國外國內團隊聯合完成多個醫療應用題材的科研工作。SCI論文發表四十多篇,中文核心期刊論文十幾篇。去年還擔任了某一流大學的特聘副教授。
密密麻麻的手術和學術經驗,以及那金燦燦的學歷,看得司栗有些眼花。
視線從那一行行冷淡且權威的字體上略過,讓她不禁覺得……
時睦州這個人,于她而言更加陌生了。
晚上,蔡書語把她約在大悅城裏面的一家飯店裏。
“哎唷。”蔡書語坐在她身邊,看着她的右眼,“你這眼睛還能睜開嗎,真的有點腫。”
司栗右眼比左眼鼓出一圈,勾勾唇,“可以想象一下,拿着針管在你眼皮裏摳出一個個坑的感覺。”
蔡書語冷不丁打了個寒噤,揮手道:“行了行了,我雞皮都起來了。”
“你這最近就注意忌口吧,生冷辣的都別吃。”蔡書語回到她對面的位置坐下。
司栗環顧一圈飄着鹹辣香味的川菜館,最後視線回到蔡書語臉上,無語死了。
蔡書語讪笑一聲,拉着她起來,“忘了這不是,走走走,換個地兒。”
為了不讓別人看見自己這副眼睛腫突的醜樣,司栗戴上蔡書語的大墨鏡,配着紅唇,又飒又顯眼。
引得擦肩而過的顧客們時不時打量過來。
邊走邊聊這時候,蔡書語想到,又問她:“同學聚會,你真不去?”
司栗忘了還有這回事,她還沒和蔡書語說自己在醫院碰上時睦州的事。
她挽着蔡書語的手臂,剛要開口,蔡書語率先截話:“哎,不去也好,你這眼睛還是在家多休息吧。”
“最近能少寫就少寫點,每次都說你,不要那麽拼。”她嘆口氣,屬實心疼,道:“身體健康是不可逆的,你先要保證一個好身體才能寫更多年,是不是這個道理啊。”
“是。”司栗将她這份心意揣在心裏,也是無奈:“這不是想趕緊突破一下嘛。”
“別突破了!咱已經很厲害了,這工作這麽不穩定你還能保證現在每月收支不赤字。”蔡書語搖搖頭,“突破突破,我都怕你人突破沒了,你可別。”
司栗憋不住笑出好幾聲,“你跟我媽似的。”
“那說明我跟阿姨真的都快為你操碎心了。”蔡書語比司栗還要高一點,一米七三的個子一擡起手來就能摸到她腦後的卷發,安撫着:“這本完結了必須給我好好休息。”
……
他們的同學聚會定在這周日,司栗這天在家裏剛寫完更新,開始猶豫。
她盯着電腦屏幕,鬼使神差般的,屏幕上浮現出那人坐在檢查器械前戴醫用手套的身影。
自從上次從醫院回來,她這幾天心裏就一直不踏實。
就好像……一顆心在海邊放着,一波又一波的浪潮拍上去,然後退下,然後第二波襲來,再退下。
一鼓一鼓的細癢浮躁着她的情緒。
高中同學也有八.九年沒有見過了,有時候會看見他們在朋友圈發自己的近況,無非都是能往外炫耀顯擺的。
優越的工作也好,美滿的家庭也罷。
她排斥聚會,不想給他們另眼讨論自己的機會。
但是。
司栗垂着的眼睫尾輕顫。
如果時睦州會去,那就不一樣了。
語言可以騙人,行動也可以騙人。
但是這份鼓動了多天的浮躁情緒,清晰地在告訴自己——她很想再見時睦州。
腦海裏忽然浮現出在醫院看見他一片牆的優秀履歷,以及那個護士小哥滿臉崇拜的樣子。
她莫名的想去時睦州面前轉上那麽一圈,向他袒露自己過得也不錯。
一切的前提是——就診的那天他沒認出來自己。
半躺在電腦椅裏的她忽然坐直身子,扶着下巴,眯起眼睛。
回想那天他的所有神情語氣。
看診的時候,一句廢話沒和她說,一個多餘的眼神也沒有給她。
完全是一副見陌生患者的模樣。
“應該...”司栗抄起旁邊的鏡子,自己打量自己的模樣。
從尖瘦的臉,一颦一笑透着大氣明媚的眉眼,到紅潤的嘴唇,一頭棕栗色的卷發。
完全跟高中時候那個土裏土氣的自己不一樣了。
司栗打了個響指,起身挑衣服化妝。
化妝之前,她下意識在裝着美瞳的收納盒裏掏出一副,剛準備拆開日抛的塑封包裝的時候,她的手頓住。
司栗盯着手裏這副漂亮的美瞳,猶豫了好幾秒。
最後扔回去,嘆了口氣,直接上妝,“不戴美瞳真的會顯得眼睛巨無神啊……”
……
司栗提着蛋糕下了出租車,來到聚會所在的休閑會所。
不同于飯店包間的規矩狹小,也沒有ktv包間的嘈雜吵鬧。
将兩者優點和功能彙聚合一,是當下休閑會所火熱的原因。
“喂,我在會所門口,你們在哪個包間啊。”司栗給蔡書語打電話,聽見她那邊有很明顯的交談聲音。
“嗯?不是說不來了?”蔡書語給她報了一個房間名稱。
“哦。”司栗故作平淡,視線落在手裏的蛋糕包裝盒上,“在家待太久了無聊,就來聚聚呗,這就進去。”
司栗走進去,問了服務生包間的方向,然後找過去。
高跟鞋的輕響在走廊裏響着,她走到正确包間門口,沒有直接推門進入。
她有點緊張,調整了兩下呼吸,然後湊過去透過門板的玻璃往裏面看。
包間裏開着氛圍感極好的彩色燈光,一堆男男女女湊在一塊喝酒玩游戲,另一旁飯桌上擺着用過的晚飯。
司栗仔仔細細掃了一圈,沒有見到腦海裏的那抹挺拔的身影。
緊皺的眉頭逐漸松開,垂下。
她渾身松弛下去,站直身,小聲嘟囔:“沒來啊。”
司栗看着自己這一身精致打扮和特地買的名牌蛋糕,後悔了:“早知道不在,我就不來……”
“勞駕。”清冷平淡的低沉嗓音毫無征兆地從身後響起。
修長幹淨的手出現在她身側,扶上房門的把手,腕間戴着的名表微微泛光,閃到了她的眼。
司栗倏地瞪大眼睛,轉身,擡頭。
時睦州站在她的身後,穿着一身長款的英倫風大衣,裏面搭着青稞色的毛衣和休閑西褲,淡雅又透着高級感。
沒有口罩的遮擋,一張過于俊朗卻寡淡的臉印在她的眼底。
司栗的心跳冷不防漏了一拍。
時睦州對上她驚訝又泛着明亮的眼眸,眸底并無波瀾。
他斂下情緒淡漠的視線,手上一用力,門把手被下壓,順勢開啓了一條縫。
裏面交談熱鬧聲鑽了出來。
時睦州這時偏頭,再次看她,終于有了情緒。
如蘊含薄霧雪山般的眼裏漫上些疑問。
跟那天對她站在診室門口一動不動的不解眼神一模一樣。
他開口問:“不進去?”
司栗緩慢地眨了眨眼,大腦在此刻有點轉不動了。
那他剛剛是……把自己貓着腰在門外往裏偷窺的模樣全看見了呗?
她心一涼。
媽的,什麽大方得體,妖豔高冷,全白準備了!
作者有話說:
白白:在門外偷摸看真的不好哦以後不要這樣了^^
栗子:別管我了真的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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