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最甜

一下子三臉懵逼。

顏明臺的臉上先是劃過驚訝, 然後變換成一副“我養的好白菜終于還是突如其來的被豬給拱了我好恨啊”的惋惜錯愕又痛苦複雜的神态。

厲時嶼目光微動,黑色眼珠蒙上了一層淡淡薄霧,那朦胧暧昧的目光短暫停留在顏書臉上, 卻又很快移開。

他唇角微微勾了勾,原本被冬季風霜摧殘了一整晚的臉色也莫名柔和了不少。

顏書則是因為太驚愕以及害羞而短暫地大腦短路了三秒。

恢複理智過後,她偷偷看了看厲時嶼的表情, 發現他不喜不怒的, 好像對于這個烏龍并不感到錯愕, 一點兒多的情緒也沒有,就好像別人說的只是無關痛癢的廢話。

當然也确實無關他的痛癢。

在她的印象裏,他臉上永遠是一副不鹹不淡的神色, 波瀾不驚不悲不喜, 大概是一出生就很不幸地患上了天生面癱症候群吧。

但,他應該是不高興被人這麽誤會的吧?

顏書想了想, 還是決定替他立即證明以還他清白, 不然她爸爸一定會對他産生敵意,那麽就不會對他敞開大門, 他就沒機會來家裏喝茶了。

如果可以,她想和他一起過新年。

而且,這是她和他一起度過的第一個春節。

不能被她爹給攪局了。

“那個,我解釋一下,”顏書看向林敏玉,“媽媽,這是我在北華大學的學長, 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

暫時不是而已。

她默念一句, 然後伸手撫平顏明臺形成一個“川”字的眉心, 道:“爸爸, 這是我在北華大學的學長。”

Advertisement

她像複讀機一樣重複了一遍,顏明臺的臉色才緩和了不少,但還是板着臉不茍言笑的,目光依舊鋒利,他看向厲時嶼,問:“你和我們七七一起回來的?”

厲時嶼淡聲否認道:“不是。我剛從機場回來。”

顏書說:“我是坐高鐵回來的。”

顏明臺臉色好了不少,之後什麽也不說,背着手走回屋。

林敏玉熱情地拉起了厲時嶼的一只手,道:“既然是七七的學長,那我們七七平時沒有給你添麻煩吧?”

顏書盯着自己的老媽,心情一下子變得很複雜。

她這麽一個潑猴也都沒敢摸厲時嶼的手呢,她媽媽真大膽,第一回 見面就對人家上下其手的,太厲害了,簡直就是她要學習的楷模。

厲時嶼微垂目光看了眼林敏玉抓着自己的那只手,林敏玉驚覺自己失态,笑呵呵地撒開手,面不改色淡定道:“你進來喝杯茶吧?”

裏邊的顏明臺直接扔過來一句:“半夜三更喝什麽茶?”

林敏玉只好說:“那就明天再說吧,你是住在這兒還是?”

厲時嶼道:“我住九樓。”

“那很好啊,近水樓臺嘛,有空一定要來家裏喝茶……今天确實不早了,早點兒休息啊。”

顏書這時出聲道:“我……送他上樓。”

林敏玉抿着笑,朝她點了一下頭,回屋後還一步三回頭觀察二人,然後扭頭對顏明臺說:“好帥的小夥子啊,比我看的那什麽劇的男主角還帥好多呢,怎麽長的啊,我們七七的眼光真的很好呢。”

顏明臺冷哼一聲。

顏書伸手把門關上,“砰”一聲。她的動作其實很輕,聲音不大,但夜裏寂靜,很小的動靜都會被感官無限放大,樓道的窗外,風聲不停。

南方的冬季,大多數樹梢的枝葉還和春夏一般繁茂,風吹過的時候,帶來一陣陣沙沙的聲響。

寶苑小區是年歲比較長的老式小區了,當初建樓時,電梯還沒有普及,所以沒有電梯,上下樓都是靠走的,低樓層還好,住在高樓層的住戶往往到家時都會氣喘籲籲。

樓道光線昏暗,她和他的腳步聲很輕,偶爾,行李箱會碰撞到臺階。

手機忽然有新消息進來,顏書拿出手機看信息。

她在列車上睡了一下午,所以錯過了很多消息,現在才想起來要看。

迅速過了一遍後,她的目光停留在最後一條信息上,賀俊發來的,發出時間是下午三點左右。

【賀俊:學妹,和你說個事兒,不一定準确啊,你也可以直接忽略。我昨天回宿舍看見厲哥在退機票,他這人做事謹慎,不太可能手滑買多的,而且他是買了兩張飛南淮的,你不是一直沒買到車票嘛,我就在想是不是他給你買了一張,你後來找方一澤買到車票了,所以他就給退了一張,然後他的臉色就臭得跟全世界欠了他八百億一樣,消息不一定保真哈,你看看就得了。】

顏書抱着手機,呆呆地盯着前方的厲時嶼看了半天,直到他察覺到有誰在背後盯着自己回過頭來。

厲時嶼回頭,眉毛輕微一挑,問:“怎麽了?”

她回神,把手機背到身後,蹦蹦跳跳地走了幾級臺階,停在他下一級的臺階上站好,她垂下眼睑看着他和她的影子,猶豫了會兒,問:“學長,你是不是偷偷給我買機票了?”

“……”

氣氛一下子陷入一種死亡般的寂靜。

樓道的燈是聲控的,暗下去之後,良久沒有再亮起。

顏書的臉熱熱的,她後悔自己幹嘛這麽直接,萬一賀俊的消息不是真的,她豈不是非常社死?

而且,厲時嶼也不一定是給她買的機票啊,也許人家就是手滑多點了一張而已。

過了不知道多久,顏書微微咳嗽一聲,掩飾安靜所帶來的尴尬。

樓道的燈光重新亮起來,暖色調的橘色光線照在她的臉上,美好又懷舊,她像是舊海報上的人,越過了時光,從容地來到他的面前。

厲時嶼的目光沉了沉,一雙墨色的眼睛此刻染上暧昧情緒,他垂下眼睑,她則低着腦袋看地面,他的目光便輕輕落在她有些亂糟糟的發頂,淺淡的甜橙氣息萦繞鼻尖時,他的心神有一瞬間的恍惚。

因為站在臺階上帶來的身高差,他略微勾下腦袋,而顏書此時驀然擡起頭來,四目相對的瞬間,不知道是誰的心跳先漏停了一拍,接着,心跳加速的劇烈動作,随着欲/望掀起一陣風暴,風卷殘雲後又只剩下沉默的廢墟。

所有妄念終究又回歸平靜。

鼻尖始終萦繞的淺淡雪松香,令顏書的神經都像有了慣性似的,她總是在這種時刻,陷入一場盛大的狂歡,然後平靜地回歸現實。

此後的數年裏,這種略帶苦澀又微甜的香味,是她記憶的種子,一瞬間拉她陷入回憶的漩渦,然後野蠻生長。

她擡起眼睛,星光一霎從她的瞳仁裏逃脫,撞進他的瞳孔內。

厲時嶼微微拉開一段距離,神情冷淡地看着她的眼睛,說:“誰告訴你的?”

他的聲音冷淡,低沉卻好聽,清冽又富有磁性。

她的耳蝸微微泛起酥麻的感覺,好像他就在她耳朵邊細語低喃。

她又垂下眼睛看地面,聲音悶悶的,手指輕點欄杆,噠噠噠的。

“你別管誰告訴我的,是還是不是啊?”

他的肩膀一瞬松弛下來,似乎心情還好。他說:“是又怎麽樣。你已經不需要了。”

“……”

她擡起頭來,目光堅毅地盯着他,他一怔。

“你真的給我買了機票啊?我很開心,謝謝你。”

“……”

厲時嶼的目光閃了閃,心念微動。

她笑起來,整個人看起來就很甜,就像她身上的香氣。她是甜橙味的。

她鼓着腮幫子,眉眼都是笑意,說:“你給我買了怎麽不告訴我呢?你不說……我又怎麽知道啊,如果你早點告訴我,我肯定就不會要方一澤買的車票了,開學我還得請他吃一頓飯做答謝,不知道像他這種公子哥兒,請他吃一頓會花多少大洋?吃完一頓我的錢包一定像被打劫。”

“……”

厲時嶼的臉色又沉下來。他慢條斯理地從兜裏找出一串鑰匙,鑰匙插進鎖孔內,他清冽的嗓音傳進她耳朵裏。

“你還請他吃飯。”

她點頭,“你覺得不該請嗎?”

她說完,用手拉了拉大衣的帽子,說:“你也給我買機票了,雖然沒用上,但還是謝謝你,所以學長,我開學也請你吃飯行嗎?”

“……”

厲時嶼沒來由地想起來剛才聽見顏明臺說的那句“你不是喜歡存帥哥照片嗎”……

她喜歡存帥哥照片?

雖然不是很想承認,但方一澤在北華的人氣還是不錯的。

所以她請他吃飯,大概也和請方一澤的目的沒什麽不同,不過是做為感謝,沒有任何其他的目的。

莫名其妙的,他意識到自己在她心裏的位置和方一澤并沒有什麽不同,一下子,心又沉了下去,被厚厚的積雪掩埋。

顏書站在901的門口,探着腦袋往裏邊看,發現厲時嶼還有一個行李箱留在外邊,她思考了兩秒,然後把行李箱搬進玄關。

才走進去,厲時嶼從客廳轉出來,發現她沒有得到允許就登堂入室,目光有一瞬間的停滞。

顏書放下行李箱,擡手撓了撓臉,說:“呃,我看你這只行李箱也不是很重,就幫你搬進來了。有打擾到你嗎?”

“……沒。”

她左顧右盼,因為房子裏靜悄悄的,好像就他一個人住,馬上就快過年了,感覺好冷清啊,大年三十那天要不要大發慈悲請他到家裏吃年夜飯呢?

“你家裏就你自己住嗎?”她問。

“差不多。”

“這房子我記得是用來出租的。”

“最近沒找到租戶。”

她又問:“我原來以為你也是租戶。”

“我不是,我是收租的。”

“……”

厲時嶼将行李箱一一搬進走廊最裏邊的一間房間裏,出來後,他先是洗了手,然後從櫃子裏找出拖鞋,拿了兩雙,其中一雙是女式的。

他把拖鞋遞給顏書,顏書愣了愣,然後問:“這麽久沒人住了你家還需要換鞋嗎?”

“……?”

厲時嶼擡眼掃了她一下,那目光讓她感到一陣涼風從背後卷過。

下一秒,她聽見他咬牙說:“有人打掃過。到底換不換?”

“呃,抱歉,是我眼拙了。不過我要回家了,明天見。”

“……”

林敏玉此時發來消息。

【母後:怎麽還沒有回來啊?你注意一下形象。】

【母後:明天家裏包餃子,可能吃不完,你叫上你那位學長來家裏吃吧。】

【顏書:好的,我問問他有沒有空。】

她調皮地走到門口,又探一顆腦袋進來問:“學長,明天有空嗎?我媽說請你到家裏吃餃子。”

厲時嶼脫了一件大衣,身上只穿一件襯衫和針織衫,領口半開,露出鎖骨,在顏書看來,他這副樣子說不出的……性感。

顏書的目光輕掃過他的喉結和半露的鎖骨,然後是下巴,唇……她口幹舌燥起來,于是迅速移開滾燙目光。

她看着地面,聽見他說:“可以。”

她眼睛一亮,說:“那你喜歡吃什麽餡兒的餃子啊?豬肉韭菜餡兒還是別的?喜歡吃蝦仁餡兒的嗎?”

他目光微斂,笑,“都可以。”

ˉ

回家後。

顏書剛換好鞋,顏明臺就哼着聲調走過來,擰眉道:“七七呀,大半夜的你怎麽能随便去男生家裏邊轉悠呢?萬一他對你圖謀不軌,你是很危險的呀……”

“……”

顏書坐到沙發上,林敏玉給她端來一碗清湯馄饨,她加了點兒家裏邊自制的辣椒醬後,慢吞吞吃起來。

“爸,我覺得你想多了。我對他圖謀不軌的幾率會比較高。”

“……”

顏明臺驚愕得胡子都飛了飛,背着手回房一趟,又走出來說:“吃完了快點睡,明天爸爸帶你去釣魚。”

“又釣魚啊?那麽冷釣什麽魚啊,我不想釣魚,我想在家包餃子。”

“你什麽時候還喜歡幫你媽幹活兒了?”

“我現在喜歡了嘛。爸爸你自己去釣吧。不要去野湖釣哦,萬一你跌進去半天沒人撈你怎麽辦?你又不會游泳。”

“……”

“要去正規的有很多釣友的地方釣,聽見了嗎?這樣你失足跌進湖裏才有釣友會撈你。”

“……”

林敏玉在廚房笑了半天,顏明臺卻取下眼鏡誇張地抹着眼淚,老淚縱橫起來,說:“我們七七還是很會關心爸爸的……”

“……”

林敏玉端了又一碗馄饨出來,說:“你那位學長他明天來嗎?”

顏書嚼着馄饨,鼓着腮幫子說:“來的。媽,我明天和你學包餃子行嗎?”

“可以啊,不過你包的總是那麽醜,能拿出來見人嗎?”

“……”

顏書指指自己的老爸,說:“醜的就讓我爸吃。”

顏明臺笑,“好啊好啊,七七包的餃子我一定通通吃光。”

顏書喝了一口湯,問:“媽,我們樓上的住戶我記得都是租的,你認識真正的業主嗎?”

林敏玉說:“知道啊,是一戶姓蘇的人家,他們搬進來時你才兩歲所以不記得,這家人住了沒三年就搬了新家,聽說搬到棕榈城那邊去了,那邊房子好貴的,可能是家裏忽然富起來了吧。後來這邊的房子就用來出租了啊,不過你那位學長我倒是有點印象的,我好像還教過他,在他讀初中的時候。你這麽一說起那戶人家我就稀奇了,你那學長應該也跟着搬去住棕榈城才對,怎麽他是一個人住在這邊啊?”

顏書愣了半天,才說:“我怎麽清楚啊,媽,你的意思是我的學長是那戶人家的兒子吧?那他怎麽不姓蘇啊?”

林敏玉反問:“他不姓蘇嗎?”

“他姓厲。厲時嶼。”

“厲時嶼?我想起來了,以前教那個班級的時候,有個學生是叫蘇時嶼。怎麽好端端的改姓了啊?”

“……”

越說越迷霧重重了。

顏書把碗筷收進廚房,洗幹淨後出來對林敏玉說:“可能父母離婚他就改姓了?找個合适的時間,我悄咪咪問一下他應該不會很過分?他會不會覺得我侵犯他的個人隐私啊?”

林敏玉笑說:“人家不想說你就別問了。”

“……哦。好的。”

ˉ

翌日,陽光濃烈,氣溫回歸至二十度左右,這樣溫暖的天氣,适合穿好看的衣服。

因為昨天坐了一天車,晚上又是一點之後才睡的,顏書便睡到了中午十一點才起。

林敏玉在房間門口催她起床時,她還窩在被窩裏睡覺。

“快起床了大懶蟲!再睡下去你和豬有什麽區別?”

“……”

親生的。顏書繼續躺。

過了會兒。門外響起顏明臺的聲音。

“七七還沒起嗎?爸爸的手機好像壞了,你幫爸爸看看呀。”

“……哦好,我馬上起。”

三十分鐘後。

顏書抓起一件家居服套身上就開門走出去,頭發亂糟糟的,和街上的流浪漢一般。她走到客廳,眼睛都沒完全睜開就對着顏明臺的背影道:“爸,你的手機有沒有重啓試試看啊?”

顏明臺回頭笑呵呵地說:“七七起床了啊,你的學長已經幫我弄好了。”

“……?”

顏書一愣,揉眼睛的手頓住,目光緩緩上移,才發現沙發正中間坐着一個人,男的,穿白襯衫和一件針織開衫,眉眼冷冽幹淨,帥得她整個人都驚愕了。

雖然他很帥。

但是。

她穿着。

睡衣。

出來的。

而且。

她沒穿。

bra。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