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聘人
祁梧又在屋子裏歇了一天, 人才完全清醒好起來。這期間商扶珩也沒來過倚蘭軒,祁梧本想找他算算賬、問問他幹嘛趁他病扯他頭發的,但既然人沒來, 祁梧也就作罷。
人好了之後, 第二天祁梧就跑到牙行去了。這回去的不是那專門做宅地生意的壹拾牙行,而是宓城裏專門做家奴中間生意的那種牙行。
只是半天跑了兩處牙行,祁梧都沒見到幾個看着順眼的人選……主要是這類生意在宓城并不熱門,願意到別人府上為奴為婢的若是與牙行簽契書, 得簽那死契才行。都願意簽死契了,人選裏個個瞧着都有點死氣沉沉。
因為家裏需要、實在沒轍了才來牙行試試的,見有人來倒還是積極, 只是難免眉眼間都凄風苦雨的, 張口便是求人救命。但更有甚者只是自己懶得讨生活, 其中有的瞧着有些賊眉鼠眼, 祁梧在屏風後看着都不敢冒險挑人。
本來人選就不多, 祁梧這個情況特殊更是在聘人方面得小心仔細着, 所以跑了兩處牙行下來都一無所獲。
直到在路邊看到了代人寫書信的, 祁梧倒是靈機一動, 上前找那書生幫忙寫了份聘人的個人告示。
書生聽了需求,便挽挽袖子慢條斯理研墨:”公子想給府上請人?那可以把這聘人的告示貼到府衙大門西邊的布告牆上去, 西邊那塊牆特允了百姓也能貼些東西,城中不少商鋪想要聘人也會到那處去張貼, 故而找活計的百姓也會常去那處瞧瞧。倒也不怕老百姓不識字, 那邊有專門給人讀字的。”
祁梧倒還真不知道這回事, 聞言笑笑:“那正好, 多謝你告知了。我原是打算貼到宅門邊碰碰運氣的。”
聘書的框架都寫好了, 書生便問:“公子打算請多少人?那有意向的人該去何處尋公子?”
祁梧想了想他那宅子的大小, 回道:“要丫鬟小厮各五人,會幹院子裏的活計便成。還要一個廚子和兩個幫廚,得會做飯。另外你再幫我添一句,看誰家有那能看家護院的狗崽的,我也要幾只。有意找活的,後日下午未時到輔桦街臨水巷的霧宅來。”
先前祁梧給宅子添置東西時,順路讓人給寫了塊匾挂在門上……好歹得有名有姓嘛!
書生便挨着寫下來,寫完後放下筆,他讓祁梧瞧瞧成文如何。
祁梧垂着腦袋看了看,然後點頭:“行,就這樣。”
等晾幹了墨,書生便把紙張卷了起來遞給祁梧:“承惠三文錢,公子收好。”
祁梧付了錢,便慢悠悠踱到府衙邊上。果不其然,衙門西邊又處零零散散貼了非官家告示的牆。這堵牆邊上就有那支攤子能幫人寫字讀字的,見祁梧拿着一卷紙過來了,還有人問他要不要幫忙張貼。
祁梧本想說不用,雖然他不缺錢,但也沒到自己貼個東西都要花錢找人的地步……只是拒絕的話還沒出口,祁梧瞧着那人手裏端着的漿糊,突然想起來自己只帶了紙沒帶能把紙貼上牆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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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需一個銅子便能貼十次,公子往後來,十次之內,我這兒都給您貼得齊齊整整的。”端着漿糊的人見祁梧遲疑,便又道。
“行。”祁梧只得說。
貼完了布告,祁梧便就近挑了處酒樓吃了飯,然後再慢騰騰回到了琅王府。
叫他意外的是,商扶珩正在他倚蘭軒院子裏,瑤竹他們幾個見他回來了更是從緊張不安變得大松一口氣的模樣。知道祁梧是吃了東西才回來的,瑤竹他們便四散開了。
祁梧被問候得一頭霧水,只得問笑眯眯的商扶珩:“你怎麽在這兒?還有瑤竹他們這麽緊張做什麽?”
商扶珩順手給他倒了杯茶推過去,才慢條斯理回答:“你出去了一上午都沒回來,瑤竹他們擔憂你是又犯了病在外頭暈了都沒人知道,便到我院子裏禀告、問說要不要差人出去尋一尋。我想着該是不用的,但被他們盯得煩,索性便來了這倚蘭軒和他們一塊兒等你……你出去做什麽了?”
雖然商扶珩這話好像是解釋清楚了,但祁梧還是有些不解:“我前幾日是暈了幾天,但何至于讓他們這麽操心……前兩天我就想說了,自我醒後他們待我就格外小心,像是怕我一不小心就碎了似的。”
商扶珩聞言有些想笑,不過他忍住了,也沒跟祁梧解釋說瑤竹他們這會兒已經覺得祁梧命不久矣了,只道:“你前幾日那生病的陣仗吓着他們了罷。你出去做什麽了?”
“聘人啊,丫鬟小厮廚子還有狗子……不過牙行裏沒找着合适的,我就讓人幫我寫了封聘書貼到衙門邊上了。”祁梧道。
其實牙行裏見的人選裏,也有那一看就手腳麻利很老實的,但人那拖家帶口的太複雜了,祁梧從來不覺得自己有救命的能耐。若是路上遇見了那捐個銀兩也還成,但把人聘請到宅子裏就算了,他請人做事只是想找個輕松清靜。
“你這體質……”商扶珩想了想,開口道,“得找那老實忠心的♂風,不然怕是不太安全。”
“是啊,所以我得仔細着挑人選。”
“那找男寵怎麽辦?”商扶珩又道,“你找男寵的用處,可不是請個丫鬟小厮請個廚子的用處……你是祁族人的事,該是遮掩不了的。”
祁梧聞言皺皺眉,他自是也想到了這回事,所以多少有點愁。
“連聘人都這麽麻煩,找男寵這事兒還真沒我以為的那麽容易……看來我真只有找那需要賣身葬全家的了。”祁梧說着嘆了聲氣,端起面前的茶杯一飲而盡。
商扶珩見狀便又拎起茶壺給他添了一杯,還很是好心的安慰他:“這事兒不急,宓城人才濟濟,你定能尋到一個合适的。”
“你當然不急,我急着呢。”祁梧随口回道,“我這一次比一次嚴重,真到燒熱期發作的時候都不知道是什麽樣……”
商扶珩笑了笑,沒接話,只指尖輕輕摩挲着杯壁……祁梧這樣子,若是讓他硬熬過燒熱期,當真是無異于淩遲殺人的,還每月都要殺上那麽幾天……商扶珩覺着自己也不是那麽殘忍的人。可他原先就打定主意不讓祁梧順利找到男寵了……畢竟養了男寵,祁梧就不好玩了。
這事兒确實不大好辦吶。
兩天後,祁梧吃了午膳,又小憩了會兒,起身就坐着馬車往他的霧宅去了。按着他貼的布告,如果有想要到宅子上做活的,今天下午會到霧宅。
“要是一個人都沒有,那我可就好玩了。”祁梧自言自語着。
不過情況比他想得好太多,雖然牙行裏可供選擇的人不多,但實際上城中找活的人并不少。雖然祁梧貼的那張告示上詳細的信息也沒寫,但既然要請這麽多人,那過來瞧瞧倒也不礙事……不少人都是這樣想的。
所以祁梧到的時候,宅子門前已經有十多個人等着了。
祁梧下了馬車,拎着鑰匙串越過人群去開鎖……感覺還挺像地主家的管家的。
門口等的人也有點不确定,眼前這公子又年輕又俊俏,讓人有點不敢搭話。
“我就是這宅子的主人,也是我想請人幹活,你們是來看看活計的吧,都随我進來吧。”推開門,祁梧便道。
又托了琅王府上送他過來的車夫在門口幫忙盯着,若是又有人來了便讓對方先在門口等一會兒,他見完了眼下這一批再出來看看。
帶着十來個人走到前院的堂屋裏,祁梧道:“屋子裏的東西都剛添置好沒多久,難免有些灰,不好意思……先這樣吧,我需要請五個丫鬟五個小厮還有三個廚房做事的人,你們按着自己想來做的事分開來站吧……”
祁梧耗了一個下午的時間在霧宅裏,除了頭先來的十餘人,後面斷斷續續又來了二十多個,祁梧就忙着面試他們了。問工作方向問年齡家世問為什麽出來找活做之類的問題,最後除了一個正經大廚子之外,想要的人倒是都找齊了。
祁梧也沒多挑,最後正好留了五個丫鬟五個小厮和兩個說是可以給廚房幫工的人,然後統一跟他們說待遇情況。
“我身邊不需要跟着伺候的人,丫鬟小厮平日裏主要負責前前後後院子裏的事,至于具體哪個負責哪個院子,等定下來了我再與你們說。我不需要你們簽死契,活契就成,平日裏吃用府上也不會苛待你們,但你們在我這兒得安分老實,若是有誰動了歪心思,我這人素來不會客氣、會直送到官府去的。至于月錢,丫鬟小厮都是三錢銀子一月,表現得好另有獎賞,逢年過節也有。廚房幫廚五錢銀子一月,其他與丫鬟小厮照樣。”
說完了,祁梧想想應該沒有漏下什麽,便道:“若是能接受,等你們其他事安置妥當了,便能帶着戶籍紙來簽契書,契書我會一塊兒給衙門那邊過見證。若是接受不了,這會兒也可以領五十文錢離去,算作你們在這兒消磨了一下午的補償。你們可還有什麽想問我的?”
其他人來了,祁梧問過覺得不合适便讓人走了,總共沒怎麽耽擱時間,他就沒給什麽誤工費。畢竟萬一開了口子,後面都說“去霧宅走一趟便能拿錢”,來湊熱鬧的人多了可怎麽辦。
但剩下這些個,是祁梧仔細問過覺得合适,才讓人留下等晚些說話的,多少得給個誤工費吧。
至于祁梧剛剛說的月錢份例,都是他提前問過瑤竹他們的。自然不是按着瑤竹他們的樣子來,畢竟琅王府的待遇和別的府上待遇肯定有差……不過也是按着宓城大多的價格再往上多了一丁點的。
這月錢待遇不差,雖然祁梧瞧着有些嚴肅,但這些人也沒覺得是問題,這年頭出來做活哪裏都不容易嘛,主家嚴肅些無所謂,別殘暴就成。
“那……如果是簽死契呢?”一個幫廚婦人喏喏的開口。
祁梧記得她。這婦人自稱方吳氏,說是娘家姓方、夫家姓吳,嫁人後便只剩下這名兒。方吳氏本也不是宓城人,說是她丈夫兩年前離世後在夫家多受磋磨,娘家又不讓她回去,方吳氏狠狠心便帶着兩個女兒從夫家跑出來了。
因為帶走的是本就不受夫家待見的女兒,所以方吳氏搭着商人的馬車來了宓城,夫家娘家也沒人追管。在宓城租住了處屋子後,方吳氏手上就徹底沒了錢,但找活計一時也不順,她不識字、只會做些家務事,之前便斷斷續續接着漿洗縫補衣裳的活做,偶爾誰家擺宴忙不過來也叫她去幫忙理理菜。
這回祁梧這邊要請人的消息,也是鄰家跟她說了叫她來湊湊運氣的。
見了祁梧,方吳氏開頭便說了自己有兩個女兒,若是來府上做事得帶着她們一起,又怕祁梧嫌棄,忙補充說兩個女兒都能幫忙做些小活、平日吃得也不多、她們娘仨可以住一張床鋪。
祁梧确認了方吳氏在這宓城沒什麽額外的麻煩糾纏,就母女三人相依為命,便把人留了下來。
不過這會兒聽到她說想要簽死契,祁梧還是有點驚訝:“你急着用錢?簽了死契雖能一次多拿些,但……也沒多少銀子,且你若是簽了死契,你兩個女兒的戶籍可怎麽辦?”
簽了死契,方吳氏的戶籍便要落靠在霧宅、做奴籍了。
方吳氏聞言愣了愣,然後搖搖頭:“那……那還是不用了。大人您放心,我當真沒什麽麻煩瞞着您,家裏雖沒什麽餘錢、但也沒有朝人借過錢,兩個女兒大的八歲小的六歲,都能自己幹活了,不會給您添麻煩!”
見狀,祁梧沒有再多說。
至于其他人,對這份活計也沒有什麽意見,都說明日便能來府上做事了。
于是祁梧與他們約定了明日一早過來一塊兒簽契書,就讓人走了。之後他也沒再在霧宅多留,坐着馬車又回了琅王府。
叫他意外的是,這回商扶珩還是在他院子裏,就等着他回來。
“聘人的事可順利?”
商扶珩手上還拿着一沓宣紙,上面似乎有些墨跡,但祁梧隔着段距離看不大清,便也沒細看。
“順利啊。”祁梧回道,“就還差一個大廚子了……也正常,有手藝的大廚子一般不缺活做,也不會平白去府衙那邊找活計。不過也不妨事,我已經請到了兩個幫廚,他們都能做飯,若是找不到正經大師傅,那就讓他們頂上也不是不行。”
“你體質特殊,找人得仔細,就這麽一下午便定好了?”商扶珩微微蹙眉。
祁梧眨眨眼:“我很仔細啊,挨着盤問的。第一眼瞧着就不順眼的不要,樣貌看着不積極陽光的不要,聲音聽得難受的也不要,家裏叔伯姑姨七舅八爺太多的也不要、怕招麻煩……但你不是說的你們宓城人才濟濟嗎,我這不就挑出來了。哎,明天我問問你們廚房去……”
商扶珩微微挑眉:“想從我府上拉人過去?”
“我想人也不肯啊,琅王府和我這個老百姓的破宅子,在哪兒做事拿錢更舒坦,正常人都知道怎麽選吧?不過我确實想挖個牆角,上回做那麻辣兔子,不是說辣椒是從外頭酒樓裏從巴蜀來的大師傅那兒買的嗎,我想問問是哪個酒樓的大師傅,若是合适,我試試去挖個牆角,畢竟一日三餐食為天嘛。”
見祁梧說得起勁兒,商扶珩笑了笑,又垂眼看了看手裏的宣紙。然後他一邊将宣紙都折起來,一邊站起身:“那你打算什麽時候搬去新宅子?”
“再過兩天吧,明兒一早去簽了契書、給他們都分工好,收拾收拾宅子,我這邊也收拾收拾,就可以過去了……你手裏拿的這是什麽?”祁梧見他一直在折,便實在忍不住跟着看。
“一些廢紙罷了。我先走了。”說完,商扶珩也不管祁梧的反應便徑直離開了倚蘭軒。
祁梧也沒搭理,伸了個懶腰準備吃晚膳了。
出了倚蘭軒,商扶珩回到自己的院子,便一把火将手裏的宣紙都給燒了。
“我定然是糊塗了。”商扶珩看着那沓宣紙慢慢燒盡。
他竟然想着……既然祁梧非要男寵不可,那他幫着挑個老實的算了,免得來日祁梧自找些麻煩……不要男寵,那祁梧真難受得英年早逝了怎麽辦?
昨日回到院子,一直想到今日午間,商扶珩覺得自己一直念着這事兒着實有些奇怪,索性讓人尋了些宓城眼下年輕孤身、家世貧寒、品貌端正、讀過書的男子人選過來。
但以商扶珩的眼光來看,那沓紙上的人是一個賽一個的難看、一個賽一個的不老實……通通都是賊眉鼠眼的貨。
不過這些已然是比較合适的了,商扶珩看得心情煩躁,便想着幹脆讓祁梧自己選算了。選中哪個是哪個,被選中那人老實配合當男寵更好,不老實的話就打到老實便行了,反正祁梧還有兩個月時間,就不信兩個月都調.教不出來一個老實人。
故而他才坐在倚蘭軒裏等祁梧回來。
但真瞧見祁梧的人了,商扶珩卻又不想給他看手裏那沓紙了。尤其是聽着祁梧高高興興說聘人的事,全然是沒心沒肺的模樣,商扶珩便覺得自己格外有病……給祁梧找什麽男寵!祁梧自己也別想找到!不就是嗑了幾瓶春.藥似的難受嗎,忍着!難受死了他琅王府管埋!
莫名的越想越氣,商扶珩一腳踩在了已經燒成灰燼的宣紙紙灰上。
“你還請了小厮是吧。”商扶珩突然想起來了,自言自語的碎碎念,“不能叫你禍害人。”
到時候他非掐着時間,将祁梧給綁在屋子裏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