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晚上又接了個電話，來電人名字是徐澤，宋凡剛把耳朵貼過去，便聽到對面急切的問候：“宋明你在哪兒？今天怎麽回事？我看你在課上有些不對，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這應該是宋明的同學，聲音挺陽剛的，就是有些啰嗦，不過知道有這麽個人這般關心弟弟，宋凡還是很欣慰的，宋凡心情好了，自然不會對人冰冷冷的，他微笑，對徐澤道：“我挺好，過幾天就回校了。”
盡管宋凡自認為态度不錯了，那邊徐澤卻是塞了一塞，沉默一下，對“宋明”說：“你是不是還介意那件事？”
“哪件事？”宋凡想也不想就直接問，問出口就後悔了，自己如果是弟弟宋明就不會這麽個反應吧？對方會不會懷疑呢？不過，是哪件事究竟是哪件事呢？宋凡有些想知道了。
“宋明你果然還在介意。”徐澤似乎切換到奇怪的模式上了，不僅沒懷疑“宋明”，還胡亂猜測起來，這讓宋凡大開了無數個腦洞……
“我沒有，我不在乎那些。”宋凡不知該怎麽應，只得這麽說。
哪知對方被刺激到了，情緒變得不穩：“你不在乎我在乎，我在乎你不在乎，我在乎你不在乎我在乎……我不會再和ta來往了！”
卧槽，不要欺負我文化水平低啊！宋凡淚目了，不過此時他更好奇的，是那個ta到底是哪個ta啊我摔！
他的話大約是三個男人間的友誼瓜葛，她的話就是言情糾紛，如是它……人與獸略重口了！宋凡激動的又要犯病。
不行，要冷靜，于是宋凡對徐澤說：“你想多了。”語氣平淡至極，潛臺詞是，你愛咋咋。
“那你原諒我了？”徐澤顯然還在奇怪模式裏，宋凡聽了，不禁扶額，随口道：“是的。”
“你在家麽？我現在在樓下。”既然原諒我了，那就下來見我吧，徐澤是這麽想的。
卧槽？宋凡扒開窗簾往樓下望，果然見一個黑漆漆的人影豎在那裏，亮着個手機屏，這人，大概就是徐澤吧？
問題是，兩個大男人有什麽可見的？宋凡臉黑了黑，最後對電話裏道：“好。”然後丢了手機穿衣服下樓——呵呵，我大老爺們還怕你個毛頭小子？
畢竟宋凡享年二十五歲……
宋凡從樓上下來，朝那人影剛才豎着的地方走，然而還沒到地兒，卻見有什麽東西朝他撲面而來，宋凡可是剛看過一個熱血劇本的人，他飛起一腳踹過去，那東西就落地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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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明你……”那東西說人話了，語氣不無悲傷，宋凡這才知道是自己踹到徐澤了，連忙上前，在徐澤身上随便摸了幾把，問道：“你沒事兒吧？”你沒事兒往我這邊撲什麽啊，作死啊你！
“你到底還是沒原諒我！”徐澤坐在地上，不肯起來了，嘴上幽怨得不行。
“是的。”任憑宋凡再笨，現在也知道徐澤和他弟弟是怎麽回事兒了，這是攪基他們是在攪基啊！所以他一句“是的”告訴對方，我不想再和你搞下去了。
不管當初宋明和徐澤的關系如何，現在他宋凡繼承了宋明的身體，在感情上就要按照他的想法走下去，不可能還繼續去愛宋明愛的那個人——更何況，現在看來他們兩個關系并不穩定，似乎還有第三者什麽的，既然如此，不如掐斷算了……
“你忘記當初許下的誓言了麽？”徐澤繼續保持坐着，擡頭看“宋明”。
宋凡扶額，心道好雷好雷，導演你怎麽不喊停？然而他現在不是演員，這裏也不是拍攝現場，他必須得撐下去，把事情給解決了。
不過，當初宋明這孩子，說了什麽奇怪的話，讓這娃這麽不依不饒呢？宋凡不說話，在猜想了。
“你那時說，徐澤，即使你再怎麽爛，我也會死纏着你，不依不饒……宋明你忘記了麽？”徐澤繼續擡頭。
不行了不行了，宋凡感覺要犯病，他擡起一腳把人踢暈，重新回樓上去了。
自始至終他都沒看清徐澤的臉，黑燈瞎火的，能看見才怪了……
踢人兩次的宋凡回到家裏，深呼了一口氣，把手機關了，洗洗睡覺去。
這事不能再想了，有更多的事在等着自己呢。
十月十號，宋凡的葬禮。
宋凡穿着黑禮服站在自己墓碑前，感覺怪怪的，老媽在抽泣，他卻有些想發笑，直到想起弟弟他靈魂不知何處，才有一種切切實實的悲痛，他低下頭，望着自己的皮鞋，眼淚終于落下來幾滴，在皮鞋上開出幾多小花。
想更多便是矯情。
老媽和到場的人握手致謝，宋凡站在旁邊沉默不語，他的經紀人胡星野，他的工作助手劉顏，甚至他的司機程偉，竟然都有過來，現在宋凡看到的是他的上司，宋至斌。
宋至斌今年有三十多歲，長相還可以，算是很多妹子眼中的帥叔叔，皮膚保養得很好，這不，朝老媽伸過來的手看起來光滑細嫩。
宋凡看到宋至斌的那只右手，眼皮跳了跳，因為他看到那手腕處，明顯有幾道抓痕。
法醫鑒定宋凡是自殺，可惜他是宋凡，不是宋明，自然很清楚當時是怎麽個情況。
他之前有留長指甲的習慣，而那天他被推下去的瞬間，有碰到對方的右手手腕！也就是說，也就是說！
宋凡沒有再想，而是擡頭沖宋至斌露齒一笑，宋至斌疑惑，沒有說話，對他看了一眼，然後轉身離去。
宋凡那個笑有兩個意思，人類，我已經發現你的罪行；咱們騎驢看唱本，走着瞧。
他終于看到一個不認識的人，非親非故，不知哪兒冒出來的，那人有些英氣的長相，卻是令宋凡忍不住多看幾眼。
似乎很熟悉，可宋凡又記不起這人姓啥名誰，直到那人走近了，對老媽說了一句：“阿姨，我是宋凡的同窗好友，蘇城。”宋凡才恍然。
蘇城他回來了……
宋凡上的大學是楚東藝術學院，戲劇表演專業，那時候他們班五十多個人裏不過十個男生，蘇城便是其中一個，兩人還是室友。
即便這種情況，宋凡和蘇城卻是極少交流，通常是宋凡時不時看他一眼，待他快發現時，趕忙把頭轉開。
蘇城身上有吸引宋凡的東西。
蘇城性格沉穩，不多言語，沒什麽朋友，做任何事都很獨立，一次表演活動中，他獨自表演了戰争結束後哥哥和戰死的弟弟道別的場景，那時蘇城臉上的悲痛凄苦，讓宋凡偷偷抹了眼淚。
宋凡就是那時候開始關注他的，有幾分好奇，也有幾分喜歡，躁動的心，有些捋不清。
他們一起學了三年戲劇表演，也相敬如賓，保持了三年距離，直到最後一年夏天，那個炎熱的下午，只有他們兩個的宿舍，蘇城爬到宋凡床上，問他：“你是不是很在意我？”
宋凡愣住，蘇城的鼻息撲面而來，他卻只能僵硬着身體，甚至說不出一個字。
蘇城對他淡淡一笑，離開了他的床，宋凡看蘇城離開的背影，臉上終于有了表情，叫做落寞。
很快，他們離開學校，聽說蘇城出了國，跟父親去經商，也有說法他還留在國內，在努力成為一名演員。
宋凡猜測蘇城選的是後者，他和蘇城一樣，也堅持在演戲上，然而他們沒再見過面，沒再說過話，如此又三年，直到宋凡死了。
然而現在蘇城突然出現在自己葬禮上，宋凡身體不禁一顫，感覺這副場景好不真實。
我是宋凡的同窗好友……蘇城的臉上沒有悲苦，只是神色有些黯然，語氣依然那麽沉穩，嗓音比以前粗了一些，還是那麽耐聽，只是話裏的內容，卻讓宋凡錯以為，他們曾經關系很好。
他們關系很好？宋凡想了想，微微搖頭。
蘇城和宋媽說過話，然後看向宋凡，溫言說道：“有需要可以找我，節哀。”話說完，一張過于簡潔的名片落入宋凡手心，上面白底黑字，寫着優品影視、蘇城，以及一串手機號碼。
蘇城走開，留給宋凡一道背影，宋凡看他走遠，乘上一輛黑色轎車，離開，才漸漸回神，他低下頭，看了一眼那張名片，收入口袋，站直，繼續對那些到來的人致謝。
這天夜裏宋凡夢見自己和蘇城，他躺在血泊裏，蘇城走過來，蹲在他身邊，蘇城手摸上他的臉，輕輕撫摸，問他：“你不在意我麽，不然怎麽會這麽早死掉？”
宋凡想回答說我沒有，我很在意你，我躺在這裏流這些血，不是我本意……然而宋凡什麽話都說不出，發不出聲音，做不出動作，更別說告訴蘇城他現在是宋明。
蘇城一臉黯然走開了，背影看上去有些孤寂，漸漸模糊，最後消失無蹤。
夢時的宋凡忽然感覺好冷，他用被蓋把自己裹了又裹，哆嗦許久，才感覺暖些。
“蘇城……”宋凡念出這個名字，呼吸紊亂到平穩，臉色複雜到安詳，漸漸又睡去。
作者有話要說： 宋凡：蘇城出場略慢！
午時：入土了就不要叽歪！
