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愛慕?
房間裏亮如白晝, 烏湛湛的眼眸裏卻泛着淡淡的空茫,初春桃瓣色的唇輕輕抿着,彰示着主人神游天外的狀态。
他雖然了解不多, 但通常意義上的粉絲, 應該大多只會以仰慕、喜愛或是崇拜來描述感情。
‘愛慕’這一詞, 顯然要更深刻,更澎湃, 也更私密一些。
若是放在經事不多, 心智尚未完全成熟的少年少女身上, 也就罷了。
落在處事波瀾不驚, 穩重平靜的音無隅處, 不免萌生出格格不入感。
尤其被表白那人還是自己……
等虞即回過神來,才意識到坐在鋼琴面前的他,已經發了近十分鐘的呆。
又是樁前所未有的事。
虞即垂下眼睑, 看向落在黑白分明的琴鍵上,被那涼意滲入幾分的指尖, 心神仍未徹底收回,而還在回想着剛才的對話。
他當時盯着‘愛慕’二字愣了一陣, 才按下無措,故作鎮定地回道:“原來如此。”
擔心這話顯得太過冷淡, 又補充道:“你也知道我從事音樂相關的行業,以後應該有機會接觸到虞即。需要我到時幫你要簽名或者周邊一類的嗎?”
屏幕那段的秦子寒看到這話, 不禁笑了。
任誰都知曉,普普通通的音樂人, 怎麽可能有機會接觸到常年閉關不出的虞即?
唯有虞即本人不知曉。
正因如此,才會說出這無異于欲蓋彌彰的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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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子寒慢條斯理地回道:“謝謝你的心意,不過, 真的不用。”
帶有偶像親筆簽名的限量周邊,或許足夠讓大多粉絲欣喜若狂。
就像迷戀一顆懸于天上的星星,只要被那溫柔的輝光照到身上,就會感到心滿意足。
他卻太貪婪。
他想要的,遠比那要多得多。
摘星之人,不可能妄想對方會慷慨地送出自身。
因此任誰也幫不了他……除了經年的執着。
得到意料之外的拒絕後,虞即不知如何作答,在“喔”了一聲後,就抛下“那我先挂機了”,逃似地離開了書房。
為什麽會是這樣的反應呢?
虞即想不明白。
他雖然鮮少與外界打交道,但絕不至于連網都不上,偶爾會看下社交軟件上的內容。
比“愛慕”一詞要來得更為肉麻熾熱的表白,他也從評論中見過無數,心中不會多泛起半點波瀾。
怎麽放在音無隅身上,就顯得與衆不同了?
虞即一邊漫無邊際地想着,一邊無意識地用微涼的指尖,輕輕地捏了捏自己那莫名發燙的耳尖尖。
或許……
是音無隅這個人給他帶去的總體感覺,如同一枚他最喜歡的十六分音符。
除了那偶爾冒出的一兩句隐隐透着骨子裏的強勢的‘唐突’話,都無不像他最為親近的那個人。
等音無隅的那番話終于淡去時,他戴上耳機,聽起前幾天創作《如岳臨淵》時所用的那些靈感片段。
成品被濃縮在短短的四五分鐘裏,這之外在他苛刻标準下被棄用的其他短樂片段,則多達近百條。
虞即心知除非有那種可遇不可求的強烈靈感空降,否則要想在短短二十幾個小時內完成一首完整新曲的創作,那是絕無可能的。
于是決定采取一種他從未用過、卻清楚如何去做的取巧方式——從之前棄用的片段中拼湊組合,再照《一線天》的背景資料撰寫歌詞,算是‘廢物利用’成的次品。
至于翻唱……
虞即自然不好以原聲作弊。
而是特意換了一種更低沉的聲線,又将原調降了一個全音地重新編曲後,為了保險,還專門換了一種混入一段戲腔唱法的演繹方式。
錄制過後,初此幹這種事,到底有些心虛的虞即仔細聽了四五遍,終于滿意了。
這麽一番改頭換面後,他有十分把握——哪怕讓資深音樂人來點評,也幾乎不可能判斷出是他本人。
虞即一旦沉浸到工作狀态中,就再無旁念,也意識不到時間的流逝。
直到朦朦胧胧的食物香氣透過門縫傳入,喚起他辘辘饑腸時,他才猛然意識到已經是晚上八點了。
在他身邊的所有人中,連經紀人錢希都不曾擁有過完整的進入他住所權限。
只有秦子寒。
虞即眼眸一亮,立馬放下已經完成了大半的編曲工作,匆忙穿上拖鞋,就飛快往一樓廚房去。
果不其然,能勾得他饞蟲蠢蠢欲動的香氣在空中彌漫,而在開放式廚房裏忙碌的那道身影,正是他最熟悉不過的那一道。
“小寒。”
幾乎是虞即打開房門的那一刻就聽到動靜,向那處投去一瞥的秦子寒,哭笑不得地被人從身後軟軟地抱住,又被這一聲給喊得身上發燙。
他輕咳一聲,提醒道:“剛處理過海鮮,身上髒,別抱了。”
“無所謂。”
虞即卻沒放開他,就像樹熊寶寶一樣親昵地黏在他身後,亦步亦趨。
秦子寒竭力放松了上身的肌肉,由他抱着,二人挪到了電磁爐前,身後的小魚才從肩膀處探頭:“下班了怎麽不告訴我?我好去接你。”
“你來接我?”秦子寒好笑道:“那次接機是運氣好,你真當小區外沒有記者嗎?要是由你來接,我們大概現在還被堵在路上。”
虞即的目光定定地落在那道香氣四溢的藕片蒸肉上,心不在焉地回了句:“喔。”
“況且,”秦子寒心有靈犀地用筷子夾起一片被蒸得酥軟,卻一點也不肥膩的肉片,輕輕吹了吹,送到将下巴搭在自己肩頭上的虞即跟前,笑着将話說完:“你家的路,我怎麽可能找不到。”
他本意是讓虞即自己接過筷子,孰料虞即眼也不眨地向前湊了湊。
“啊嗚”一口,就将那溫度被晾得剛剛好的肉片輕輕叼走了。
虞即并未注意到那原本穩當當的筷尖驟然一顫,自顧自地慢慢咀嚼一陣,将那豐富的味道品嘗透了,才心滿意足地咽下。
“好吃。”
誠實地給出評價後,他催促道:“還要。”
剛還話多的秦子寒這會兒就像沉默的木偶般,任由他摟着自己勁瘦有力的腰身,一句話一個動作地重複着剛才的投食舉動。
仿佛完全忘了他大可以将筷子直接遞給虞即,讓犯饞的對方自己偷吃個夠。
最後是‘粗心大意的廚師’忘了調小火、導致“嘶”一聲猛地溢了些氣泡出來的鲫魚豆腐湯喚醒了二人。
虞即終于松開了環抱住他腰身的手臂,擔心地湊到砂鍋煲前查看魚湯狀況時,面色如常的秦子寒才艱難地平複了如擂鼓的心跳。
他一眨不眨地注視着心上人的背影,半晌笑道:“別偷吃了,快幫忙擺下餐具,準備開飯吧。”
虞即幹脆利落地應了聲“好”後,就以任誰都看得出迫不及待心情的快步來到碗櫃前,輕車熟路地取了二人份的餐具,到餐桌上擺好。
這種共進晚餐的情景,他們這些年來早已經經歷了無數遍。
秦子寒望着距自己只有一臂之遙,分明對他的真實心意一無所知,卻無比信任着他的心上人,暗暗嘆了口氣。
面上卻絲毫不顯,只笑着問道:“具體是後天幾點的飛機,你還記得嗎?”
虞即微眯着眼,像舌頭特別怕燙的小貓一樣,小心翼翼地小口嘗着還有些燙的魚湯,聲音被熱氣熏得有些朦胧:“9點整。”
秦子寒自然道:“那我去送你吧。”
“不用,有助理在,”虞即放下湯碗:“你還要去公司,太麻煩了。”
秦子寒搖了搖頭:“你這次去A市錄節目,我至少有三個月都見不到你,怎麽可能不送你去呢。”
“從B市到A市不算遠,三小時飛機就到了。”虞即意外于好友難得一見的黏人,稍想了想,認真承諾道:“節目也不是一周七天都要錄……你想見我的時候跟我說一聲,我一有空就能回來看你的。”
秦子寒忽然伸出右手,虛掩了下眼睛。
半晌才微微帶笑道:“……好。”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雙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