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畫舫之中

說話間，鸨母已領着一行人走了過來。為首的幾個姑娘，确實美貌如花，皆着粉色衣裳，一副我見猶憐的形貌。唔，衣物也确實薄了些。

姑娘們一字排開，鸨母笑着湊到了李知寒面前：“李公子，這幾個姑娘皆是新來的，讓王公子挑一挑罷。”

花十三一臉滿意，繞前繞後的走了好幾圈，才挑中一個名為沉吟的姑娘，站到了一旁。

鸨母擺了擺手，命姑娘們退下，讓小倌們一字排開，站在了我的面前。

我嘆了口氣，看了眼幸災樂禍的花十三，笑的不懷好意的李知寒，又看了眼帶着許多絲歉意的太子李畫扇，抱着一絲僥幸的對着千格道：“千格公子，不若奴家買件衣袍賠與你罷，今日，奴家就不與衆位爺游湖了。”

千格坐在桌旁，一手撐着頭，一手無意識的敲着桌子，只随意一坐，就美的像幅畫。他沒什麽表情的看着我：“姑娘以為，我是想趁機敲詐姑娘的錢財？”

我忙搖着頭，見李知寒又是一臉陰郁的瞪着我，只好走到小倌們面前，認真的看了起來。

幾人長的确實不錯，皆是眉清目秀，唇紅齒白。我挨個看了一圈，最終在最後一個小倌面前停了下來。小倌長的并無特別突出之處，只眼睛出奇的清亮，似是記憶裏也曾出現過這麽一雙眼睛。他約莫十七八歲，一臉的憤憤不平，見我在他面前停下，呆怔了下，忽地高聲大罵：“你個老女人，休想我給你好臉子看！”

我眯了眯眼睛，看着他：“你說我什麽？”

小倌一怔，接着氣勢洶洶道：“老女人！醜八怪！”

我自是說過，女子在世，唯有年齡是死穴。我冷笑一聲，直直的看着他：“逞一時口舌之快的後果是什麽，你可有想清楚？”

小倌不屑的哼了聲：“不過一死罷，橫豎我不在乎！”

我笑了笑：“一死？死是最容易的事，我自是有一千一萬種方法教你生不如死。我此番若是買下你，命人捆了你，在你身上割上無數道口子，澆上蜂蜜，扔你在蟻穴附近……你道是何種感覺？”

小倌不可置信的瞪着我：“你個老妖婦！”

我笑的愈發和藹：“這便是妖婦？不若試一試之後，再來和我逞口舌之快罷。”說罷，我便作勢招來鸨母。

小倌似是有些害怕：“你你你，你想怎樣？”

我亦是覺得這麽恐吓一個美少年，委實十分造孽。只是既是生氣，便要有始有終，于是我有始有終的看了眼他：“不想怎樣，你最好乖些，今天陪我便是。”

他似是還想說什麽，最終垂下了頭，沒再說話。

氣氛稍微有些低迷。太子的臉色有些發白，李知寒似是有些詫異，花十三什麽都沒聽見似的和沉吟調笑着，千格依舊撐着頭，沒什麽表情。

我有些後悔，我爹曾說過，世人皆虛僞，如我與我娘這般掏心掏肺的不多，在外需得矜持着才好。如此一看，确有些道理，我不過稍微不矜持一些，氣氛便詭異成這樣。

鸨母陪着笑吩咐了大茶壺去找一艘畫舫，供我們游湖。李知寒卻擺了擺手：“找兩艘罷。一艘我們男子用，一艘給雲安姑娘。畢竟，男女授受不親哪。”

我連眉毛都懶得動了，這時候來說男女授受不親，親你祖母個腿。

花十三登上畫舫之前，強壓着一臉的春風得意，努力擺出實在不好意思的表情：“雲安，此番我實在不願抛棄你，只是，盛情難卻啊。”

我立時擺出了深情款款的表情：“我也不願和修堯分開……既如此，你便和我一道罷。”

話還沒說完，花十三已然跳上了畫舫，招呼着船夫向湖中心劃去了。

我站在岸邊惆悵了一會，轉身上了另一艘畫舫。畫舫裝飾的确實精致，兩邊挂着粉色紗幔，房內擺着一張軟床，一張小桌，地上擺着幾個坐墊。由于是春風如意樓的東西，兩邊挂的幾幅畫，皆是男女交纏的圖。難得有此光明正大的機會觀摩，我興致沖沖的看了半晌，男女皆面容上佳，畫的甚為精致。

走了幾圈，發現先前恐吓的小倌并未登船，約莫是換衣服去了。想起李知寒一臉明晃晃的威脅，我只好回到房內，圍着幾幅畫轉悠着，等待着那小倌上船。

未過多久，便聽到腳步聲，約莫是那小倌登船了。我繼續打量着一幅畫中交纏的男女，啧啧稱奇：“你們樓裏這些畫倒是精致。”

身後并未有應答聲，我估量着是之前的恐吓恐的嚴重了些，只是面子這回事，甚是不好把握分寸。放也不好放，于是我只好繼續端着架子：“你既上了船，就安分些罷。我也不是……”

“不是什麽？”一個懶懶散散的聲音在我背後響起。

我驀地一抖，回過頭，果然是千格，正坐在墊子上，靠在小桌邊，一手撐着額頭，一臉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我顫顫巍巍的看向他：“你你你……怎麽是你？”

千格挑了挑眉：“怎麽不是我？看起來，你很失望啊。”

我皮笑肉不笑的應着聲：“不失望不失望，奴家是受寵若驚啊。”

千格笑了笑，一臉的春光燦爛萬物複蘇，畫舫裏的溫度都要高了幾度。他挑了挑眉：“過來給我捶捶肩膀罷。”

我被這春光閃的頭暈，只得用手遮了遮眼睛，眯眼看向千格。

見我未動，他也不說話，只是拿着那雙顧盼生輝的眸子将我望着。我亦是目不轉睛的望着他，不過一會功夫，眼睛便由于長時間不眨眼而蓄滿了淚水。

唔，這便是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了。

千格似是有些錯愕，站起身來，幾步邁到我身前，伸手抹了我的眼淚：“你在哭？”煞有興趣的環着手臂看了我半晌，才接着道：“你哭起來，果然是與梨花帶雨沒有絲毫關系的。”

臉上一紅，迅而轉為了熱氣，蒸的我臉頰發燙，後又變成了一股不知名的邪火。這便是傳說中的惱羞成怒了。還沒待我惱羞成怒的反駁兩句，千格卻幾步越過了我，走到了那幾幅圖邊，指着其中一幅畫看向我：“你剛看的是這幅？着實不錯。”

這話題轉的實在快了些。随着他的手指看去，我的心情又有些微妙。書中說，男子最熱衷的事情便是讨論女子。只是我竟不知，現男子的品味已然到達如此境界，開始熱衷與女子讨論這種圖了。

他一副一副的看過去，最後還是停在了我研究許久的那幅圖前，挑着眉毛笑着：“你果然很有品味，這個姿勢……”

我深知羞澀是所有失敗的根源，也深知輸人不輸陣的精髓，于是我理直氣壯的換了話題：“公子如此喜愛，怕是公主與公子，便常常如此罷。”

千格沒再說話，只淡淡的看我一眼，繼續背過頭看畫去了。

書中曾說，女人心，海底針。我今日才算明曉，男子之心，怕是比海底針還難撈。人言，醜人多作怪，美人的心，亦是難以琢磨。如千格這般美貌的男子，更是讓人不知所為了。

我立時做出一個英明的決定，關鍵時刻，就将花十三甩到公主府去，本莊主跑路要緊。

正當我苦苦思索着如何委婉的向花十三弘揚下他不入地獄誰入的精神之時，千格卻突地回過頭看向我：“我看好了，我們開始罷。”

我自認我的反應速度已不是一般人可比的，此時依然怔住了：“開始什麽？”

千格又擺出了一臉的春光明媚，笑的那叫一個春花爛漫：“自然是開始做應該做的事了。你找小倌要做什麽，我便陪你做什麽。”

聞言，我差點摔死自己，狼狽的摔在地上，半晌才平複了下心情，顫抖着望向他：“你你你你你，你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