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幫拿行李不成,反而被捉住手的虞即雖有些詫異,但不至于認為這樣的舉動過于親密。
他既沒有掙開,也沒有多問,只由着秦子寒以不輕不重、卻不是能輕易掙開的力度牽着他往停車場的方向走。
沒走出多遠,秦子寒的大秘齊韶就迎了上來,默默向老板與虞即點頭示意後,就極自然地接過了行李,跟在後頭。
到了車邊,秦子寒讓虞即先上,他緊跟在後,二人一道坐在後排,而齊韶則識趣地于副駕上落座。
司機畢恭畢敬地問道:“老板,請問是先回公司一趟,還是直接去虞先生家嗎?”
上車之後,虞即自然就将手收了回去,失去握住對方手的理由的秦子寒按下心裏的那點悵然若失,淡聲應道:“直接回小魚那。”
聞言,齊韶有些欲言又止,但當與後視鏡中的老板對上目光後,就徹徹底底地把話咽了回去。
虞即不知幾人在暗中打着機鋒,一到溫暖的車廂中,他就将遮蔽容貌的帽子、圍巾和口罩都一氣摘了,微笑看向秦子寒,眸中閃爍着幾分驕傲的色彩:“我早就告訴過你,不會那麽容易被認出來的吧?”
秦子寒失笑:“你是真沒注意到在一邊一直偷拍你的那幾個小女生?”
他只靠那出來時的一瞥,就将她們的小動作盡收眼底,偏偏被偷拍的對象卻毫無自覺。
虞即一頓:“……反正她們沒認出來。”
秦子寒笑道:“那倒是。”
要真認出來的話,剛才就不可能走得那麽輕松了。
虞即滿意地揚了揚唇角,随意側過目光,看向外頭飛速後退的風景。
他百無聊賴地看着車外,車內的人則在肆無忌憚地看他。
或許是極少出門的緣故,虞即露在外頭的修長脖頸與面頰雪白得近乎透明,襯得那精致漂亮的五官既清冷又疏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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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那薄紅的唇看着額外柔軟,透出幾分朦胧的媚色。
似乎是察覺到了秦子寒的目光,虞即忽偏過頭來,蹙眉道:“不好。”
秦子寒收斂心神,鎮定道:“怎麽了?”
虞即面色凝重:“我出門前忘記叫阿姨打掃客房了。”
虞即在出道第三年買下的這套別墅雖不算大,房間卻不少,多數具有各自功能,就如影音室健身室,甚至還有個小型室內游泳池。
對極度不喜交際,身邊當做友人的存在少到任誰都能立馬說出“秦子寒”這一名字的虞即而言,會保留一件客房,已經是很不可思議的行為。
而長年累月占據那間客房的人,也的确只有秦子寒一人。
虞即不喜別人來自己的住處,連負責保潔的阿姨,也是隔兩天才讓來一趟。
打掃時她也蹑手蹑腳,生怕打擾了這樽大神。
他不慎忘了對方前天才來過,因而這會兒客房裏的防塵罩一概沒摘,門窗也依然緊閉,單是悶了大半個月的空氣,就不适合人立刻睡進去。
秦子寒微愣,正要說不介意、屆時自己随便打掃一下就行時,虞即就已經想好了解決辦法。
那雙無比深邃、卻純淨如春夜星空的眸子定定看着秦子寒,清晰地倒映出暗戀者不知所措的模樣:“在客房通風的時候,你不如先睡我房裏吧。”
秦子寒原本虛虛搭在自己膝頭的手驟然收緊,将筆直的西裝褲管抓出幾道明顯皺褶來。
接連暴擊……這怎麽招架得住?
虞即對他痛苦又歡喜的心情一無所知,做出如此安排後,他見秦子寒不似介意的模樣,便轉而問起對方在海外的這半個月的見聞了。
秦子寒心不在焉地答着,心思全飛到了将睡到虞即剛躺過的那張床上的甜美酷刑上。
他還沒将心理準備做好,車就已經來到了虞即的住所前。
車甫一停穩,齊韶與司機立即下車,恭敬地為後座二人拉開車門。
秦子寒向齊韶淡淡吩咐道:“有急事晚上發信息,不急的留到明天上午我去公司再處理。”
對老板長達十年的暗戀史多少猜出幾分的齊韶,自然領悟到老板那‘不是十萬火急就別來打擾他與虞即共處’的言下之意,面不改色地應下,就與司機重新上車,先行前往公司了。
虞即在一旁靜靜等着,見他們話說完了,便向秦子寒點點頭。
二人走到門前,人臉識別出主人相貌的門鎖自動開啓。
混入暖氣迎面撲來的,還有淡淡的咖啡與經過加熱的乳酪香。
虞即蹬掉皮鞋,換上舒适的軟底拖鞋後,又俯身将鞋櫃裏的另一雙同款拖鞋取了出來,“啪”一聲放到秦子寒身前。
秦子寒換鞋的當頭,虞即已穿過客廳,走到開放式廚房裏,專注地看向走近的他:“餓嗎?是直接洗澡睡覺,還是先吃點東西?”
前有主動讓他睡自己床的邀請,後有這太太式的溫柔問話,秦子寒的喉結上下滾了一滾,才艱難道:“飛機上剛吃過,不用麻煩你了,我先洗澡睡一會兒。真讓我睡你房間嗎?”
“是嗎?”一聽不能讓秦子寒體驗下他親手拌的沙拉,虞即頗遺憾地從廚房裏走出來,聞言說:“當然,除非你不願意。”
他怎麽可能不願意?
秦子寒看着坦坦蕩蕩的虞即,一邊暗自唾罵心懷鬼胎的自己有多龌龊,一邊面色自然、從善如流地應道:“那我就不客氣了。”
虞即:“嗯,衣櫃最右邊的都是合作方剛送來的新季衣服,沒拆封過。你比我高一些,選寬松的款式換上,應該也能穿。”
見秦子寒點頭,虞即又道:“你好好休息,我去書房繼續工作了。”
換做平時,秦子寒定然不會多想。
但在知曉虞即在玩《一線天》,還好巧不巧地被他發現了ID,游戲裏裝作不知地偶遇了一番,勉強算作結識過的他……心念不禁一動。
在十二個小時的航班裏,他斷斷續續地入睡,加起來也休息了四五個小時。
稱不上休息好了,但也絕不至于沒精打采。
虞即說着說着,到底有些不放心,擔心秦子寒找不到他說的新衣服的位置,幹脆親自領着秦子寒,将那自一個月前送來後、因一直不出門而沒機會拆封的整整三個收納箱的衣服給搬出來。
箱子很沉,雖然底下有方便移動的滾輪,秦子寒又哪裏舍得他來搬,當即将人拉開,自己親自動手。
就在第三個箱子被拉出來時,秦子寒的動作幅度不小心大了一些,撞到了一邊的小收納盒。
小收納盒掉到地上,原本就沒按上邊扣的盒蓋瞬間與盒身分離,讓裏頭的物件撒了一地。
除了關鍵物品外,雜物衣物都交由助理們處理的虞即只知一些物件擺放的大致位置,至于這個他從沒碰過的零碎東西,就不可能知道放着什麽了。
當三個印有‘岡本’字樣、與虞即那簡直如不食人間煙火的谪仙形象截然沖突的小盒散在地上時,秦子寒先是一愣,等回過神後,喉頭登時一陣發緊。
是了,就算再是清心寡欲的神祗……也多少會在紅塵裏沾上七情六欲。
更遑論歌手都是藝術家,藝術家不就最喜歡通過這些方面的放縱來追求靈感麽?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有過那麽幾個不配在他這個好友前露面、只為滿足一下小魚生理需求的人來過,也不足為奇。
不管是生氣也好,意外也罷,都不該輪到他這位以溫柔體貼面具示人的好友來表示。
在一頓自欺欺人、亂七八糟的自我說服後,秦子寒隐蔽地深吸口氣,将胸腔裏那股瘋狂翻攪着他的五髒六腑、仿佛随時都要噴湧而出的妒火竭力壓下。
又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沒說出不合适的話來。
他故作輕松地一伸手,就将那三小盒套子撈了起來。
他一邊放回盒子裏,一邊仗着背對虞即、面無表情地開着玩笑:“怎麽放在這裏?應該放床頭櫃才比較合适吧,到了關鍵時刻哪還有工夫到處翻箱倒櫃地找這些?”
“扔了。”虞即皺着眉,難掩厭惡道:“是以前姓肖的助理自作主張亂放的,我幾年前在床頭櫃的抽屜裏側見過一模一樣的東西。”
他連尋常交際都不願擁有,又怎麽可能建立起更深層的關系,以至于用上這種東西?
見秦子寒還一動不動,虞即疑惑地歪了歪頭,不由誤會了他的意思,遲疑道:“你該不會想拿走用吧?幾年前放的,應該已經過期了。”
秦子寒張了張嘴,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麽,下意識地往盒子的底部看了眼。
上頭果真清晰地印着有效期到期的時間……為去年三月。
“你笑什麽?”虞即眯着眼,罕有地露出幾分惱羞成怒的神色,不滿地盯着突然大笑不止的好友,根本不明白對方發笑的緣由:“再笑下去,我下回往你家裏藏一大箱。”
秦子寒乍經大悲大喜,此時不管虞即說什麽,都只會應‘好’。
——他發自內心地慶幸,在自己這顆已經倍受煎熬的戀心裏藏了整整十年的,是個連不識情感人欲,連這種東西都只會放着過期的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