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要不是曾親眼目睹眼前這人與 “寧知白”在河裏遛魚寶寶的神奇約會,虞即恐怕只會當對方不是本人上線。
遲疑幾秒後,看在對方的ID取得頗得他好感的份上,他還是打字回道:“可以。”
字剛出現在人物頭頂的對話框泡泡裏,虞即就将魚靈召喚出來了。
由于魚靈實在太過中庸,會壕無人性到将它強化到最高級的無聊人,整個盛世長安也就虞即這號的前號主,以及那位有過一面之緣的寧知白。
[隊伍]音無隅:果然,那天戰場裏沒看錯,你也把它強化到最高級了。
虞即微怔,沒想到對方居然也記得戰場裏的一次偶遇協作。
[隊伍]音無隅:你的操作作為新買號的還算可以,但提升空間很大,畢竟魚靈不是那種情況下用的。
打出這行不甚客氣的字時,秦子寒其實相當緊張。
但他與虞即相處多年,哪裏不知在所有人口中‘佛系’‘與世無争’的這位樂壇大神,其實勝負心極強?
他想引起虞即的注意,只能從這方面下手。
果不其然,虞即盯着‘不是那種情況下用’看了一陣,只覺心裏有什麽東西被一把小勾子輕輕拽起來了。
他慢吞吞地打字:“你不是淩霄嗎?”
秦子寒從這淡淡質詢裏嗅出那一點帶着微不可聞的□□味,心知目的達到,遂繼續道:“我玩了2個號,另一個就是馭影,技術一般,但基本夠用。”
他打完這段話,就火速開了個新客戶端,将‘寧知白’也登陸上來。
從角色上線,到傳送至昆侖的極北之巅,再到申請好友+進組……全程一氣呵成,總共用了不到30秒。
虞即确實因這‘二號同屬一人’的事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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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秦子寒因為實在煩那些縱使屏蔽了好友申請、也能千方百計地對他進行滋擾的玩家,是以平日不下戰場時,就只跟在他心目中象征着虞即的寧知白組隊挂機。
見到的人多了,久而久之,也就傳成了‘第一淩霄有個現實裏帶來的對象、看得很嚴’的模樣。
偌大盛世長安服,知曉第一馭影與第一淩霄的賬號同屬一人這點的,僅有虞即一人。
虞即很快反應過來,心裏難免為先前誤會對方‘網戀’兼‘遛魚約會’的想法而感到淡淡的不自在。
不過音無隅顯然對他的誤解一無所知,兀自将淩霄號退了隊,用寧知白在隊裏很自然地問了句:“着急下線嗎?”
虞即回了句“不急”後,音無隅就更自然地接了下去:“說一百句不如實際練練,我用這個號帶你下幾把戰場就懂了,來嗎?”
虞即有些猶豫。
他先前練技術,說白了是為了确保以一敵五甚至十時,能将那幾個在新手村堵了他很久的小崽子教訓一頓。
但一晃眼過去兩周,莫說只是虛拟世界裏一點他不願承認的意氣之争,哪怕是深仇大恨,也要淡化許多了。
他這會兒上線,分明是為了工作搜集靈感而來。
不過片刻功夫,虞即腦海裏已經轉過幾十個拒絕的理由,于是半分鐘後……
[隊伍]觀終朝:好。需要上YY嗎?
秦子寒一頓,極艱難地通過轉移話題,回拒了這個提議:“你想上嗎?”
虞即自然不想:“随意。”
對這答案早有預料,更因有意隐瞞身份而不好開麥的秦子寒,只有壓下那股深深遺憾來吐出口氣:“那就直接開吧。”
馭影這門派本就是《一線天》裏人丁最為凋零的,而現存的玩家中,願意下戰場挨揍、無異于充錢來搞自己心态的‘慈善’玩家更是寥寥無幾。
但觀終朝與寧知白的雙馭影隊排,卻給那一下午的敵對場玩家帶來了深切的噩夢。
虞即玩游戲的時間雖短,卻也在接下來的時間裏,充分體驗到了有位‘人狠話不多’的神隊友的愉悅感。
音無隅那句‘技術一般,但基本夠用’的自我評價,顯然是把真實實力打了個0.1骨折的謙詞。
在虞即看來,不論是那位被誇獎為‘挺會玩’的硬核紳士,還是門派排名第五、頗得紳士欣賞的貔貅,都遠遠不及操控着寧知白號的音無隅。
音無隅不僅操作極其流暢犀利,還能把諸多細節敲碎了教人。
親身示範過幾次後,他将小技巧說出來,再有意将合适的對手留予虞即實踐,關鍵時刻才從旁給予簡單指導。
虞即緊捏着鼠标的掌心有些發熱,手背與腕關節間的弧度因蓄勢待發而微微彎着,手指每動必是極快。
音無隅自己能同時操作5只寶寶,也理所當然地以同樣的水平來要求他。
起初的手忙腳亂過去後,每當雙方對推時,漸漸适應了這種節奏的虞即落在鍵盤上的手的動作都快得只能看到殘影。
一口氣6場下去,他清晰明确地感受到能被稱作‘游戲技術’及手感方面的提升,而不再是之前光憑裝備碾壓打弱旅,贏都贏得稀裏糊塗的茫然。
在音無隅的教學下,他還大致學會了如何看戰場隊友和地方的評分、屬性和門派,從而決定該優先打哪個點,殺哪個門派的玩家。
而在絕對實力的壓制下,哪怕是再一邊倒的局,也能打出逆風翻盤的熱血沸騰感。
基本上每一場戰場,虞即都沒有少于20個人頭的擊殺。寧知白的戰績更是誇張,至少30個起步。
直讓對面心态一潰千裏,強退了好些人,而那些補位進來的一見是這無異于屠宰場的局面,機靈的就幹脆來個出生點挂機了。
虞即首次在音樂外的事物上體會到了‘意猶未盡’的滋味,這種大刀闊斧中進退自如,于激昂的BGM裏所向披靡的暢快,實在難以描述。
他往往是思緒還沉浸在上一把帶來的激動裏,下一把就已經開始了。
用寧知白的號與虞即打完第8把戰場後,音無隅又将淩霄號開了上來,換成用淩霄陪他繼續刷戰場。
用淩霄與他配合的方法,跟用馭影時的截然不同。音無隅一邊講解着淩霄的主要技能,一邊為他打起了控制,二人收割人頭的節奏也越來越快了。
快節奏的戰場進行了整整一下午,直到虞即不經意地瞥了眼右下角的電腦時間,才愕覺五個小時已然過去。
……不得了。
虞即足足反應了好幾秒後,才不得不承認了自己‘不慎沉迷游戲’的事實。
再想到只有過兩面之緣的音無隅,竟是分文不取地陪他戰了這一下午,不免有些過意不去。
大約是見他出來後一直沒說話,音無隅顯然察覺到了什麽,主動問道:“是不是該吃飯了?要不今天就先到這吧。”
虞即思索着該給對方什麽回禮,見狀順水推舟地回了個“嗯”字。
他從來不是個擅長揣摩旁人心思、送些能給人帶來驚喜的禮物的人。
想着上回與貔貅相處的經驗,他打開商城界面,一口氣充了5000人民幣的游戲點券,點擊‘寧知白’進行贈送。
音無隅顯然立馬就接到了系統提示,打了個“?”
虞即直覺對方很不喜歡這謝禮,頗有些不自在地解釋道:“耗費了你一下午的時間,只是小謝禮。”
音無隅:“[微笑]我不是職業陪玩,只是想和看得順眼的新朋友玩。”
這話剛說完,‘寧知白’就當場回贈了5000人民幣的點券過來。
真正的交友經驗只有過秦子寒、其他情況都只是被人奉承或有心人攀附、習慣了拒人于千裏之外的虞即,頓時感到有些頭痛又棘手,不知如何應付這一場面。
看着那個微笑的表情,虞即幾乎清晰地感受到對方的不快,僵在當場。
在沉默着進行了一番換位思考後,他慢慢回道:“明白了。希望你不會因此生氣。”
音無隅善解人意地回道:“不會[微笑]。不過我明天大概不能上了,你今晚還玩嗎?從你給我發錢的舉動看來,我自作多情地猜測你是想下回還同我一起玩。”
同樣是微笑的表情,不知為何,在虞即眼裏,第二個遠遠沒有第一個來得有壓迫感,而要和緩許多,也讓他徐徐松了口氣。
加上這一下午的戰場體驗實在太好,以至于心硬如鐵的他面對這一提議,難免有些心動。
但一想到被耽誤了一整個白天的工作,以及明晚将歸來的摯友,他還是穩穩地抵禦住了誘惑:“不了,我還有工作要做。明天我也不在,看後天具體情況來定吧。”
音無隅爽快道:“行。那我就不耽誤你了,快去吃飯吧。”
虞即禮貌回道:“你也是。”
看着觀終朝下線後,‘寧知白’卻還逗留在原地未動。
秦子寒向桌邊一推,就将椅子滑到了窗戶旁。
簾外晨光熹微,濕涼的晨霧一層層地鋪在內側溫暖的玻璃上,起了薄薄的水汽。
通宵了一晚的秦子寒卻還神采奕奕,望着那縷初升的柔和日輝,仿佛看到了象征着通往他心底隐秘渴求的希望,面上不知不覺就露出一抹笑來。
又坐了一會兒,他才将游戲下線,簡單收拾一陣後,由司機開車前往機場。
臨出發前,他正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手機,就彈出了虞即的視頻邀請。
秦子寒只愣了半秒,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接了:“小魚?”
“聽得清楚嗎?”虞即問道。
他将手機架在流理臺上,離屏幕有一米多的距離。
但讓秦子寒呼吸一窒的是,他身上只穿着一件寬松的棉質白色長T,露出精致漂亮的鎖骨,此刻還圍着一條綴滿小魚的可愛圍裙,系帶在柔韌纖細的腰肢後打了個結,勾勒出令人怦然心動的線條。
他站在砧板跟前,顯然正準備做飯。
烏黑的發梢垂在白皙的面龐兩側,驅散了平日疏離冷淡的氣息,在溫暖燈光的照映下,更是柔軟溫和得不可思議。
他不知自己這副裝扮直讓秦子寒呼吸重了幾分,半晌才沙着嗓子,故作輕松道:“這是準備做晚飯時忽然想起我了?”
虞即點了點頭:“嗯,我查了航班,從A國早上出發回來B市的只有8點30那趟,現在你應該在去機場的路上了吧?”
秦子寒目不轉睛地看着他攪拌沙拉,不知自己心不在焉地回了句什麽,惹得虞即察覺到幾分不對,疑惑地湊近了,仔細打量起他來。
“看起來像沒睡好。”虞即凝視他許久,下了這個結論後,很自然道:“飛機上估計你也睡不着……晚上就別顧着出去玩了,直接和我回家補覺吧。”
哪怕明知虞即的話并沒有他所期待的意思,秦子寒的心還是克制不住地跳得飛快,半天才明知故問道:“好,那我就不跟你客氣了。你到時在家等我?”
虞即搖了搖頭。
“等你做什麽?”他嘗了嘗拌好的沙拉,不禁抿了抿唇,露出個‘不喜歡卻又不得不吃’、在秦子寒眼裏簡直可愛得要命的表情:“我直接去機場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