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宋淩一走，宋兆光立刻叫保姆把家裏收拾幹淨。
他氣呼呼坐在沙發上，後悔剛才沒多抽宋淩兩下。
不過他不敢，剛才宋淩的眼神太吓人，那種不要命的狠厲，就跟他媽一模一樣。
宋兆光靠着宋雪蓮出人頭地，當上了寶木集團的總經理，宋淩的媽當時只是他的一個下屬，當時宋雪蓮待産，而女人漂亮得風情萬種，精明能幹，那年他借酒強迫她，宋淩就是這麽來的。
沒想到她是個寧死不屈的烈女，不惜名譽掃地，也拉着他一起下地獄，要不是宋家花錢息事寧人，他又要回到暗無天日的倉庫，開着面包車給人送貨。
女人受盡淩辱，将遺書寄到報社，再從公司高樓上一躍而下，再次把他推向了風口浪尖。
還好當時信息閉塞，錢能擺平一切。
宋兆光是有點害怕宋淩的，他覺得宋淩身上有他媽媽的陰魂，若不是為了錦奕……
宋兆光皺着眉，嘆了口氣。
這時，宋錦奕走到宋兆光身邊坐下來，安撫地拍了怕他的肩膀，“爸，別生氣了。”
宋兆光：“我能不生氣嗎，那個小畜生……”
宋錦奕溫文爾雅地笑了笑，“爸，別這麽罵宋淩，他是我弟弟啊，你這樣，不連着我一塊罵了嗎。”
宋兆光：“還是錦奕懂事，有你爸就放心了，是爸對不起你啊。”
宋兆光看這宋錦奕，想不通為什麽明明高大帥氣的宋錦奕會有嚴重的貧血和腎病，還是珍貴的熊貓血，為什麽偏偏是宋淩的血型和他配上了。
宋錦奕：“今天是宋淩媽媽的忌日，宋淩心情不好可以理解，爸你就別生氣了。”
宋兆光腦海裏宋淩媽狠厲的臉剛褪去，又因為宋錦奕這句話冒了出來，他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孩子，要是誰都像你這麽寬厚仁慈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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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兆光不想多提宋淩媽媽的事，先上了樓。
宋錦奕看着他的背影，陰恻恻地笑了笑。
周清洛一直拽着宋淩的手臂往外走，一直走到他們家的大院門外才松開。
他回頭看了眼這幢金碧輝煌的大房子，等一會兒空的時候他就要把剛才拍的那些照片删掉。
太讓人窒息了。
怪不得宋淩說，這是他住的地方，而不是他的家。
他轉過頭，宋淩正盯着他看，看得他怪不好意思的。
“也不用這麽感動，只是普通的見義勇為。”
宋淩似乎猜透了他的心思，“還覺得這個房子漂亮嗎？”
“馬屎外面光。”
宋淩一臉嫌棄：“周清洛，有點文化，這叫金絮其外敗絮其中。”
短短半個小時裏，在文化這個領域，周清洛被宋淩鄙視了兩回。
他翻了個白眼，嗤了聲，“行，你有文化，你學歷高，你厲害。”
“誰說我學歷高，我高中沒畢業。”
周清洛氣笑了，挺起胸膛铿锵有力道：“嗯？那你憑什麽嘲笑我？我好歹大專！”
宋淩看了他一眼，勾了勾唇，“這有什麽好比的。”
“……”他怎麽會回答得這麽理所當然。
本來宋淩的家事周清洛不想管，但他的家人實在可惡，作為一個熱心腸的好市民，他還是忍不住多說一句。
“我覺得你搬出來住，有益身心健康。”
宋淩冷笑一聲，沒說話。
“那你不搬出來，你就打回去，打他幾次，他就老實了。”
宋淩一愣。
周清洛：“你打不過？”
“？”
“打不過也打，總有一天會打得過的，敵人像彈簧，你強他就弱，你弱他就強。”
宋淩淺淺笑了下，忽然神色一滞，擡腿往回走。
周清洛有點摸不清他的套路，“哎？”
宋淩步伐加快，沒回答他的話。
宋淩落下了他的電腦，他到哪兒都随身帶着電腦，這是他第一次落下。
今天是他媽媽的忌日，以前都是江時彥陪着他，如今他孑然一身，本想和宋兆光撕破臉的。
之前江時彥一直勸他，他和宋家橫豎是一家人，讓他忍着，遲早會有一天，什麽都會好的。
可現在江時彥也離開了，什麽一切都會變好，都是狗屁。
他一直活在沼澤中，只是江時彥讓他做了不該做的夢，夢醒了，他就要把所有人拖下深淵。
而将所有人拖下深淵的密碼，就在電腦裏。
可剛才周清洛拉着他時，他忽然魔怔了，滿腦子的仇恨像擱淺了一般，像有什麽魔力牽引，他就這麽走出來了，電腦包忘了帶。
他陰着臉走到家門口，宋錦奕站在門外，笑盈盈地看着他，手裏提着他的電腦。
宋淩加快腳步朝他走去，宋錦奕把電腦遞給他：“剛想給你送過去。”
宋淩面無表情接過電腦，轉身就走。
宋錦奕仍是溫文爾雅的樣子，笑着說：“想去吃螺蛳粉就吃吧，沒關系，爸那裏我兜着。”
宋淩停下腳步，回過頭，冷冷地笑了聲，“一直以來，哥對我可真好。”
宋錦奕：“說什麽話，我們是兄弟。”
宋淩嘲諷地勾了勾嘴角，“那哥什麽時候去跟爸說，世界上熊貓血的人那麽多，什麽時候不要抽我的血給你輸血呢？”
宋淩說完轉身走了，宋錦奕臉上的笑容消失，他心裏不由得沉了一下。
他從宋淩毫無生機的眼神裏，看到了亡命之徒的狂歡，再也不是隐忍負重的人。
看來毀掉了他的希望，江時彥這個棋子，已經失效了。
宋淩到車庫裏，開出那輛他那輛紅色的馬薩拉蒂，他導航到香山墓地，油門一踩，伴着轟鳴聲，車子沖出車庫，像兇猛的野獸。
隐約還聽到二樓傳來叫罵聲，“在院子裏開那麽快，撞死你算了。”
宋淩置若罔聞，奪門而出。
他開出大門，看到周清洛把電動車聽到了大樹下，在陰涼處等着。
這人還真傻，是個人都能想到，剛才他是利用他了。
利用完了還不走，真想帶他去吃螺蛳粉不成？
宋淩本想一腳油門沖出去，但不卻不由自主踩下了剎車，穩穩停在他身邊。
他要去香山墓地祭祀媽媽，他不會帶周清洛一起去，但他不知道他停下來做什麽。
心裏泛起一絲奇奇怪怪的思緒，似乎是愧疚。
周清洛被這車張揚的紅色閃得眯了眯眼睛，宋淩帶着墨鏡，單手扶着方向盤，目視前方，淩厲的側臉和張揚的紋身，顯得整個人氣場驕矜冷漠，似乎起了一張無形的屏障，把自己和外世隔絕。
和剛才判若兩人。
兩人沉默着，短短幾秒鐘，卻像一個世紀那麽漫長。
周清洛默了默，他也不明白自己在這裏等什麽玩意，難道真的要帶他去吃螺蛳粉？
原來那五千塊錢不僅包括氣他爸的勞務費，還包了現在的尴尬。
好像……
也不虧。
周清洛轉過身，帶上頭盔，跨上電動車，啓動電門走了。
沒走多遠，身邊有車子呼嘯而過，速度太快，只覺得是一道紅光閃過，片刻後就消失在路的盡頭。
自從周守林閑賦在家，他更有心思鑽研菜譜了，每天變着花樣給姐弟兩人燒飯，燒得越來越好吃。
周清洛難得休息，看着在廚房忙碌的周守林，一本正經地說：“爸，你要不開直播教人做飯吧，能紅。”
周守林朝他擺了擺手，“去房間裏呆着，飯好了叫你，這兒油煙大。”
“我說真的，爸，網上好多美食博主，做得可都沒你的好吃。”
“就你高看你爸了，一大把年紀了，不想上去丢人現眼。”
周清洛也不再強求他，周守林這內斂低調的性格，如果火了，被鍵盤俠攻擊，那鐵定受不了。
中午飯周守林燒的是紅燒排骨和絲瓜炒蛋，再燒一點青菜湯，周清洛吃完，就給周清沐送飯去了。
周清沐準備出國學習，醫院裏事又多，她每天都撲在醫院，沒時間回家吃飯，周清洛拿了瓶牛奶和香蕉，跟飯盒放在一起，給周清沐送過去。
周清沐在外科實習，雖是午休，但醫院裏還是人滿為患，只有血液科的高級專家會診區人少一些。
周清洛沒想到的是，他居然在這兒遇到宋淩。
他穿着黑色的寬松圓領T恤，米色運動長褲，帶着黑色口罩、黑色墨鏡和黑色鴨舌帽，安靜地坐在科室門外藍色塑料椅字上。
他這一身黑，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若不是頸部的紋身，周清洛根本認不出眼前的人就是宋淩。
他靠在椅子上，仰着頭後腦勺頂着牆壁，右手靜脈剛被紮了針，針針眼上還有血珠往外冒，針眼周圍有些腫，青紫的血管在冷白的皮膚上特別明顯。
血液科的病人都有人陪着，他一個人坐在那裏，形單影只的，旁邊放着一只黑色的手提包，這個包他幾乎随身帶着，裏面放着他的電腦。
周清洛看了他一眼，下意識放慢腳步。
宋淩動了一下，周清洛立刻收回眼神，目不斜視往前走。
沒走幾步，就聽到身後宋淩冷冽的聲音：“周清洛。”
周清洛佯裝沒聽到，徑直往前走。
身後響起腳步聲，周清洛沒走出幾步，就被宋淩擋住了去路。
他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宋淩看了眼他的腦袋頂，似笑非笑道，“比我矮那麽多。”
周清洛身高正好180，第一次被人說矮，他笑了笑，不理會他，邁開腳步準備走。
宋淩也邁了一步，擋住他：“不認識了？”
周清洛咬咬牙，剛攻擊完身高，又嘲他膚色，鍵盤俠本俠。
周清洛舉起手中的袋子，笑着說：“我忙着送餐呢。”
“沒有外賣聯，送給熟人。”
他在努力在搭讪，可是周清洛不想理他，不耐煩地皺了皺眉頭，本想說‘關你什麽事’，話到嘴邊卻咽了回去，“是。”
宋淩似乎也沒耐心了，破罐子破摔，冷着臉說：“周清洛，你沒看出來我在努力找話題嗎？”
周清洛笑了聲，“真是辛苦你了。”
宋淩：“……”
兩人忽然又沉默下來，這氣氛讓宋淩想起那天他在樹下等他的場景。
周清洛邁開腳步準備走，宋淩忽然不想讓他像那天一樣，騎上電動車不動聲色地就走了。
他一把拽住周清洛的手臂，閉了閉眼，輕輕吸了一口氣。
“那天，我确實是故意利用你刺激他。”
周清洛準備邁出的腳步收了回來，輕輕眨了眨眼睛。
“抱歉。”
周清洛輕輕抿了抿唇，沒想到這個将來就會毀天滅地的大反派，居然會跟他道歉。
他還沒來得及客套，就聽到宋淩說：“我沒吃飯，有吃的嗎。”
那語氣，故意轉移話題的痕跡太明顯了。
周清洛嘆了口氣，拿出額外帶給周清沐的牛奶和香蕉，遞給他。
宋淩欣然接受，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想到他拽着他去吃螺蛳粉的樣子，宋淩輕輕提了提嘴角，“你這麽容易心軟嗎。”
周清洛無語地看着他，調出收款二維碼：“牛奶五塊，香蕉一塊，配送費四塊，總共十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