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自從樓揚上次跟着周清洛去夜市賺了點小外快之後，他就變成了兼職小狂魔，成了軟妹幣的忠實愛好者。

旭日商城準備開業，周末需要幾個人穿着套頭娃娃表演節目以及各個樓層發傳單，而且報酬可觀，一天五百塊。

晚上，樓揚就給周清洛打了電話。

此時，周清洛剛洗完澡，坐在書桌前用平板電腦畫畫。

平板電腦有些年頭了，周清洛畫一筆，都要卡好久。

不過周清沐準備出國了，即使有獎學金也需要一大筆費用，周清洛沒舍得花錢買新的，就一直将就着用。

可平板電腦沒有心，不會理解他的良苦用心，又死機了。

是該買個新的了。

眼看就要快十一點，周清洛扔下平板罵了一句，在作品首頁挂了個聲明說平板電腦壞了，跟讀者說抱歉。

睡覺之前，他登上網站看讀者留言。

【不會吧不會吧，你居然裸更？？】

三各：生活不易。

【作者太狗了，更新垃圾】

三各：汪。

【爸爸給你打錢，去買個新平板吧】

三各：謝謝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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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各，你一個小透明你居然敢斷更？畫得好看了不起？】

三各：小透明有小透明的苦衷，你不懂。

【打賞50成就點，快滾去買電腦】

三各：你可能不懂，未成年禁止打賞。

【打賞100成就點，我成年了，可以看點成年人的內容嗎】

三各：返150成就點，要不起。

和讀者互動了一陣子，周清洛決定，等這本畫完了，就把稿費提出來買個新電腦。

他剛放下手機，就接到了樓揚的電話。

“清洛，去旭日商場兼職嗎？”

周清洛：“去！”

旭日商場開在正在蓬勃發展的新區，開發商是宋氏寶木集團。

據說當時這塊地劃給寶木集團建商業中心時，周邊的房價立刻瘋漲。

寶木集團出品，必是精品，旭日商場是一個筒子樓，中間一大塊空地，啓動儀式的舞臺就設在那兒，後面還立着一塊超大顯示屏幕。

據說宋錦奕親自來主持啓動儀式，很多媒體已經架起了攝影機等候。

周清洛和樓揚按照指示，穿上了卡通服裝在等候，卡通服是商場的吉祥物，一只儒雅的山羊。

因為宋錦奕屬羊。

9點一到，宋錦奕在衆人的簇擁下走進商場，衆星捧月一般，西裝革履的男人眉眼和宋淩有幾分相似，可能是他生在陽面，所以慈眉善目，溫文爾雅，不像宋淩一樣陰郁狠厲。

他還有一堆數不清的頭銜，企業家、慈善家、傑出青年……

宋兆光坐在臺下，一臉贊賞慈愛地看着他，完全沒有揮着鞭子抽打宋淩時的暴戾。

周清洛穿着卡通服站在舞臺旁邊，狠狠地朝宋兆光翻了個白眼。

宋淩變成那樣，多半是拜他所賜。

眼位一回歸，周清洛就挺納悶的，他什麽時候開始和宋淩共情了？

九點一到，啓動儀式開始，主持人春風滿面上了臺，一一介紹了今天參加儀式的管理層之後，邀請大家一起觀看旭日商場崛起的宣傳片。

紅色背景暗了下去，所有人的眼睛和鏡頭全都對準了大屏幕，想共同見證新區冉冉升起的商業帝國。

可大屏幕并沒有如期亮起，後臺的小哥下意識檢查了下電腦，發現沒什麽問題後才松了一口氣。

忽然，電腦藍屏了，他心一提，屏幕下方一排低音炮“咚——”地一聲響了起來。

價值八百萬的音響，3D立體環繞，震耳欲聾，所有人立刻看向屏幕。

舞臺身後的大屏幕上出現了一張吊死鬼的照片，殷紅的唇，煞白的臉，外露的舌頭和死魚一般的眼睛，在屏幕黃金分割點的位置。

低音炮又“咚——”地一聲，屏幕中間又甩出了一個‘奠’字，嘩嘩往外冒着血。

“啊——”

“卧槽！”

“關掉關掉，快關掉！”

震驚的尖叫聲中，夾雜着小孩的哭聲。

現場亂成一片，誰都沒想到好好的啓動儀式會弄成這個樣子。

緊接着屏幕出現一張女人的黑白照片，黑白照片周圍圍着一圈花。

是一張葬禮上的圖片。

圖片只是一閃而過，還沒來得及捕捉，顯示屏已經被人斷了電，但從周清洛的角度，他能看得到控場的那臺電腦畫面。

畫面播放着葬禮的照片，還有一些舊報紙的截圖，标題是‘宋兆光強奸女下屬，女下屬含恨跳樓’。

電腦被人黑了，關都關不掉，場務小哥急得滿頭大汗，情急之下拔了電腦的電池。

樓揚吓得腿都軟了，往周清洛身上靠，“我操，清洛，你怎麽這麽淡定？”

周清洛想說這照片我見過，只是字從那個網吧裏的S B變成了‘奠’字。

他擡頭，看到三樓有一個黑色的人影，抱着電腦走了。

周清洛用5.2的視力認得出來，那人就是宋淩。

他穿着一身黑，鴨舌帽壓得很低，帶着個黑色口罩，襯得圓領T上的脖子更加白皙，脖頸上朱麗葉玫瑰的紋身愈發耀眼。

樓揚吓得不輕：“清洛，你看哪裏呢？你不會看到鬼吧？”

周清洛連忙收回視線：“沒有，這有什麽害怕的，都是假的。”

現場亂了一陣，宋錦奕出來力挽狂瀾，“十分抱歉，各位朋友，現場的電腦遭到了黑客的攻擊。”

說着，他朝着臺下深深鞠了個躬，“對于此事，我們一定會查清楚，給公衆一個交代，為了彌補給大家帶來的不愉快體驗，我們也會有相應的補償措施，請我的同事上來給大家細講補償事宜。”

宋錦奕下了臺，和別人交代幾句後就先離場了。

上場的是宋錦奕的秘書周雲謙。

周雲謙神色如常上臺，剛才的事情只字未提，像是沒發生過。

“現在大家立刻關注旭日商場的公衆號，一會兒我倒數五個數，大家發送神秘代碼到公衆號，一會兒憑截圖到十五樓領取兩千塊錢現金購物券，現金購物券僅限今天使用，購買本商場任何東西都可以使用，給大家兩分鐘的時間關注一下。”

金錢的力量無窮無盡，陰郁的氛圍消失殆盡，衆人紛紛掏出手機，只有周清洛一動不動。

樓揚：“清洛，快啊。”

周清洛看了眼三樓，宋淩已經不在了，所有的人都在埋頭點手機。

周雲謙：“都關注好了嗎？關注好了，立刻發送‘旭日商場，再創輝煌’八個字到公衆號上。”

“五，四，三，二，一，時間到。”

領到的人歡呼，沒領到的人捶胸頓足，氣氛祥和一片。

樓揚領到了，到四樓拿購物券，沒想到，領券之前還要簽字，仔細一看，才知道是封口費。

周清洛發現端倪，工作人員解釋道：“商場給大家造成不愉快的體驗感到抱歉，但也希望大家給我們一點時間處理，在結果出來之前，希望大家不要亂傳。”

樓揚美滋滋地簽了字，拿了兩千塊錢購物券準備換現金，一邊神秘兮兮地跟他說：“清洛，跟你說個事，你不要告訴別人。”

周清洛：“那你別說了。”

樓揚：“不過說還是要說的，今天發生的這一切，其實是一場關于網絡安全的對戰。”

周清洛：“？”

涉及到樓揚的專業領域，他口若懸河，“我來得早，無意聽到工作人員說，防火牆已經請專門的團隊升級過，已經萬無一失，吹牛說連當年紅極一時的END都無法攻擊，像是預先知道別人會攻擊似的。”

周清洛：“END？誰？”

樓揚：“END是網絡安全技術論壇裏吹捧的黑客大佬，前幾年隔壁小國挑釁，他憑一己之力兩小時破鄰國銀行系統防火牆，到現在他們國家國安局都還沒找到他的蛛絲馬跡。”

周清洛沉默不語，這個END，大概率就是宋淩。

樓揚忽然嘆了口氣，“這種帶有威脅性質的天才，大家最害怕的就是他誤入歧途吧，萬一他被壞人所用，那多可怕，據說還有神秘組織要暗殺他。”

周清洛心裏一懸，有點不太确定問：“請問，這裏是法制社會嗎？”

為什麽動不動就暗殺？他是穿越過來的，他也不是很懂。

“當然是法制社會啊，不過你想，像END這樣的人存在，大家都怕他誤入歧途禍害社會，黑暗的一方怕他服務于對手将自己趕盡殺絕，所以，他死了，才是最安全的。”

周清洛：“……”好像有點道理。

“對了，上次你們外賣平臺不是遭到黑客攻擊了嗎，論壇裏有大佬分析，可能就是END操作的。”

周清洛否認三連：“不是，不會，不可能。”

樓揚沉默地看着他，周清洛忽然有點心虛。

樓揚忽然哈哈大笑：“你怎麽知道？你認識END？”

“我的意思是，就我們平臺那個破系統，你都能攻擊，用得着END？”

周清洛語氣着急，迫切得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并不希望宋淩落得像原書一樣的結局。

他心情有點低落，就到商場的天臺上散散心。

沒想到，聽到樓上有人争吵，與其說争吵，不如說是是一個人單方面的激情辱罵。

“我今天就打死你這個王八蛋。”

“有娘生沒娘養的畜生，沒有宋家你能有今天？”

“就你這幅模樣，要不是宋家，早就被人賣到會所當鴨，被人蹂躏至死。”

“豬狗不如的東西。”

周清洛：“……”這個人嘴巴怎麽這麽髒。

周清洛聽不下去了，正準備走，就聽到一道聲音漫不經心道：“宋兆光，你怎麽罵自己呢。”

周清洛腳步一頓，這是宋淩的聲音。

他推開天臺的門，透過一條縫，看到宋淩坐在天臺高高的欄杆上，他的背後是湛藍的天空，仿佛天空的下方是地獄，他只要往後一仰，便會跌落其中。

周清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宋兆光氣得滿臉通紅，随地撿起一根施工剩下的鋼筋，暴怒：“我他媽今天就打死你！把你的腎移植給錦奕，宋淩，我讓你死，有一百種方法，你別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宋淩忽然笑起來，他的笑聲混在風中，格外恐怖。

“讓我死還不容易，可你們宋氏那點破事可就要昭告天下了啊，再說，你說我往後一仰，啧啧啧，這可是三十五樓，摔下去了，我這腎還能用嗎？”

宋兆光氣得渾身發抖，捏着鋼筋的手青筋暴起，最後，咣當一聲扔下鋼筋，惡狠狠道：“你媽在這兒長大，你最好從這裏摔下去，在她面前摔死。”

宋兆光轉身，周清洛連忙往下跑，別人的家務事，他管不着。

宋兆光沒發現他，氣沖沖走了。

等宋兆光一走，周清洛轉念一想，連忙扔下頭套，沖上天臺。

宋淩被自己的親爹罵成那樣，萬一想不開，往後一仰……

佛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他推開推開天臺門，宋淩仍坐在高高的欄杆上。

宋淩聽到聲響，回過頭一看，看到是穿着商場吉祥物的周清洛雙手撐着膝蓋，大口大口呼吸。

宋淩：“周清洛？”

周清洛學着電影裏演的那樣勸他：“你別沖動。”

宋淩看得出來，周清洛很緊張，他在一步一步靠近他，似乎很擔心他真的會跳下去。

從來沒有人這麽擔心他，他深深地看着周清洛，動了下。

周清洛立刻緊張了：“你別動，你的程序沒編完吧，怎麽能死呢。”

宋淩輕挑眉峰，直勾勾看着他。

周清洛想着一邊轉移他的注意力，一邊走到他身邊，正張開雙臂抱住他的腿往下拽時，宋淩跳下來了。

可周清洛想抱人腿往下拽的力氣已經送了出去，慣性使然，他一把抱住了宋淩的胸，整個人栽進了宋淩的懷裏。

宋淩一手撐住身後的牆，一手托着他的腰，才勉強站穩。

天臺風嘶吼着，周清洛腿一軟，重重松了口氣。

宋淩垂下眼眸，周清洛黑亮的頭發在太陽下閃着光，風一吹，還不安分地撩撥着空氣，有幾絲飄到他的臉上，軟軟的。

宋淩輕輕吸了口氣，鼻腔湧入清新的檸檬味，很淡，很好聞。

宋淩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後腦勺，在他耳邊低語：“別怕，我吓他的。”

此時的周清洛大腦一片空白。

媽的這都是什麽事兒啊。

為什麽遇到了宋淩，就沒發生過一件正常的事。

周清洛連忙從宋淩的身上起來，後退幾步，又氣又尴尬。

宋淩沒了剛才的瘋狂和陰郁，似乎心情不錯。

“周清洛，你投懷送抱挺娴熟啊……”

周清洛氣笑了。

他能領略生命誠可貴的道理，但對面的人卻一心求死，跟他不是一個價值觀。

原來宋淩不僅蔑視生命，還是戀愛腦。

誰他媽的投懷送抱呢。

周清洛冷靜道：“你理智一點，我這是見義勇為。”

“你因為見義勇為，所以投懷送抱，因果關系，不矛盾。”

周清洛看他一副‘你就是要故意引起我的注意’的表情，給他比了個大拇指，“邏輯滿分。”

他祈禱以後再也別碰上宋淩發瘋，若再碰上，他就當作沒看到，不再當熱心友愛好市民。

周清洛指着他剛才坐的地方說：“你還是坐上去吧，那兒比較适合你。”

他說完，扭頭就走。

宋淩看着他的背影，心不輕不重地揪了一下。

周清洛好像生氣了。

宋淩下意識邁開腿想去追，周清洛腳步一頓，轉過身來。

宋淩一怔，本想收回腳步，但已經來不及了，就轉了個方向，悠哉悠哉地來回踱步。

周清洛冷淡道：“那什麽，下次考慮換一張稍微禮貌一點的圖片，剛才吓哭不少小孩。”

周清洛說完，轉身就走。

走到一半，又回過頭來，一本正經對他說：“下次如果你罵不過，可以打回去。”

宋淩看着他的背影，無聲笑笑，心髒像被什麽撩過，如春風吹過冰山，雖無聲無息的，冰卻也開始化了。

這個人的心，如春風一般，又軟又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