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年少】
季洛暹和蘇鶴是同一個小學,季淵夫婦常常要去演出,沒法接送他們上下學,每天都是他倆自己上學。
學校離家不遠,走路十分鐘,季洛暹完全有能力自己上下學了,現在身後多了個跟屁蟲。
季洛暹從來不牽蘇鶴的手,他永遠大步朝前的走,蘇鶴形影不離的跟在後面。只有過馬路和學校門口人多的時候,季洛暹才拎着蘇鶴的衣領,不情不願地說:“別走散了。”
同學們都十分驚奇這個突然就冒出來的弟弟,每每同學問季洛暹時,他總是特別不耐煩地吼:“管你什麽事?少打聽!”
大家都以為季洛暹不喜歡這個弟弟,所以才避而不談。
不過季洛暹确實沒多喜歡,這是事實。
他們年級不一樣,放學時間也不同。蘇鶴放學的時候季洛暹還在上課,老師也知道他們家的特殊情況,就把蘇鶴帶到圖書室,讓他看書寫作業,等着哥哥放學後和他一塊兒走。
夏日蟬鳴,斑駁樹影,灼熱驕陽,轉眼學期過了大半。
蘇鶴愛上了圖書室裏書卷滿洋,幽靜無聲的環境。燥熱的下午,濃烈的光芒在書架中穿梭落到幹淨整潔的作業本上,稚嫩規整的鉛筆字被照的灰白。
蘇鶴端坐在桌前,精致漂亮的小臉面無表情,神情專注的寫着作業。金黃的餘光将他的臉蛋照亮,仿佛鍍了一層薄紗,臉上細小的絨毛都有着金光。
不知何時季洛暹瞧瞧的站在了身後,居高臨下的看着他的一手好字,心裏有幾分小得意——
蘇鶴的字規矩是規矩,照着他的還差了點呢!
季洛暹伸手彈了一下蘇鶴的後腦勺,打斷了他的專注,蘇鶴捂着腦袋扭頭看清了是誰,然後挎着小臉說:“哥哥,阿姨說打頭長不高。”
“你想長多高?比爸爸還高?”季洛暹滿不在乎地說,“我是哥哥,你長那麽高做什麽?收拾東西,走了。”
蘇鶴利索的收拾好書包跟在季洛暹後面離開。
放學的高峰就那麽一小會兒,十多分鐘後人群散去,只有三三兩兩高年級的學生結伴而行。
Advertisement
下午的日光特別毒辣,他們已經沿着樹蔭走了,還是無法緩解燥熱。出了校門,季洛暹在小賣部前停下來,選了一個冰棍兒,對蘇鶴說:“要吃什麽自己選。”
蘇鶴的視線環視了一圈兒,最後拿起一個小布丁,“這個。”
“你怎麽又吃這個?”季洛暹不滿,“每次都吃一樣的,吃不膩?這麽多冰棍兒、冰激淩,你掉小布丁眼兒裏了?”
蘇鶴捏着小布丁,笑了笑,“我喜歡吃嘛。”
季洛暹一把搶過扔在冰櫃裏,“你重新選,今兒不準吃這個!”
說完又覺得蘇鶴自己選估計也不會選什麽好吃的,就擅自幫他拿了一個香草味兒的大冰激淩。
“吶,吃這個。”季洛暹塞在他手裏。
蘇鶴一驚,這麽大,看起來也好精致,得好貴吧……
接着他就聽到老板說:“一共30 。”
蘇鶴:“!”
季洛暹買東西一向都是以好吃為主,零花錢夠就買,不夠就攢着買。平時他倆吃冰最多花十多塊,今天一下子就30了。
蘇鶴趕緊說:“我不吃這個,哥哥,這個太多了,我吃不完的。”
浪費太多錢的話,哥哥就不能買他想買的東西了……
“吃不完我吃!”季洛暹已經把錢交了,直接拉着他離開,“你有時間磨蹭,還不如趕緊吃。都快化了!沒吃成豈不是更浪費?”
蘇鶴一怔,捧着冰激淩望着他。冰涼的冷意浸透了手掌,緩解了身上的燥熱。
他突然有種錯覺,哥哥其實什麽都知道,自己的那些自以為是的小心思從來就沒有瞞住過他們。
那叔叔阿姨和哥哥會不會覺得他很心機?用乖巧懂事來博同情?
“你還愣着!”季洛暹吼了一句,“趕緊吃,都快化了!”
蘇鶴如夢初醒,趕緊挖了大大的一勺冰激淩。冰涼的奶油與高熱的口腔碰撞出奇妙的火花,香草的甜膩、清爽的冰涼彌漫整個味蕾,幾乎是一瞬間冰透的感覺直襲大腦,驅走昏沉的困倦。
蘇鶴雙眸一亮,滿臉驚喜。
季洛暹嘴裏含着木棍兒,得意地問:“好吃嗎?”
蘇鶴又吃了一大口,砸吧砸吧細細品味,“好吃!謝謝哥哥!”
真好吃啊,以前的冰棍兒吃多了膩得慌,但這個不會,香甜之餘帶着清香。入口清爽也不甜膩。
蘇鶴滿心歡喜,挖了一勺遞給季洛暹,“哥哥,你也嘗嘗!可好吃了。”
季洛暹嫌棄的扭頭,“我才不吃別人吃過的東西,惡心死了。”
“哦。”
蘇鶴的笑容隐沒下去,垂下眼睑落寞的收回手。
剛剛不是還說吃不完他吃的麽?
季洛暹哼着歌,順着路上的林蔭走回家。一踏進家門趕緊打開空調,可遙控器一連摁了好多下都沒反應。
他心下奇怪,這是壞了?
“哥哥,好像停電了。”蘇鶴伸手摁了摁電燈開關,沒有任何反應。
這麽熱的天卻停了電,這讓他們倆小孩怎麽受得了?
季洛暹當機立斷地說:“走,咱們去劇院。劇院有空調!”
他拉着蘇鶴直奔劇院,這是蘇鶴第二次來劇院,自從上次他在這裏“失蹤”後,宋渙之心有餘悸,除非季洛暹帶着他,不然不許他一個人來。而季洛暹因為上次的事情多多少少內心愧疚,也沒有再提過帶他來劇院。
季洛暹和蘇鶴坐在觀衆席裏,吹着空調寫作業。
蘇鶴好奇的看着下面忙着彩排的人,來來往往、各司其職,有趣的很。季淵和宋渙之也在其中,在舞臺上拿着劇本順劇情,看到他們後笑着揮了揮手。
季淵夫婦和同事說了幾句話,朝他們走來,季淵摸了摸蘇鶴毛茸茸的腦袋,問:“怎麽想着來這裏寫作業了?吵吵鬧鬧的,環境也不好吧?”
“家裏停電了,熱得不行。”季洛暹回答。
宋渙之笑道:“你們好好寫作業,我們一會兒就結束了。帶你們出去吃好吃的。小鶴想吃什麽呀?”
蘇鶴看了一眼季洛暹,乖巧地說:“我聽哥哥的。”
季洛暹瞄了蘇鶴一眼,翻了個白眼。
“小鶴這麽懂事吶。”宋渙之輕輕地捏了下他的臉蛋兒,問季洛暹:“那你想吃什麽?”
季洛暹想了想,“火鍋吧。”
蘇鶴笑容一僵,他不會吃辣。
季洛暹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
蘇鶴不會吃辣他之前就發現了。
季洛暹他們家很少吃辣,但都能吃。家裏做菜清淡,以家常為主,因此季淵夫婦并沒有發現蘇鶴不能吃辣。
而季洛暹是在給他買辣條的時候發現的,只要是季洛暹買給蘇鶴的東西,他都會吃從不拒絕。所以蘇鶴被辣的面紅耳赤也不吭聲,背地裏在使勁兒喝水緩解辣意,小嘴通紅的嘴硬:“好吃!”
“大熱天的吃火鍋容易上火吧?”季淵有些猶豫。
季洛暹争論道:“夏天吃火鍋才爽嘛!哪兒那麽多火呀。”
宋渙之說:“好吧,那就吃火鍋吧。反正也有清湯嘛。小鶴,你覺得呢?”
一聽有清湯,蘇鶴暗自松了口氣,毫無異疑,“嗯!我覺得可以!”
他們夫妻還忙着排練,草草囑咐幾句就走了。蘇鶴的目光一直落在舞臺的演員身上,燈光灑下,将他們表情豐富、情感充沛的臉照的清晰。
“你還寫不寫作業了?”季洛暹用胳膊撞了一下他。
蘇鶴問:“哥哥,我之前就想問了,劇院是什麽呀?叔叔阿姨們在舞臺上幹嘛呢?”
數學題的思路被打斷,季洛暹有些煩躁,“這裏就是劇院啊,看話劇表演的地方。舞臺上的都是演員啊,把故事表演出來給觀衆看。”
“那什麽又是觀衆吶?”
“我們就是觀衆啊。”季洛暹拍了拍椅子,揚起小胳膊指着身後的座位,“坐在這裏的叫觀衆。”
蘇鶴點點頭。
他突然對舞臺好奇極了,看上去好大好廣,可以站那麽多人呢。燈光照下來把每個人的臉都映的好好看…
站在上面是什麽樣的感覺?從舞臺上看觀衆席又是怎樣的視野?
“哥哥。”蘇鶴說,“我也好想上舞臺表演呀。”
聞言季洛暹想到了什麽,嘲笑地說:“你幼兒園的時候不是表演了嗎?還穿着公主裙,整個幼兒園的家長都在誇你這個姑娘好看。”
之前幼兒園舞臺表演,有個節目需要一位公主。可是選來選去,全幼兒園的小女孩都比不上蘇鶴精致。
于是蘇鶴被逼着穿上公主裙扮演公主,當時表演完所有家人都圍着他拍照,感慨這閨女生的也太好看了。
季淵夫婦哭笑不得,季洛暹更是無情嘲笑。
蘇鶴的臉通紅,懊惱地捂着臉,“你別提了,丢死人了。”
季洛暹哼了一下,“你若真的想表演,導演要求你怎麽樣就得怎麽樣。裙子算什麽呀?我之前見一個阿姨拍戲,滿身的血跡,可吓人了!”
“啊?”蘇鶴吃驚,小眉頭蹙着,“做演員去表演是不是很辛苦啊?”
“當然了!”季洛暹表情嚴肅,“可不是誰都能成為演員上臺表演的!表演不好別人會笑話你。”
蘇鶴認真的看着他,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十分俏皮,“那哥哥,我做不了演員也要上臺表演!只表演給你一個人看,這樣別人就不會笑話我了。好不好?”
季洛暹癟癟嘴,“我會笑話你的!”
蘇鶴露出燦爛的笑容,“沒關系的!我不怕被哥哥笑。”
季洛暹微怔,蘇鶴乖巧的笑顏就在這一瞬間印在他心裏,直至多年後都異常鮮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